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我有个同学叫小刚。”小刚是我军校的同学,个头不高,相貌朴实,嘴唇微噘。显得老成中带着稚气,忧虑中透着简单。他总是在思考着人生,探索着宇宙,犯愁着未来。
1
小刚话不多,成绩特别好,永远是前五名。这次考完试,小刚又是第五名。我倒数第二,我老乡宋小迪不负众望蝉联倒数第一。晚饭后,边回宿舍,我边拉着宋小迪的手说,“有你,我就踏实多了。”宋小迪拍着我的肩说,“看到你,我翻身的希望就更坚定了。”是啊,我俩就相差一分。
走到阳台,小刚正面无表情的向外望着。我对宋小迪说,“你看,这好学生就是不一样,成绩无论怎么好,眼睛都是深邃的,面部都是无表情的,心情都是沉重的。”宋小迪高声朗诵道:“□□上了黄洋界,眺望远处,问旁边的警卫员,‘你看到了什么?’警卫员回答,‘我看到了大山。’□□呵呵一笑,道‘我看到了全中国。’”我俩哈哈大笑。
“我看到了吕静。”小刚轻声的说。我俩顺着阳台望下去,全校最漂亮的吕静正拎着水壶从楼下经过。吕静混血儿的长相,身材丰满,凹凸有致,高挑夺目。那脸像是打了霜,洁白孤傲。那胸像是充了气,高耸挺拔。那腿像是象牙筷,雪白修长。无论从相貌、体格、气质,她都是人中极品,仪态大方这词好像就是专门为她造的一般。我和宋小迪赶紧把口水倒吸了回来。哎呀!这两只小兔子,扑通,扑通,就是跳不出来。
正侃笑间,小刚坐到了台阶上,表情凝重,眉头紧锁,一脸愁容。我们站成了一排。
我唱: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合唱:如影~随形
宋小迪唱: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转眼~吞没我
合唱:在寂默里
王仲元唱: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喔~,想你到无法呼吸,恨不能立即
合唱:朝你狂奔去
小刚说,“我就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我说。
宋小迪撩起衣袖,“要不是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早就动手了。”
2
小刚这天真的高兴了。我和宋小迪在阳台上聊天,他兴冲冲的跑过来,“吕静,吕静。”
宋小迪说,“成啦?”
我说,“不会吧,真成了?”
小刚说,“不是,不是,没成。我吃过午饭去洗碗。怎么就这么恰巧,吕静就在我旁边洗碗。”
宋小迪说,“旁边洗就洗呗。”
小刚说,“她吧,洗碗洗得可慢可细了,先冲一遍,还用开水烫一遍,然后再冲一遍,然后抹洗涤精,然后。。。”
我说,“说重点。”
小刚说,“她就很仔细的洗完碗。洗完碗就漱口。”
宋小迪说,“说重点。”
小刚说,“她就漱口,含了一口水,然后咕咚咕咚,在嘴里转了好多下。”
我俩一起说,“说重点。”
小刚说,“她就一吐。”
我俩说,“然后呢。”
小刚说,“吐了我一胳膊。”
我和宋小迪面面相觑。
小刚说,“我都没敢擦就跑过来了。”
我和宋小迪抱头痛笑,畅快淋漓。
小刚说,“有那么可笑吗?”
我俩接着笑。
小刚说,“至于的吗?”
我俩接着笑。
小刚指着自己的胳膊说,“这可是吕静嗽过口的水啊!”
我俩坐地上笑。
小刚说,“我后悔认识你俩。”
我俩在地上打滚的笑。
小刚表情凝重,眉头紧锁,一脸愁容,又坐到台阶上。
我说,“来,别糟践了。我这有块毛巾,快把那水沾了保存起来。”
宋小迪抱着小刚的胳膊,“来,让我好好闻闻。”
小刚大声喊,“你们都给我滚!”
