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禾回到她醒来的那个房间倒头就睡，并不知道自己的周围住了什么人。
等她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暗淡，让她有一种自己并未睡着的错觉。
醒神片刻，腹中传来饥饿感后，宋今禾才后知后觉，她整整睡了一整天！
宋今禾没摸到灯具，只能借着昏暗的光线穿衣，窸窸窣窣了好一阵，才穿妥当，门外的人听了她的动静，轻声问道：“宋仙师，你醒了吗？”
是一个轻柔的女声。
宋今禾没预料到自己门外还有人在，一时间没有回答。
门外的人顿时解释道：“我是老爷派过来伺候您的，名叫莺儿，有什么要求告诉我就好。”
原来王老爷还给她安排了丫鬟。
或许是接连出现的妖魔让人神经紧绷，王老爷这才安排人在她身边，想必其他人也不是独身，若是谁发现了什么意外，还能有人递个话。
宋今禾很快想通，于是喊了莺儿进来帮忙。
莺儿替她点了灯，有个光源，行事就方便许多。
宋今禾回房的时候，睡前还洗了澡，此时披散着长发，一双手左右不知放在何处，莺儿见状，自荐道：“我替仙师绾发吧。”
宋今禾如蒙大赦，“那有劳你了。”
她向来不会梳繁复的发髻，但也有爱美之心，在仙界，只需要一个法诀就能解决，但在凡间，她法力有限，用作这样的地方似乎有些浪费。
莺儿双手翻飞之下，将宋今禾的头发梳理整齐后挽起，在头顶盘成一个圆润的发髻。随后加入一条青绿色的丝带做装饰，令她看起来温婉秀美，如同闺阁里的大小姐。
她坐在铜镜前，端详片刻，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换过了衣服，但宋今禾身上穿的仍旧是和之前相差无几的道袍，发型和衣着割裂得很，整体看来，像是她偷穿了别人的衣服，带了一丝滑稽。
莺儿不解道：“仙师这样好看，为何发笑？”
“没什么，”宋今禾摆手糊弄，转换话题道，“我饿了，现在还有没有饭吃？”
莺儿道：“有的，奴婢这就去准备。”
莺儿离开时为宋今禾合上了门，她只能透过窗柩上一闪而过的阴影看到急促的影子。
宋今禾有些纳罕，其实她也没有那么饿，大可不必跑得这样快。
等待的时间不知多久，宋今禾闲来无事，便开始整理行囊，令她沮丧的是，绘制的好的符箓已经所剩无几，甚至绘符的材料都几乎用尽了。
记忆中生活的花销都是由纪奇志出的，因而四处驱邪的收入也由他来掌管，小禾自己，浑身上下都没有几个铜板，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在房中桌案上，摆着一个小锦袋，是宋今禾拿着江景宴给的那张兑换券，领到的十两银子。
她将小锦袋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包袱正中央。
这可是贵重物品，丢不得。
门外传来叩门声，宋今禾估摸着是莺儿替她送饭来了，她忙着收拾行李，也没回头，扬声道：“进来。”
门扉吱呀一声，脚步声响起。
宋今禾埋头收拾，“我还有点事，劳烦你把饭菜搁在桌上吧，多谢了。”
身后的人如她所言，将送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咔哒过后，再没有别的声响。
饭菜的香味很快飘散而来，宋今禾饥饿感更重，索性也不等收拾好，将包袱摊在床上，准备先吃过饭再继续。
她回过身来，见到了站在桌前的江景宴。
他显然不同于她的寒酸，这会经过休整，已经换了一身蓝色的交领长袍，身上也没有佩剑，看起来像个贵公子。
这尊大神居然过来给她亲自送饭。
宋今禾受宠若惊道：“江公子怎么过来给我送饭？”
江景宴道：“碰见一个丫鬟，说是有急事，我就替她揽了这活。”
事实上莺儿在准备好饭菜之后，敲了好一阵江景宴的门，才见到他，告知宋今禾已经醒来的事情。
并且向他承诺，在他们二人离开这里之前，后院不会再有另外一人进来打扰。
江景宴这才不得不亲自给宋今禾送饭过来。
毕竟造成这般结果的，似乎与他同王老爷说过的话有关。
宋今禾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发觉他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可怕，因而胆子也就大了些。
自然地先落座，拿起筷子才问道：“江公子用饭了吗？”
这话只是意思一下，因为餐盘中只有一副碗筷，显然没有他的份。
江景宴道：“用过了。”
宋今禾闻言安心开吃。
面前的人一只站着，既不坐下，也不离开，令她想忽视都难。
宋今禾只能停下飞舞的筷子，仰面问道：“江公子还有话说？”
江景宴点头，随即道：“不急，等你吃完再说也不迟。”
宋今禾：“......”她担心自己会消化不良。
快速用过饭，她将碗筷搁置好，正色道：“我吃完了，江公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仰望他的眼里映着烛光，带着碎金的暖意。
