容程醒来的时候,苏幼青依旧趴在小桌上睡着,大概因为穿得单薄,很有些瑟缩的模样,秀气的眉微微蹙着。
冷?
容程随手扯下身上的毛毯,大手一甩将人劈头盖脸的盖住。
睡梦中猛地被袭击,苏幼青微微动弹了一下,依旧没有醒来,几秒后,错乱了节奏的呼吸又重新变得绵长。
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眼在毛毯中虚掩着的雪白侧脸,容程心脏莫名震了下,他也不知道心中的异样感觉从何而来,最后归结到是自己不该给苏幼青盖毯子的缘故,木了脸转过头,又将毯子粗鲁地扯了下来。
才拥有的温暖突然消失,苏幼青轻哼了一声,微微挪动了下身体,头换了一边继续睡,只是肩膀缩得更厉害了。
可,心里依然诡谲的别扭……
容程看了眼盖或不盖都不对的毛毯,坏脾气的将它扒拉到了地上,然后拿起扶手边的空调遥控器,将设定温度调高到了三十度,这才觉得妥帖了,又摁动了呼叫人进来的电铃。
福伯很快进入书房。
看见趴睡在小桌上的苏幼青,他先是一愣,然后恢复平静无波的恭谨。
“少爷,什么事?”
“我想出去透会气。”
小憩之后的容程,眼中血色褪了下去,连带着周身的戾气也消失了不少,指挥福伯将他扶上电动轮椅坐好。
“那苏小姐?”
福伯睨了一眼犹自沉睡,对动静毫无所觉的苏幼青。
“随她,等醒来看有没有趁机在我书房里乱翻东西。”
福伯心下了然,看来少爷依旧对苏小姐的来历心存怀疑,只当容程此时要出门,是心存了试探的缘故。
他将容程推了出去,只走了几步,容程又主动问,“今年过年,给家里员工发的新衣服做好了没有?”
过年的新衣?往常过年从没有置新衣一说!
虽然心下诧异从来不管零碎小事的少爷为什么突然过问,福伯没有质疑家主的习惯,只简短地回答了句,“没有。”
“那就快点置办。”容程声音淡淡的。
“好。”
“款式不能太单薄,最好是轻羽绒,交给SK去做。”
容家名下的SK,专做高端运动品牌服饰,一件羽绒衣少则两三千多则上万,容程这么一开口,等于是给容家的工作人员新年又添了笔福利。福伯只当容程是心血来潮,这点小事自然应了就是。
————
一个小时后。
苏幼青是被热醒来的,汗流浃背,几乎湿透了里衣,她睁开眼后犹被梦中的记忆混淆,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是否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脚边皱成一团的毛毯提醒她,这是在容程的书房,但容程人却不见了。她打了个哈欠,将毛毯从地上捡起来,叠得整整齐齐,又伸了个懒腰,看都没有看房间里其它的东西一眼,直接出门了。
身上黏腻得难受,她打算先洗个澡,再去容程面前晃悠。
回想了一下梦中内容,苏幼青认为,既然所有任务的最终目的都是改变容程,那么有关于lucky,肯定不仅只简单找到下落,更重要的是解开容程的心结。
梦里面 ,容芸亲自命令要将lucky找回去,不管结果是找到了还是没有找到,以容程对大金毛的喜爱程度,不至于由爱生恨,除非中间发生了什么极大的变故,才导致他连带着对狗的态度都发生了极大转变。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等她再次进入梦中才能得知了。想到容程入睡需要使用她的生命能量,苏幼青暗暗叫苦不迭,她怕任务还没有完成,就已经被扣得个七七八八了。
如果没有生存期限这个定时炸弹,在容宅的日子其实很好混。晚饭后容程一直都没有唤她过去,苏幼青乐得轻松,拿了几本杂志回房间看,一方面是打发时间,一方面是多了解书中世界的环境。
容宅的管理堪称酒店式,房间定时有人打扫,衣物被归置得整整齐齐,只是在洗完手抹护手霜的时候,苏幼青遍寻不着本该放在洗手台上的护手霜,她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随手扔在哪个角落里了,重新拿了一管新的护手霜打开。
午夜十二点,她开始犯困,打了个电话给福伯,确定容程大概率不会喊她过去,就自顾自休息了。
此时的容程,已经睡着了。
苏幼青进入梦中的瞬间,重新置身于那间有着五彩斑斓玻璃窗的房间。
里面只有两个人。
陈晋生,和那个扔掉lucky反被咬了手指的三角眼男人。三角眼男人神情和声音一样充满了沮丧。
“先生,这可怎么办,我是听了您的吩咐,才将狗牵出去丢掉的。结果因为最后和狗接触的是我,夫人说我工作有疏漏,要将我辞退!”
