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金色的小方块划了一道弧线，司悯下意识接住，抬眼有一些微讶。
因为不仅仅是第二军团的人，就连司空绸都露出来了很难掩饰的惊讶表情，但第二军团的人精一个比一个会演，所有的失态只是一瞬间。
“这是什么？”
虽然很像是宝石但显然并不是，好像也不难猜。
“轩辕的智能核心。”司空阑平静地道。
好像那不是全帝国估值最高的机甲的控制核心，也不是第二军团中心智能的枢纽一样。
“说了会借给你，拿去玩。”
是的，他是这么说过——但在场除了他以外，就是金上校也露出来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
最强机甲轩辕，多少人连见一面都是奢望，就是第二军团的机师也无比向往，但现在就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哄孩子的玩具一样……
更可怕的是，孩子似乎也没有被哄得很开心。
金上校敢保证任何一个帝国的青少年，军校生，不论是不是机师，都不会对轩辕的机甲核心如此的冷淡，但司悯的神情里面既没有什么喜形于色，似乎也并不多么惊讶的样子。
不愧是陛下的孩子。
第二军团众人和司空绸在心里自动刷上了一层滤镜，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司悯回过神来之前，轩辕毫无波澜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也许你应该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你不乐意？”司空阑问道。
“荣幸之至。”轩辕认真说道，“但我应该有一点知情权。”
司空阑面不改色说道：“既然你没有意见，为什么不能当成我们之间的默契？”
轩辕默然。
司空绸表情扭曲了一瞬，还是没有开口提醒机甲核心，这完全就是诡辩。
但她轻轻扫了一眼轩辕，忽然也觉得有一点有趣。
在她认识的机甲核心里面轩辕虽然不算是特别叛逆和脱线的，但是非常自我。而现在轩辕居然也会表示乐意之至。
想了一下，司空绸也顺手丢了一个扭曲的金属块出去。
“龙牙的核心，和轩辕玩得不开心的话就去找它。”
她一点也没有给司悯思索和拒绝的机会，径自往会议室去。
第二军团众人已经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逐渐麻木了。
司空阑不轻不重地提示他们：“干活。”
“是。”
战后总结，分析，还有对战场最后的清扫，虽然陛下总是散漫的过分，但是在领军的时候却从来没有轻忽过。
所以把机甲丢出去哄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吧。
轩辕在走廊外勾了勾手指。
司悯默然跟上，脑子嗡嗡的。
少卿正在极度的愤怒之中。
“不许去！哪个都不行！我不允许！！！”
*
星河从窗外飞速划过。
“你不开心吗？”轩辕忽然这样问道。
“没有。为什么会这样想？”
司悯扭头看它，有些疑惑。
“微表情分析与人物建模分析。”轩辕诚恳地回答，“但人类的情绪真是很难理解啊。”
它一点也不气馁，也许它本来也没有这种思绪。
司悯手里还握着那两个机甲核心，不由表示了一点点赞同。
“正确的使用方法是建立临时的精神链接……但你已经拿到核心了，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龙牙在想什么，”轩辕慢条斯理说道，“它打不过我。”
这句话是如此的傲慢，但轩辕当然有这样的底气。
少卿也打不过轩辕——司悯默默地想着，但他又不会想让少卿很不高兴。
所以他也没打算驾驶轩辕或者龙牙，只是轩辕似乎有了一点降龙一样的自觉，而龙牙正在努力劝他一起逃跑，浪迹天涯打打杀杀。
很难想象一个机甲核心也有这样的爱好，而轩辕直截了当地表示：“它脑子坏掉了——真的坏掉了那种，某些时候会出现这样的状态。”
“你瞧。”轩辕说道，指了指龙牙的机甲核心，“这里有一小半都是重塑之后的结果，龙牙曾经丢失了很多数据。”
“但我很好。”龙牙的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我感觉非常好，很健康，很快乐，我们去杀虫子吧！杀掉所有的虫子！”
轩辕暗示一样又抬起来手心那块小小的屏幕。
【你知道的，脑子坏掉的机甲都喜欢说自己精神状态很正常】
司悯：“……”
他不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正经的机甲核心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他的想法，轩辕又补充了一下，“但龙牙并不是很讨厌，最讨厌的是第七军团长顾浮生的机甲，和它打一架会让机甲核心恶心三个月。”它神神叨叨地说道，“顾浮生也是，如果以后你遇见他，你又打不过他，一定要记得叫司空阑来帮忙。”
“……但首先我并不觉得我会和第七军团长打架。”
所以轩辕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联想？
“拿出来你打司空阑的水平嘛！”轩辕的尾音忽然离奇地瞬间降到接近听不见的程度。
“然后我们去杀虫子！”龙牙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司空阑不悦的声音遥遥传来：“带着你精神失常的机甲从这里离开，立刻，马上。”
司空绸无奈，从司悯手中接过龙牙的核心。
“龙牙的驾驶体验非常好的。”她眨了眨眼，“还想玩的话下次来找我。”
司悯敬谢不敏。
司空阑懒洋洋靠在走廊上，“过来。”
他却并没有回收轩辕的核心，低头看了一眼司悯。