江景宴坐到她身边，缓声道：“我来自于伏妖司，这是朝廷倾力多年，建立起来的除妖组织。经过几代人的积累，伏妖司内有对各种妖魔的详细记载，包括它们肆虐人间的诞生源头。”
宋今禾静静听着，没有说话，她清楚江景宴说这番话，一定不是专程给她普及常识那么简单，还另有目的。
“你身上的气息不同于常人，能够令蛊雕以你为目标，若是独行于世间，或许还会遭遇别的邪魔。可你身怀异能，便可以为伏妖司效力，只要与我一道回京都，我能够引荐你进入伏妖司。届时，你便能得到庇护。你可愿意？”
宋今禾没有急于回应，而是问道：“肆虐人间的妖魔，如今数量多吗？”
“具体数量未知。”
江景宴自幼时加入伏妖司之后，便走往各地除妖，大部分妖魔都被他斩于剑下，因而他很清楚，妖魔数量已经不多了，对于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那里的人甚至都不会知道，世间还存在这些邪物。
宋今禾有此一问，必定是对加入伏妖司一事尚且犹豫，他大可以恐吓她，世间妖魔众多，令她感到害怕，从而答应。
但他没有半分犹豫，答得很快，甚至向她透露了一些进入伏妖司之后才能知晓的内情，“如今现世的妖魔很少，或许正如人族修炼能量匮乏一般，它们所需的力量也在减弱，直至消失。”
这与宋今禾心中猜测相若，这人界来来回回已经有这么多仙君清扫，就算还剩下一些漏网之鱼，也不足为惧。
宋今禾眨眨眼，望着眼前的人，少年的面庞如同精心雕琢的美玉，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因为眸中盛了灯火，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柔和，因为身份而让她倍感害怕的距离感，好像在这一刻消失了。
她露出轻松的笑意，一双眼睛弯弯，宛如月牙，连声抱歉道：“江公子以诚相待，我也直言不讳。别看我这次帮了一些小忙，可那只是瞎猫撞见了死耗子，怕是没资格入伏妖司。至于我自己的事情，感念江公子的建议，我自己会小心的。”
宋今禾敢如此直接地拒绝江景宴，源于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江景宴定然没有认出她下凡仙的身份，才会用商量的语气同她说话。
否则，按他们的身份差距，他只需要开口命令，她难道还能拒绝？
既然是商量，她拒绝了，应该不会叫他秋后算账吧？
江景宴被拒绝，脸上也无悲无喜，没有恼意，起身颔首道：“既如此，那就祝愿宋道长一路顺风，我们有缘再见。”
这是要道别了。
宋今禾脸上笑意更胜，站起身送他到门口，挥手道：“江公子也一路顺风呀。”
有缘再见？再也不见才好！
目送江景宴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她才安心返回屋内，继续收拾她的行囊。
心情好得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何事这般高兴？”
小调的哼唱戛然而止，宋今禾回身瞧见了立在门口的纪奇志。
她就收拾个行李的功夫，怎么这寝房这般热闹。
挪揶的话没得到回应，纪奇志便抬脚进来，自顾自道：“看来是有了伏妖司的招揽，急着想离开我这个师傅了。”
宋今禾知晓他是误会了，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师傅您说的是哪的话。”
纪奇志不在意道：“我过来本就是要同你辞别的。”
“辞别？”宋今禾恍惚想起，纪奇志之前还向她提起过要去郊外邻村，给她进行出师考试。
“为师陪伴你的日子已经够长了，剩下的路，该由你自己来走。”
纪奇志从带过来的行囊里取出一包鼓鼓囊囊的小袋子，嫌恶地推开她面前的餐盘，珍之重之地搁置在她面前。
“这是为师这些年来的积蓄，出门在外，没有盘缠怎么行，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做完这些，纪奇志起身，“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衍算之法吗？我听王夫人说，在她的故乡，有这方面的奇人，或许你可以找她问问。”
小禾身上的异状，并不是宋今禾来了之后才显现的，早在她幼年时，就常常显露端倪，因而小禾跟随纪奇志游历的这些年，也十分关心能够测算出自己命格的衍算之法。
或许王夫人所说的奇人，真的能够帮她找到答案。
江景宴：我说有缘再见，那自然就会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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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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