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被带到了布摊近前，宋繁松开手，熟稔地来到一个摊位前，伸手取走摊位上唯一放置的瓷罐。
那瓷罐与他手中那只一模一样，看他缓慢的动作，内里应当是沉甸甸的。
怀抱着新的瓷罐，宋繁将他带来的那只放置在摊位上，极为满意地来到她面前展示。
“姐姐，看，我买到了灯油。”
宋繁恐怕对买东西有什么误解。
宋今禾视线下移，没有封盖的瓷罐里能够清晰地看到灯油，鼻尖嗅闻到的油气明明白白昭示着，他怀中确实抱着一罐子灯油。
从他们出门到达这里，没发现过其他人，就像是有人躲藏起来，跟宋繁玩了一场过家家。
或许这些异常也与那棵槐树有关。
从这个位置已经看不清那棵槐树全貌，只能看到树冠上一连串的白色花朵。
宋繁已经实现了今夜他的唯一计划，他沿着宋今禾视线望去，“姐姐，你不会想要趁着这个时候去砍树吧？”
宋今禾确实想要去是试探一下槐树现在的情况，但她手里没有工具，自然不会想到砍树，她视线落在宋繁身上，“为什么这么问？”
“你千万别接近它，”宋繁神情严肃，“前几日有人趁着夜里槐树安静的时候去试过一回，我听到动静看到人的时候，那人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得了灯油，宋繁准备回去了，他拍了拍陶瓷罐外壁，“姐姐，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这些摊位上，只有方才他去过的那个还剩下一个陶瓷罐，其余都空无一物。
她环视一圈看向他，“什么都没有，我要怎么买？”
从他方才的行动来看，像是以物换物，这总是需要基于有物可换。
宋繁耐心解释道：“你只需要多念几次想要的东西，集市上就会有，买的时候，还能见到你相见的人。”
想见的人？
今日自遇见宋繁起，他确实提及了很多次灯油。
宋今禾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此刻盛满笑意禾，“刚刚我就见了一面母亲，她像是想对我说什么，可惜我没有听见。”
她看向空荡的摊位，思索片刻，开口道：“我想买桂花糕。”
宋今禾记忆中小禾对桂花糕很是沉迷，时常会买来吃，但那都是跟随纪奇志游四方的记忆，更年幼在宋家庄的记忆，太过稀少。
但这到底是她的喜好，或许能够有些作用。
宋今禾确定好了物品，脸上又为难起来，宋繁看出她面带犹豫，关怀道：“姐姐，你怎么了？”
她身上除了符箓之外，没带什么东西，“我好像，没有可以买的物件。”
宋繁闻言，将陶瓷罐小心地放置在地上，站起身在身上仔细翻找起来，他身上补丁众多，肉眼可见的单薄衣衫下一看就没什么东西。
宋今禾阻止道：“你别找了，我想到用什么了。”
她取出一张之前绘制的点妖符，这符箓不知能否作为交换的东西，若是不能，此地处处透着怪异，或许也能起个警示作用。
她将符箓捏在手中，从各个摊位面前缓步走过，在最后一个摊位面前站定。
这个摊位的位置和其他略有不同，间隔距离略大于其他，顶上的灯笼颜色也要深一些，就像是后来添置的。
在小桌中央，摆放着一盘桂花糕，同她方才记忆中的模样完全相同。
宋今禾学着方才宋繁的动作，一手放置点妖符，一手拿起那盘桂花糕。
在她的手触及桂花糕的那一瞬间，有一团白光从白色瓷盘铺展开，瓷盘的另一方，还有一人的手正扶着边缘处。
她抬起头，江景宴正站在布摊另一边，身体轮廓都被镀上了一层白光，她恍惚想到。
他下凡那日，会不会就是这样的？
心中念头划过，他们两人之间的布摊消失，江景宴手臂用力，宋今禾被这股力道险些带到他怀里，在脸即将撞上他的胸膛时，及时稳住。
她手中的符消失了，试探地用手去戳了一下江景宴的胸口，结实肌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你是真的江公子？”
“自然是真的，”江景宴抬手将她探出的指尖包裹在掌心，“宋姑娘，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手指被灼烫的掌心裹覆，宋今禾感觉有一股热气正涌上头部，熏得她反应迟钝了许多，疑惑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才对吧？”
她回过神来，周围的环境已经大变，集市，宋繁，远处的槐树，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错落有致的房屋还在。
