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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荒野古寺逢春情

相传,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貌似青天白日出远门,总可能遇上天公不作美的糟糕事儿。譬如,艳阳晴天突现晴天霹雳,将行人堵在路上。这风雨骤将的时节,路途不期而遇一座荒野古刹,明明四下无人,却有一妙龄少女/少男,眼送秋波,斯斯艾艾,含羞带怯。

故事中主角,多是被美色迷了眼,这少女/少男,大概率非人哉,而后主角呜呼哀哉。

宋蕤孤身一人,行至古庙跟前儿,便遇着倾盆大雨。眼下处境,正合了故事开头儿。

当然,她没有惹鬼上身的想法。至于为何在此,全要归咎于几日前应下的一桩生意。这生意做到荒郊野外,可见宋蕤业务之广。

当然,就是听起来非正业,而听起来同实际事实……

宋蕤:名副其实,里外合一,完全吻合。

简而言之,宋蕤是个画师。

扩充一下,不入流的,遭人唾弃的,避火图画师。画得嘛,并非那种传统的避火图,画罢被压箱底儿,她画得,是活人妖精打架,简称活春宫。

不用脑子都知道,这行当见不得人,不怪她做个生意,跑那么远,甚至不惜出城十多里,将人约在荒废古庙。

因她干得行业缘故,总是知道些闲言碎语。

其中闲云寺算其一,位列近些年男女偷情、暗中交易的高发地带之一。宋蕤本来主打一个浑水摸鱼,现在可好,成了限定遇到天气,有个人才有鬼。

宋蕤来时带了一顶斗笠,斗笠边缘垂下短短一截帐纱,抵在肩头。又换了一身遮掩身形的飘逸白衫,脚下短靴,内里添了增高,绾了利落的发髻,用颜料在鬓角染上一缕白发。

让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停留在眼前女郎不同寻常的发色和身高之上,绝迹猜不到她的真实身份。

宋蕤冒着风雨,翻墙进了古庙,到与人相约的禅房附近。

一旁的木窗却訇然而开,宋蕤禁不住向里探了一眼,正对上一双惊恐异常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水盈盈的眼底被莫大的恐惧填满,目眦欲裂,浑身颤抖。

双唇翕动,就要喊出声来。

宋蕤见此愣了一下,而后飞快反应过来:此人定然不是她的主顾。

而后又生一想法:绝不能让他喊出声。

她轻盈地翻过窗,接着落地的冲力,三步迈作两步,动作飞快,如离弦之箭,翻身上榻,死死捂住男子唇舌,将他为出口的呼喊声统统捂了回去。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完成后,宋蕤才虚虚吁出口气。借着不远处的灯火,草草打量一眼被自己拦腰压在身下之人。

身下人有着一张出乎意料的面庞,看着年岁不大,却意外的好看。肤如凝脂,眼若秋水,眼尾可怜兮兮地挂着一抹薄红,连同湿红的唇瓣,构成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

堪比她手中,珍藏版的,最勾魂摄魄的春画儿。

小郎君被宋蕤双手摁在床榻,仰卧的姿势使他整个人埋进被褥,手脚身体被缠在被褥内,动弹不得。

她压低嗓音,稍稍安抚了底下人一句:“莫要出声,我不是歹人,不害你性命,我来此不便让人知晓,你答应我不喊人,我便放了你。”

宋蕤见手底下小郎君实在可怜,巴巴地用一双潋滟眸子望她,眼底波光潋滟,一时间竟心生愧疚。

听得宋蕤有意放他,小郎君忙不迭点头。

宋蕤轻啧了声,慢吞吞抬起手,却并未起身,细细打量小郎君表情。一旦他有意反悔,宋蕤立刻将手堵回去,将人打晕,再行离去。

她动手的话,手上拿不稳力道,免不了多生事端,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希望这小郎君识相些,莫要让她动粗。

“噔,噔,噔。”

门口响了三声,而后传来轻声地询问声:“主子,可睡下了?”

感触到来自活人的温度,李漼渊终于从撞鬼的惊吓中脱离出来。一时之间也顾不得身上人粗狂怪异的姿势,殷殷切切望着惊吓之余,又将手摁了回去的歹人,又一阵点头,卷而翘的眼睫翻飞。

看着又乖巧,又可怜。

禅房内无人应答,门口静默一个呼吸间,传来管家平和的询问声,锲而不舍般。

“主子,属下吩咐医师熬了伤寒药,您喝下再睡。”

还有若有似无的嘀咕声:“不对劲儿,不对劲儿,这个时辰,照理说主子不该睡下啊,难不成晕了过去?”

“那可不成,爹,你让开点儿,让我进去。”

管家心中亦有忧,不阻拦和风动作。

宋蕤有些节外生枝的烦躁,耳边催命一般的敲门声暂时停歇,她对着小郎君恶声恶气道:“莫要让人进来。”

她利索将手拿开,挪到了小郎君细弱纤细的脖颈上,威逼利诱,对着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厢。

和风心中焦急,正要推门,禅房内却忽地传来李漼渊的声音,虚弱喑哑,带着初醒来的睡意,朦朦胧胧说:

“咳咳,管家,有何事?”

