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阳架着马车赶来的时候,宋今禾已经快要打起瞌睡,她上了马车才发现,天阳居然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马车里放置着两件披风,能够替代他们身上斑驳的外衫。
不仅如此,考虑到他们两人伤势颇重,在马车里加垫了很多软垫,即便是行进速度快一些,坐在车内,也不会太过受到颠簸影响。
宋今禾与江景宴相对而坐,趁着他闭眼小憩的时候,一边调整自己靠坐的姿势,一边小心观察他的脸色。
只要没再变得更难看,想必她的动作也就没有牵动到伤口。
等找到合适的位置,她也合上双眼,不一会就陷入睡梦中。
她身心俱疲,迫切需要好好睡一觉来恢复精力。
江景宴倏地睁开眼,看着面前的人斜倚着软垫,脑袋随着马车行进的颠簸微微摇晃,好几次都险之又险的快要跌落下去。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起身坐到她身边,扶正了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马车倾轧过一块小石头,车身摇晃了一阵,江景宴扶住身边的人,瞧见她依然沉在梦中,丝毫没受到干扰。
天阳撩起门帘,想要对自己的车技道歉,刚刚掀开一角便窥见车内的场面。
江景宴正扶着宋今禾的肩,察觉到动静偏头过来,和天阳试探的眼神撞个正着。
有杀气!
天阳连忙快速放下,和与同重新并排坐好。
与同看他见鬼一般,动作匆忙,疑惑道:“怎么了?”
他对天阳也有些了解,方才多半是觉得跟他坐在外头太过无聊,想要进车里说说话。
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口就退了回来,不是天阳的风格。
天阳目不斜视,耳观鼻眼观心,“他们睡着了,我们动静小点,别出声。”
与同挑了挑眉,他本就不爱说话,闭口不言不是难事,倒是天阳,这一路要走上好几个时辰,一直保持安静,于他而言怕是一道酷刑。
如他所料,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天阳已经耐不住寂寞,隐晦地朝后看了一眼,凑到与同耳边,低声道:“你我兄弟二人,地位不保了。”
与同疑惑地看向他,天阳却又不再继续说,撞了一下他的肩,“驾车不看路,看我做甚?”
与同无言地转过头,下定决心不再同他说话。
宋今禾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到醒来的时候,马车刚好驶入京都的城门。
她起身揉了揉眼,看到江景宴从她身边站起身,屈指敲了敲马车车壁,“先去韵风客栈。”
韵风客栈是宋今禾下榻的客栈,当时她已经准备在那住到离开京都,提前给了半月的房费。
这事她不记得同江景宴说过,他为何仿佛早就知道一般。
正在驾车的天阳闻言,飞快应道:“好。”
随即马的行走方向被轻轻一带,微微偏转,整个马车调转方向,朝着客栈而去。
或许是她脸上的疑惑太过明显,江景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那日来找你的时候,曾和店家交谈了两句。当时得知你还会在那里住很久。”
那日江景宴去到客栈,刚同店小二说明自己说出自己是宋今禾的好友,来客栈找她的时候,便撞见了单苏。
单苏看到他没有半点意外,反而露出了意会的微笑,凑到他们身边,感慨道:“这都几日了,怎么现在才来?”
原本保有职业操守的店小二尚在纠结要不要告诉江景宴自家客人的行踪,闻言看向单苏,“这位客官,这公子同他嘴里的那位朋友当真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单苏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满是不赞同,“什么关系不好的朋友,不对不对。”
店小二长舒一口气,幸好他还什么都没说,不然一个姑娘家,被不三不四的人打听到了行踪,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
单苏顿了一顿,继续道:“他们的关系,那可不一般,日后说不准就是一家人了。”
店小二瞪大双眼,随即对着江景宴道歉道:“公子别怪我方才怠慢,我这就告诉你。”
江景宴本想解释两句,店小二已经被邻桌的客人叫了好几回,摆着手对他再次道歉匆匆离去。
而单苏早在店小二同江景宴说话的时候转身离去,自觉这回他贡献极大,此时转身离开能够达成深藏功与名的潇洒效果。
再回想起那日店小二揶揄的眼神,江景宴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视线移向不断晃动的车帘。
宋今禾只当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点点头没再说话。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韵风客栈门前,那日碰见江景宴的店小二正在门口迎客。
见到宋今禾,热情地打过招呼,随即看到了掀开车帘同她告别的江景宴。
看着两人身上一模一样的披风,像极了同游后送姑娘归家的公子。
单公子诚不欺他。
宋今禾目送马车再度启动远离,才转身进客栈,察觉店小二打量的视线,疑惑道:“有事吗?”