王仲元仙风道骨般,踏着云又过来了。我把小刚的事一说。仲元,“呵呵呵”冷笑了几声,拍了一把小刚,“你病得真不轻啊!”。
3
这天吃完晚饭,我们又在阳台观光打水小道,吕静一如既往的仪态大方,胸部忐忑不安,腿部浪里白条。这种自上而下,垂直打击式的观光,极易捕捉到若隐若显的胸衣。一会儿过来位女生,宋小迪说,“白的,白的。”一会儿过来位女生,我说,“红的,红的。”一会儿过来位女生,王仲元说,“黑的,黑的。”一会儿吕静过来了,小刚说,“到底穿了没有啊。”
等打水的浪潮散尽,目送着吕静的仪态大方、忐忑不安、浪里白条在视线中消失,小刚又坐到了台阶上,表情凝重,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我说,“为什么坐以待毙?小刚,你就不能采取行动吗?你为什么晚饭后不去打水?也许,你会被吕静烫到,你就叫,你就倒,你说你穷困潦倒。这时,你被烫得皮开肉绽,吕静却迈着浪里白条走近你,将你揽入怀中。你的头深深的、深深的依偎在她的胸口,你口吐白沫,你翻着白眼,你的心在灼烧,你说‘我爱你,被你烫到,我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
宋小迪说,“是啊,为什么坐以待毙?小刚,你就不能采取行动吗?你为什么不趁吕静下自习回来的路上,你从花丛中、从树丛下、从哪个楼的门洞里蹦出来,一头撞到什么墙上、柱上、马路牙子上。吕静挺着忐忑不安,将你揽入怀中,你的头死死的、死死的依偎在她的胸口,你口吐白沫,你翻尽白眼,你心中的火,‘嗖、嗖、嗖’的蹿,你说‘我爱你,我撞进了你的怀里,你撞进了我的心里。’”
王仲元说,“是啊,为什么坐以待毙?小刚,你就不能采取行动吗?我教你咒语,你每日诵读,迟早有一天,吕静就会为了你被你烫到,为了你把你撞到。把头深深的、死死的埋入你平坦却结实的胸部里,说‘小刚,我爱你,我活了二十岁,考入这所学校,每天晚饭后在这个点打水,把脸长得白白的,把胸拔得挺挺的,把腿修得长长的,就是为了这一天,我躺在你的怀里,你把我放在心里。’”
我们仨儿坐到一起,朗诵道:“是啊,小刚,为什么要坐以待毙?”
小刚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我给她写了信。”
我接过信,小刚的字是真好看啊,横是横,竖是竖,左撇右捺有力度,字里字外藏着情,标点符号透着爱。
信的中心内容有三点:一、我爱你爱得想死。二、憋在心里憋得要死。三、我不说出来我还是会死。
看完信,我们都陷入了沉没。小刚说,“这信可以吗?”
我说,“你死关人吕静什么事?”
宋小迪说,“你死关爱情什么事?”
王仲元说,“你死关我们什么事?”
我说,“对啊,你是追求吕静,还是想自杀啊!”
宋小迪唱道,“爱情不是你想死,想死就能死。最后知道白死的你,眼泪掉下来。”
王仲元突然一脸深沉,一板一眼的诵道,“是啊,你这样追求吕静,有如练葵花宝典。第一页,欲练神功,挥刀自宫。 你‘咔’的一声就宫了。第二页,就算自宫,未必成功。你‘嗡’的一声就疯了。”
我们三个哈哈大笑。
小刚突然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两颗大眼泪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嘴唇抿得直抖,说,“那该怎么写?”