宋今禾脸上的热意消退，整个人冷静下来，紧盯着江景宴，“你不是去了回水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是那棵槐树精，抑或是潜伏在这里别的什么妖邪，幻化出江景宴的模样来博取她的信任，再暗中袭击她。
她细致地观察着江景宴的神情，见他眉眼舒展，似是庆幸道：“你来了，也好。”
不论是样貌神色，还是肌肤上传来的触感，都太过真实，宋今禾心中疑虑已经消了大半。
她挣脱开他的手，看向他身侧，腰间空空如也，“你的剑呢？”
“就在方才，我的剑消失了，然后你出现了。”江景宴道。
宋今禾心中疑虑更甚，这听起来像是他们共同用一个物品，交换了空间。
江景宴指着她手中的桂花糕，“这也是凭空出现的，你知道些什么吗？”
她将桂花糕凑近鼻尖，一股混合着桂花香气的甜腻气味扑鼻而来，“我来宋家庄以后，倒是遇见了好几桩怪事。或许是和那棵槐树精怪有关。”
她简略讲了自己这一天的经历，江景宴静静听完，最后纠正道：“这里是回水村，也就是蛊雕提及的地方，同你所说的宋家庄，应当是同一个地方。”
江景宴一行三人，踏足这里之后和宋今禾不同，他们没能遇见任何一个村民，连相互的队友都走散了。
他独自将这个小村走了个遍，遇见了一个老妇人，她告诉他，想要出去，就需要来到这个地方。
“我按照她所说，便见到了你。”江景宴道。
宋今禾张望了一下空荡的四周，“那她人呢？”
“在你出现的时候，凭空消失了。”
和她所遇见的宋繁一样。
从这里再看不见那棵巨大的槐树，但所有房屋的门窗依然是封闭得死死的，宋今禾提议道：“我们去那棵槐树所在的地方看看。”
江景宴欣然道：“好。”
他虽然将这里都粗略查探过一番，但宋今禾出现后，四周又有些不同起来。
譬如他们正经过的低矮房屋，他记得，先前的窗户似乎并没有用这类木板钉死，而是寻常人家的纸糊的窗户纸。
同样经过门前的宋今禾，对此习以为常，她所见过的那个地方，应当就是如此。
江景宴默然跟在她身后，他们根据蛊雕的指示来到这里，这里的确存在某只妖邪，但它只是困住了他们，并没有别的举动。
与之相对，宋今禾遭遇的困窘便多得多，她才是那只妖邪的首要目标。
有相同的房屋作为参照物，宋今禾很轻易就回到了小山坡上，那棵槐树生长的地方，巨大的树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大片空地，但宋繁家的院墙，依然存在一道道裂缝。
没有了根系发达的槐树，这院墙的裂缝便显得有些突兀。
宋今禾伸手探向槐树占据的地方，空中没有任何阻碍，就像那里原本就没有任何东西一样，她回过头看下江景宴，对方正看着她，“你看出什么了吗？”
她伸手没有问题，便更大胆地往前大踏步，一脚踩在了原本槐树的树干处。
江景宴直言道：“你的每次动作，空间似乎都有小范围的扭曲。因为你的存在，这片区域受到了很大影响。”
宋今禾还是不知如何破局，猜测道：“会不会是鬼打墙？强行打破有效吗？”
鬼打墙是用鬼气将人局限在一处空间里，令人无法走出某处区域中。
但与眼下他们的境况又有些许不同，在这里没有察觉到任何的鬼气。
江景宴向前几步，在距离宋今禾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抬手被挡在半空，手下传来坚硬又粗糙的触感，“这里，像是有一棵树。”
“咦？”宋今禾连忙来到他身边，在他手的周围来回试探，“为何我碰不到？”
江景宴眼神落向她手中的桂花糕，“吃了它，或许你就能碰到了。”
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也是能随便吃的？
宋今禾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想确认他是不是想活跃气氛，然而他神情认真，并不是说笑。
她有些犹豫，“必须要吃吗？”
江景宴笑道：“这是依据你而产生的东西，若你当时想的不是桂花糕，而是别的东西，就不必吃了。”
所以这是她的错，自己的错自己承担是吗？
宋今禾眉头皱成了八字，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才翘着指尖，捻起了其中一块桂花糕。
她眼神肃穆，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
江景宴被她眼中神情逗笑，忽然俯下身，就着她的手指咬了一口桂花糕，“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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