店小二摆手道:“无事,只是觉得,客官怕是在这客栈里住不了多久。”
她最多停留一月便会离开京都,一个月的时间的确不算长。
“你倒是猜的准。”宋今禾没有太多精力与人寒暄,很快便和店小二结束对话回房休息。
很快就落入梦中宋今禾并不知晓,江景宴一行人仅仅只是换了一身衣装,便去了迎春楼。
他们在回水村发现了一只实力深厚,隐匿许久的邪魔,需要汇报给伏妖司的上层。
上一次,在江府碰到它的时候,江景宴只当是个稍微有些实力的妖邪,只要他再恢复一层法力,便能轻松铲除。
但这次对邪魔的了解更多,它居然能够一心多用,一边操纵着凡人,一边对付槐树精,还能分心来同他对抗,此等实力,远超他的预期。
三人来到迎春楼附近,没有从热闹的正门进去,而是来到后方一处偏僻小巷,小巷的尾端有一道小门,天阳轻叩三下,小声道:“夜半三更,不点灯。”
话音刚落,小门里的锁在里面打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小缝,里面的人看到天阳几人,放心地将门打开,“三位,里面请,沈指挥使已经等着你们了。”
此处是一座民宅的后门,是沈钦买下的小宅子,平日里也不常居住,只有当有小队外出归来的时候,才会选在这里议事,这里地方隐蔽,不易引人注目,久而久之,他们便约定了一个暗号,将这里当成了一个议事场所。
当然,这个暗号是天阳提出来的。
此时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为这座小院披了一层银纱,由于不常有人居住的缘故,院中不似寻常人家布置了许多花草树木,只草草地种了一株枫树,还因为常年无人打理枯瘦残败。
枯叶随风飘落,在寂静的夜里带着诡谲的气氛。
天阳兴奋地搓了搓手,肩膀撞了撞身边的与同,“沈指挥使这座宅子从前真不是什么凶宅?每回来都感觉很有恐怖氛围。”
与同只敷衍地应了他一个长音节,没有太大反应,他心不在焉,心中还揣着别的事。
天阳没得到理想中的回应,转头看向他,还未开口,便听到了江景宴的声音,“沈指挥使。”
早在他们入城的时候,沈钦便已经得到消息,因而现在摆了一桌酒菜,等着他们过来。
刚刚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的沈钦听到江景宴的声音,遥遥对着他们举杯,“都来了,快过来坐吧。”
这院中除了方才守门的门童,便没有其他下人了,沈钦自顾自替他们一一倒上酒,视线从他们三人身上一一扫过,欣慰道:“平安归来就好。”
因着几人年岁不大,平日里沈钦并不许他们饮酒,只有每次完成任务归来的时候,才会允许喝上一杯。
天阳馋了沈钦藏的这些酒许久,珍而重之地双手捧着杯子,目光无声地催促身边二人:都在干什么,拿起来喝呀。
江景宴和与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笑意,伸手与他一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沈钦等他们放下酒杯,才出口道:“这次去回水村,收获如何?”
“我有疑。”
一向沉默寡言的与同当先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他紧绷着脸,不敢看江景宴,继续道:“那个新来的宋姑娘,有些不对。”
“哦?”沈钦的视线在江景宴脸色停留片刻,没从对方脸上看到什么神情变化,遂又失望地看向与同,“哪里不对?”
与同回忆着那夜的情景,描述道:“我和天阳曾经被困住,困住我们的村民受魔气侵扰,失去理智,但宋姑娘凭借一己之力,就将所有的村民都同时制止。虽然当时她在用手中符箓救人,但这么多村民同时恢复,一定不是她的符箓起效,而是另有缘由。”
那时他虽然体力不支,但精神还算清醒,他清楚地记得,是村民先停止发狂,随后符光才到。
沈钦闻言点点头,赞同道:“如此说来,宋姑娘身上或许还有别的消减魔气的法宝,亦或是,她自己本身,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的视线落在江景宴的身上,“阿宴,我有意带她去看看玲珑,你意下如何?”
玲珑是伏妖司传承多年的一件秘宝,能够照出妖邪的真身,抑或是人的前世今生因缘。
江景宴清楚,沈钦用如此肯定的语气说出来,看似在询问他,实则已经无可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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