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军校。
松先生行迹匆匆，他在军校地位超然，且一向低调，并没有什么人敢格外关注他的动向。
所以也不会有人发现，和他见面的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在这之前，他们看起来没有任何的私交。
江明川看起来有一些懒散地窝在转椅里面，岁月在他身上留下来的痕迹非常明显，让松先生险些忘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模样。
但他知道江明川的出身，古武的传承向来严苛，江明川这样坐没坐态的样子如果放到他师父眼中大概当即就会被教训一顿。
那种习惯从幼年开始培养，像是刻印一样伴随一个人的一生，所以江明川摆出这个样子当然也是故意的。
松先生笑意有一点冰凉，但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校方要我通知你，你的学生需要一个小长假。”
“因为联赛的事情？”江明川和他对视，“这需要您亲自来通知吗？”
“需要。”松先生面不改色，“出于保密性要求，军校目前为止知道司悯身份的不超过五个人。”
“这样啊。”江明川也笑，笑意温和，看起来没有一丝丝棱角。
松先生完全没有被他的表象迷惑，“除此之外，就是我和校长的一点私心。辰殿下询问过你，我不会再问你的答案，想必你当时已经取信了皇室方面。”
江明川不语，像是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一样。
“不论你对司悯的身份是否事先知情，又有什么原因一定要把他从墨台星带出来，这件事情里面最困扰的是陛下……但我必须要确认的事情是，你打算怎么处置江老教授留下来的东西？”
松先生异常的直截了当。
“我的祖父只有一点可怜的遗产，那在上云星系最偏远的星球也只能买到一套小房子。”江明川泰然自若道，“军校还不至于惦记这些吧。”
“军校也不会在意江老教授留下来的那些数据，不然在他去世以后你以为你是怎么保留下来那些东西的？”松先生说道，“你和明家的那些纠葛只要没有闹到台面上来军校就不会在意，但你的学生呢？”
江明川依然神情很自然，“请放心吧，这不会和他有关系的，我也不会放任这件事情。”
松先生依然的，再一次的认真问道：“你为什么会找到司悯，不要说这是巧合，我是学概率统计出身的，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巧合。”
“正则也推演过了吧。”江明川忽而说道。
“是。”松先生道，“极微小概率事件。”
和不可能也没有差别。
江明川沉默了一下，“最渺小的概率事件，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松先生眉宇微皱，当下就要开口反驳他的话，但江明川却转而摇摇头。
“但的确，我找到司悯，是因为有人通知了我。”
松先生定定瞧着他，半晌才问道：“是谁？”
“连堂，我师兄。”江明川不紧不慢地说道，“您要去告诉军校高层——告诉辰殿下和陛下吗？”
松先生不说话了，发现江明川依然笑着，非常的温和……所以显得有一点诡异。
“研究院是军校最冷淡的地方，很多人都觉得这里是一群怪人，某种程度上他们说的也没有错。慎殿下做过很多错事，有些事情放在正常的帝国人和军校人眼中是天地难容，但研究院却依然有一些人选择了接受。”江明川意有所指道，“但我觉得法案厅也许比研究院还要更加没有人性，您认为呢？”
“我已经离开了法案厅很久，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松先生一字一句道。
“正则在注视着我们吗？”
江明川似乎只是问了一下，都不需要任何的答案。
“您要通知的事情我知道了，司悯的学习计划我会单独再和他沟通的，慢走。”
“好自为之。”
松先生径自离开，留下来的江明川并没有看着他的背影，而是有些愁眉苦脸地对着自己面前的监测仪器。
那里记录着他最新的实验数据，只是显然那并不令他苦恼。
被反过来压在下面的相框又被他正了过来，然后再按下去。
“来首都星的那一年，我只想做一个好人。”他低眉笑了一下，“谁家好人天天打野兔子啊。”
江明川随手按了一下，面前弹出来了视频通讯。
司悯端端正正的，看着这张脸也赏心悦目——只是江教授更加愁苦了一点。
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自然道：“看来你休息的不太好。”
司悯向来对这种寒暄的话免疫，“作业我已经提交好了。”
“是的，看见了，做得不错。”江明川并不吝惜夸奖，也知道司悯想知道的到底是什么，“不用心急。”
司悯像是听明白了他的暗示，所以才乖乖点头。
教导这样一个学生大概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对于研究院的任何教授来说都是一样，江明川并不例外，所以这让他越发愁苦了。
在布置了新的任务之后，江教授果断结束了自己的指导。
其实和他们在这之前在校内的相处也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少了见面互殴的一步。
通讯关闭，前后不到半个小时。
江明川又把相框翻出来，盯着上面连堂的脸。