比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好多了，看来轩辕还是有用的——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拒绝轩辕吗？那是全帝国最贵的机甲核心，他居然能拿着机甲核心只跟机甲聊天。
但是皇帝陛下最终什么也没有问，淡淡道：“留着玩好了，反正也不重要。”
“我不要。”司悯迅速拒绝。
“又不是送你。”司空阑甚至还有一些疑惑，“只是放在你这里。”
司悯沉默了一下，依然坚持：“……那也不要。”
有一点可怕的寂静弥漫开来的时候，修长的手指从他掌心之中拿走了那个小方块。
然后司空阑什么也没有说。
司悯跟在他身后，转过弯看见了探头探脑的宫医生。
*
尽管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宫炀非常理智地选择了什么也不多说。
“操作指南陛下已经看过了，小殿下这边……需要强效麻醉吗？”他谨慎地提醒道，“会很疼，这种痛觉并不是可以轻易忍耐的。”
“不要。”司悯直接拒绝他。
司空阑微微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
宫炀只能继续说道：“那么，准备好了就可以告诉我了。”
司悯应了一声。
他坐得很端正，似乎一点也看不出来细微的不安。
但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他才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
宫炀准备注射稳定剂。
司悯不自觉地握住了座椅的一侧。
“上麻醉药剂。”司空阑忽然开口道。
司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尖利，“不行。”
宫炀左右为难，终于听见司空阑道：“随你。”
司悯低垂着眼不说话。
其实他已经确认过很多遍，但是依然不肯放心。
他又问了少卿一遍：“真的没有问题吗？”
“当然，”少卿这样说道，“上一次他也没有发现，不用担心。精神链接虽然依靠着精神域存在，但在某种程度上是独立的。”
他又用一如往常的没有波澜的语调说道：“我在这里，不用怕。”
稳定剂已经释放，这种作用于精神域的药剂总是会带来安眠药一样的效果，但对于司悯而言用处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庞大的精神域将他包裹，这种不容抗拒的感觉对于司悯而言更像是一种溺水一样的窒息感，也许在这个时候昏昏沉沉睡过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他不愿意。
分崩离析，满是裂痕的精神域本身受到任何的刺激都会带来激烈的动荡，这种痛楚并不陌生，他迷迷蒙蒙的，再一次——再一次想到了纪寻……
也许是思念，也许是怀念，其实他分得不那么明白，只是不敢忘记。
同源的精神域几乎是强势地镇压着那来自于裂隙的暴动，司空阑其实早就已经料到这件事情，一切本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他大步走过去，试图控制住司悯的死死抿住下颚——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时候非常容易伤到他自己。
可是并没有。
即使很痛苦，即使在失控的状态里面，司悯依然在努力地挣扎着保护他自己，这甚至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
但好像还是太难过了。
亲近的，同源精神域的气息让他有一些无法违背自己的本能，但明明下意识想要靠近，却又矛盾地不肯伸出手。
司空阑忽然想到，那一天他把司悯从黄昏鸟的驾驶舱里救出来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样子。
莫名的有一些烦躁，他索性抓住了司悯的手腕让他可以固定在一个还算舒适的姿势上面。
宫炀死死盯着精神域的偏差值，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效果和预料之中相似，如果双方都更配合一点，也许会更好。
但好在陛下足够强大，所以现在也够了。
“到这里就可以了。”
数值到了一定水平之后，宫炀迅速说道。
令他不敢呼吸的精神域柔和地缓慢地散开。
不论是从精神域强度上还是操作的精度上陛下始终是最强大的那一个，宫炀其实很愿意相信司空阑不仅仅是全帝国——还是全世界最强大的那个人类。
他长舒一口气，发现自己后背也湿透了。
司悯已经没有意识，并不知道自己做出了雏鸟一样试图依赖的举动，但又很快抽离，只愿意自己抱住自己。
宫炀低声说道：“小殿下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醒过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最好能接受强力麻醉药剂，不然在前期每一次都会像这样。”
“如果清醒是他自己的选择呢？”
宫炀沉默，他觉得也许是他的错觉——他在陛下的语调里面罕见的听到了一些迟疑。
“我需要一个能缩短疗程的方案。”司空阑平静而不容置疑地说道。
“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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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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