陈晋生坐在椅子上,将自己的眼镜取了下来,用一张眼镜布擦抹着,略显粗鲁的动作看上去有几分焦虑,他没有直接回答三角眼男人,而是先问,“福伯那边,你有没有乱说话?”
“没有没有,”男人忙不迭摇手,紧张的神色溢于言表,“我哪里敢说实话,一句话都没有提先生你。就说我带它出去蹓跶,它看见一条小母狗发了疯似的跟着跑了,追也追不回来。”
“算你还有点小聪明!”
陈晋生面色稍微缓和了点,他瞪了一眼三角眼男人,目光里充满了警告,说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言辞冷肃。
“扔狗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否则,就不是被辞退那么简单了,你一家老小都别想在海宁城呆下去。”
“先生,您可得帮帮我!”
被他一吓,三角眼男人居然“噗通”给跪了。
他哭丧着脸说:“我一家老小都指望着我做事赚钱,只要被容家辞退,在这海宁城里别的地方也难找到工作。先生您可要保证我全家平安无事啊!”
言下之意,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真倒霉了,谁都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听出了哀求中的威胁之意,陈晋生更怒了,他站起身,抬腿直接朝男人肩窝子踹了一脚,不顾他呼痛哀嚎,疾言厉色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威胁我!”
“我是不是个东西不知道,但先生你私下做的事情,要是被夫人知道了,那你肯定不是个东西了。”
话说狠了,事情做绝了,三角眼男人只好亮出底牌。
“你什么意思?”陈晋生横眉怒目,一张斯文的脸,在怒意下狰狞了起来。
三角眼男人无声说了几个字,苏幼青没看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陈晋生面色一僵,明显收敛了怒气,转身重新坐下,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与刚才踹人的怒气冲冲皆然两副面孔。
“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我已经联系人去找lucky当年的卖家,看有没有它的兄弟姐妹,如果有和它长得像的,拿过来先充个数。”
“可不是lucky,带回来也不亲近少爷,时间稍微久点就现出端倪了啊!”三角眼男人疑惑了。
“要的就是不亲近!”陈晋生一张脸阴恻恻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我的工作。”
“你还想着工作,能把这事情圆过去,不被赶出海宁城,就算不错了。你放心,事情结束后,我会补偿你。哪怕不工作,先捱一段时间,夫人日子不多了,到时候家里还不得都听我的。”
三角眼男人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捂住被踢的肩膀,呲牙咧嘴的出了门。苏幼青看了眼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陈晋生,走到他身后。
椅子后面是个摆架,架子上有各种陈设,价钱贵不贵苏幼青不知道,反正估摸着以容家的家大业大,绝不差这点东西。
她挑了个看上去不太重也不是古董的花瓶,里面盛满了水,还插了几枝金色跳舞兰。
小手轻轻那么一拨。
哗啦………咔嚓……
正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的陈晋生,被浇了透心凉,还被砸了个七荤八素。
他捂住脑袋弹了起来,眼冒金星,眼镜都歪了,头发湿哒哒的淌水,肩膀上面还挂着一支金色的兰花,模样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人呢!卫生怎么给搞的,怎么连花瓶都放不稳,快点把福伯给我叫过来!”
一个佣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见他狼狈的模样被惊得张大嘴。
“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把福伯给我找过来。”
“福伯他去医院看夫人去了。”
“今天这里是谁打扫的卫生?”
“今天没整屋打扫,大家都出去找狗了,夫人说,谁找着了,奖励一年的工资!”
“都乱了套了!”
陈晋生整个人气急败坏,“狗狗狗,一个个都只惦记那条狗,难怪我回来连个倒杯热茶的人都没有!”
佣人知道他在生气,不方便多言,低下脑袋沉默不语。
他依旧指着佣人脑袋破口大骂,“都是些狼心狗肺的。我看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连那条狗都不如!”
苏幼青敏锐地察觉到,陈晋生说这话时,歇斯底里得泄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书里面容程之所以黑化,他这位父亲功不可没。因为是上门女婿的缘故,陈晋生和容芸的地位在城中极不匹配,他一方面要攀附容家,不得不放软身段,一方面又因为男人所谓的尊严,极度厌恶自己身份的卑微,连带着对容程的父爱也在怨怼里日渐消磨,最终扭曲了自己,也扭曲了容程心中对于父亲的形象。
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
不不不,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没有丝毫值得原谅的。
苏幼青垫起脚,盯住摆架上最高的那只大花瓶,又是一拨。
可惜这次没砸着人,只打到了陈晋生的脚边,但接连砸花瓶的诡异程度,足够将怒气冲冲的他震住了。
缓缓放下指着佣人骂的那根手指,陈晋生狐疑地看了眼窗帘,窗户紧紧闭着,一丝风都没有。
感觉到异样的他,声音里开始发虚,“我问你,这座宅子,有一百多年了,以前有没有闹过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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