管家应声,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主子,随行的医师开了伤寒药,属下已吩咐下人煎药,您稍作休息,待喝了药再休息罢。”

李漼渊沉吟道:“好,我已知。外间天色如何?所有人可都安顿好了?”

管家道:“请主子放心,一切业已安排妥当。如今外面雨大风急,呈瓢泼之势,约莫是要后半夜才停。”

李漼渊道:“既如此,今夜歇息,明晨再行上路,这里不比东都,做好防卫工作。”

“是,属下谨记。”

主仆两人就这样,间隔一扇门,旁若无人,闲聊起来。

脖颈上的桎梏猛地一紧,李漼渊喉头受到刺激,忍不住一阵攒动,他保持着受压迫的姿势,眼眸中被逼出泪意,直视面前瞧不清面目的不速之客。

她在催促他。

李漼渊目光意味不清,却闷闷地哼笑出声,若幼猫肆无忌惮的嚎叫,明明骨头牙齿皆不锋利,却毫不顾忌。小郎君笑来人,色厉内荏呐。

他不紧不慢道:“管家,你去瞧瞧,若有热水,让下人送些来。”

管家顺从应声,行了个礼。脚步声渐行渐远,门口一片静默。

“你故意的?”

宋蕤看出这小郎君的有恃无恐,顿时心生怒火,咬牙切齿凑到小郎君耳边质问。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宋蕤伪装的声线,雌雄莫辨,分不清男女,配上宽大白衣,斗笠面具,还有露在外头,若隐若现的一缕白,浑身都透着诡异。

“呵,你不敢。”

李漼渊脸颊烧得滚烫,唇齿张合间都是热气腾腾的模样。皮肤上滚烫的热度,隔着手套,终于渗到了宋蕤指尖。

她有些迟疑:“啊,你是个病患?”

恃强凌弱。

若有若无的良心刺痛了一瞬,

她思索一下,理直气壮且认真道:“你不能怪我,你占了我的屋子,我不知道,我才掐你脖子。真不能怪我,但你病了,我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之人,不驱赶你,你住着罢,我这就走,往后我也不再来。”

她一番话说的极快,还带细微的心虚,动作极其迅速。

利索翻身下床,一撩前襟,双腿迈出去,雄赳赳气昂昂往窗边冲去。灵活的像一只灵猫,一眼看不住就无影无踪。

李漼渊被她狂放的动作惊了一下,反应过来,伸手去拽人衣摆。

“不许走。”

宋蕤冲刺的力道挺大,带的榻上小郎君登时由躺卧,变成直身前倾,白皙漂亮的掌心也红了一片。如这样一拦,宋蕤身体失去平衡,顿时往后倒仰去,她双手无助地扑腾了两下,最终还是失去控制。

结结实实栽在小郎君身上,将人当成肉垫,砸的一个闷哼。

宋璲扯不出衣摆,走不脱,顿时恼了:“你这小无赖,我主动放过你,你却不依不饶。”

李漼渊眼前一阵发晕,虚汗阵阵,大汗淋漓,勉强道:“请问,阁下联络方式?今日见澜莽撞得罪,烦请阁下给我赔礼道歉机会。”

“嘿,夜黑风高,杀人我还留名啊!”

宋蕤忍不住伸手拭了一把他额头温度,怀疑这人因高热烧傻了。掌心方搁到这人额角,忽而想起自己戴着手套,她顺势拍了拍手下的脑袋。

语气古怪,怀疑这小郎君不怀好意:“莫要装了。今日我告诉你姓名和住处,明日你就要寻仇,抄我家下我狱,是也不是?”

李漼渊顶着额头上一片晕开的红痕,极为愉悦的笑了一声。

“阁下的想法真是可爱。照你如此说,我有万贯家财,又有锦衣玉食,手下仆从数百,就你这小身板,还用的着示弱迷惑你,再喊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我有仇有怨,一般当下就报了。”

一张伶牙利嘴,发着热,也不耽误激情发挥。

这小郎君行事作风欠儿得很,两只眼睛,一只眼中写满了“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吗?”,另一只是“我的能耐你无法估计。”

宋蕤无奈又生气:……

她被气得冷哼一声。“松手,你松手,我便告诉你。”

李漼渊不是真的傻:“不,你先说,说完我再放手。相信阁下如此威武雄壮,定然不会同一个病人计较。”

宋蕤觉得她被绕进去了,但又无法反驳。

她深吸一口气,免得自己心头冒三丈的火,咬着牙道:“行,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刘大壮是也,小爷我今日大发慈悲,饶你小命,你小子还敢拦路,真是活不耐烦了。”

李小郎君失笑:“这位壮士,为表歉意,见澜有百两白银奉上,请笑纳。阁下人中龙凤,见澜心生敬仰,不知见澜可是有幸,与阁下交个朋友?”

宋蕤隐藏在面具和斗笠下的双眼,刷一下闪亮,亮的出奇。

啊,这,认识一下,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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