我们仨一起说,“就三个字,‘我爱你’。现在写,写完就去送给她。”在我们的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下,小刚写了这只有三个字的信,表情凝重,眉头紧锁,一脸愁容的出发了。
4
在一望无迹的大操场上,李小柱正和女友赵丹躲在树丛里亲密。
李小柱说,“让我抱抱。”
赵丹说,“不行。”手推李小柱的胳膊。
李小柱说,“抱抱吧,就抱抱。”
赵丹看了看四周说,“被看到了。”接着推李小柱的胳膊。
李小柱说,“不会有人的,放心吧。”趁着赵丹推手的一个空当,一把抱住了赵丹。赵丹人被抱住了,心紧张的不行,不住的四处查看,怕被人看到。
李小柱说,“这么隐蔽,不会有人啦。”说完就亲赵丹,赵丹反向抻着脖子。两人正较劲的时候,一个黑影从他们前面窜了过去,两人赶紧放开。
赵丹说,“我说有人吧。”
李小柱说,“不能啊,谁会往这走,这么隐蔽的地方。”
见黑影消失了,也没什么动静了。李小柱又一把抱住赵丹,赵丹说,“真有人啦。”
李小柱说,“不可能了,刚才绝对看错了。”说着,又要亲赵丹。赵丹反向掺着脖子。两人正较劲的时候,一个黑影又从他们前面窜了过去,李小柱念道,“奶奶的。”说着就要去找那人算账。
赵丹拉住了李小柱,“算了,算了,你干什么呀。”
李小柱坐了下来,不再抱赵丹了,眼睛不住盯着各个方位,“我倒要看看是谁?”
相隔差不多的时间,又一个黑影从他们前面窜过。这下李小柱看清了,“是小刚!”
赵丹说,“小刚是谁啊?”
李小柱说,“我们班的。他这一圈圈窜来窜去的,要干什么啊。”
李小柱再看跑道中,是吕静,正在跑步。李小柱说,“这小子想追吕静,正在尾随啊。哈哈,有意思,我说晚饭后他们几个在阳台密谋什么呢,原来是这样。”说罢,拉着赵丹躲在树下看热闹。
赵丹说,“我才不看,要看你看。”坐在旁边玩起了帽子。
李小柱说,“好,有情况我给你现场报道。”
吕静在跑道上跑步,小刚就在外围的树丛里跟踪。就这样,一圈,一圈,又一圈。李小柱第三根烟快抽完了,往地上一扔,赵丹说,“行了,行了,抽几根了都。”
李小柱打了个瞌睡,摇了摇头说,“没戏,肯定没戏,照这个趋势,吕静跑完,小刚也上不去。”
吕静终于不跑了,又在操场上走了一圈要出操场。小刚正好站到操场的出口,两人狭路相逢。李小柱拍着赵丹说,“快看,快看,小刚的卡位非常准,好戏要开始了。”
赵丹依然不动,玩弄着衣角。
李小柱现场报道,“只见小刚站着一动不动,眼睛看着地,浑身绷着劲儿。……上啊,上啊,上啊。……随着吕静的临近,小刚甚至全身在发抖了。”赵丹说,“逗死了,小刚怎么紧张成这样。”
李小柱接着解说,“吕静与小刚相逢的那一刻,吕静居然,居然,她居然向小刚一笑。小刚立马做触电状,全身都酥了。小刚感觉一下就浮起来了,一下就飘到云中了,一下就极乐世界了,一下就……呀!看不到吕静了。看来,这次的电击,对小刚的疗效还是起到很大作用的。……小刚目送着吕静仪态大方、忐忑不安、浪里白条在视线中消失……”
赵丹拍了李小柱一下,“什么忐忑不安、浪里拍条啊?”
李小柱说,“你不懂,我们的语言。”
赵丹醋劲上来,瞪了眼李小柱,“哟!”
李小柱没空看赵丹,“嘴角动了,哟,那是笑。小刚目送着吕静在笑。天啊,他是不是受刺激受大了,他这个表情极不正常……”
赵丹把头往另一侧一转,我看是你看吕静受刺激受大了。李小柱看了眼赵丹,“好吧,我们可以安全的继续了。”赵丹尖叫,“啊!”