“你变了太多，我也变了很多……所以也没有办法让你相信，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兔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
司悯挂掉通讯，接着看自己的书。
第二军团的某位士官敲了敲门。
“陛下请您去库房。”
“嗯。”司悯放下自己的东西，也没有问为什么。
司空阑并不喜欢巽宫的工作人员，跟着他的大部分还是第二军团的人。
他们中也只有零星几个人对司悯有一点点了解，最开始他们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缩小号陛下的准备——但令人意外的是司悯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的麻烦。
他不会提任何过分的要求也不会为难任何一个人，安静到仿佛并不存在一样，即使远远看着他们的时候也平静得很诡异。
第二军团在帝国的名声并不坏，向往他们的人很多，尤其是小孩，但司悯好像既不好奇也没有什么兴趣，让一些有心接近他的军官也没有办法……
还有一个问题是，他们至今不太明白陛下的态度。
第二军团会有一个继承人吗？
库房似乎已经尘封很久，还没有靠近就看到疯狂工作的清洁机器人。
司空阑袖子挽起来，满是嫌弃的丢掉了一个镶着宝石的盒子。
“这些东西早就应该清理成册……”司南识趣地闭嘴了。
“过来。”司空阑招招手，示意司悯。
司悯自然走过去，发现库房实在乱得吓人，而且像是被暴力清理了一番——如果不是主人站在这里的话简直就像是被洗劫过一样。
“里面全部都是遗产，一代又一代的遗产，如果我死掉我绝对不会往里面添新的东西……”司空阑脸上依然有一点嫌弃。
但看了司悯一眼他猛然停顿了一下，小孩抬起头听他说话，很苍白很安静——也许应该找个口罩之类的给他的。
但这里也没有，这种东西向来不在他常备的范围内，于是司空阑继续道，“跟我过来，小心脚下……”
他又卡了一下。
司悯像是没有看见轩辕忽然伸出来的机械臂一样，也没有在任何地方借力，轻轻点了一下就跳过了一大堆杂物，灵巧的让站在后面的第二军团军官都忍不住鼓掌。
轩辕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机械臂。
司空阑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又往里面走了一小段，才示意司悯看眼前的东西。
那是一台机甲。
即使已经在这里尘封许久但是也依然线条流畅，没有任何的损伤，而且看起来和整个库房都格格不入。
并不像是任何出现在市场上的制式机甲，从一些边边角角的设计里面能够明显看出来主人的影子。
“虽然已经按照报废处理，但应该还能用。”司空阑接过来轩辕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你的那台机甲军校回收掉了，巽宫里面还能动的只有这个家伙了，凑活用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任何一个人如果把凑活两个字摆在他面前大概只会被无情地报复吧。
司悯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可能是因为他昨天回答的那个问题。
喜欢机甲吗？
也许是吧，并不算不情不愿，他只是没有料到司空阑真的会在巽宫里面找出来一台机甲，而且非常明显的……
“这是你的机甲？”
大约是那小孩眼中的求知**太过强烈，所以司空阑没有避开这个问题，“轩辕一号手动原型机，从设计到选材到理念都并不成熟，所以它在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忽然露出来有一点牙疼的表情，“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我的遗产了……”
而他刚刚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绝对不要在这里留下来什么东西。
“算了。”懒得再思考这个问题，司空阑继续道，“每天两个小时，副机上会加载轩辕的一个小系统，所以不可以偷偷开机甲出去玩，也不可以翻墙跑出去，禁止向玻璃射击，禁止开机甲到厨房，禁止偷偷跃迁到人造卫星上看风景，禁止私下打劫星盗……”
他的禁止事项越来越多，发现司悯的脸都要皱起来，于是司空阑有些愉悦地表示道，“你知道的，大人有大人的权力。”
“……所以这都是你曾经做过的事情？”
“……”
司悯眨眨眼，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这里还有其他的路吗？”
以他的观察并没有发现——而离开的路上全部都堵着那些珍贵的遗产。
“没有，我建议你直接压过去，这样也许你就能获得一个新成就。”
“什么？”
“太姥的愤怒吧，大概。”
“……”
从司空阑的表情来看，这个司空家的不孝子似乎也真的考虑过这件事情，而且很遗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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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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