5
在一望无迹的大自习室里,我和小刚、宋小迪正躲在一角紧张的复习功课。
宋小迪对我说,“明天这门考试,我准保超过你。”
我说,“我的目标是不让你超过。”
宋小迪没理我,我一看,他正盯着路过的女生。我说,“我去,明天就考了,你省省吧。”
宋小迪缓了一下神说,“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我蔑视的说,“身材不错。”
宋小迪说,“可不嘛。”
我说,“我去。”
我把书中重点看了一遍,又背了一遍,又自己考了自己一遍,成竹在胸,我说,“这门课,我怕是要考第一了,从没这么有把握过。”
宋小迪又没理我。我抬头一看,又是一女生经过。我说,“小迪同志,‘革命尚未成功,备考仍需努力。’你能不能考后再看,撒了欢的看。”
宋小迪缓了一下神说,“什么,什么,你说什么。”
我蔑视的说,“那姑娘看你了。”
宋小迪一下来神了,“哪个啊?在哪。”
我说,“对面。”只见两个女生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捂嘴偷笑,一边向我们这边看两眼。
宋小迪立马就坐直了,把最好的角度投给对方,眼神极其□□,一个眼波射过去。只见对面两个女生就□□的笑出了声,又抱又爬又坐起的使劲的折腾。宋小迪更来精神了,又一个眼波射过去,那两女生简直是肆无忌惮的前仰后合的还假惺惺捂着嘴的乐开了花。
我龇着牙,极其鄙视的注视着宋小迪和那两女生的眉来眼去。我一本正劲地对宋小迪说,“我鄙视你们这种大厅广众,毫无美感,**裸的**行为。简直是**,一点就着。真是斯文扫地,成何体统。我丝毫看不出你是一名哲学专业的学生。”
宋小迪毫不理会,居然摆了个造型,那两女生居然就拍掌相击,激动得相拥而泣了。
宋小迪又正了正身子,突然眼闭,手向上捋了捋头发,然后深情的睁眼,一大股子电波就从眼睛里射了过去。哟,那两女生就开始跺脚了,激动得直蹦。
宋小迪真是人来疯啊,站了起来,手插着兜,背身对着她俩,突然一个转身,两手摊开,似张开怀抱,这电波再一射过去。好嘛,那俩女生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一看,势头有点不对。我说,“行了,小迪,请自便。”宋小迪迈开阔步就去了。坐到两女生中间,一会儿一阵女生的□□,一会儿一阵女生的□□,在自习室的上空盘旋。
而我开始研读卢梭的哲学名著《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这时候一张纸摆到了我的桌上,我抬头一看,一个女生看了我一眼,就走到桌子对面坐下了。
我把纸拿起,打开一折,再打开一折,铺开的纸张上没有一个字。我抬头看了看那女生,那女生也看了看我。
我接着读《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我又抬头看了看那女生,那女生也看了看我。我眨么眨么眼,思考了一下,再接着读《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我又抬头看了看那女生,那女生不在了。我寻觅了一下,没有。左看看,没有。右看看,啊哟,坐我旁边了。
她坐我的旁边,我心里紧张,故作镇定。我跟她对眼,她一直盯着我看,我盯不住了,假惺惺的看了会儿书,还是《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又看不进。再看她,她还是盯着我看。看得我如坐针毡,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实在忍不住了,我就说,“就算帅,也不能这个看法吧。”
她很镇定的回答,“不是。”
我说:“那是什么?”
她说,“我就是觉得你长得怪。”
我说,“怪?”
她说,“是啊。特别的看不透,越看不透吧还越想看。你看你长得吧,要说五官也算端正,脸型也算瓜子,小口也算樱桃。但就是差点,差点什么呢?说不清。本来吧,你这长相放人群里就淹没了,一个浪花就融解了。但正是这差点吧,还挺招人去寻觅的,一下就显出你了。
我说,“哦。”
她说,“还有,就是老感觉你在憋坏吧,又透着一股天真。打着歪主意吧,又藏着一种实在。你是不是一说话,就算说正经的,别人都以为你在开玩笑。”
我说,“可不是嘛!我说什么,别人都笑。”
她说,“你看!没错吧。而且,别人越笑,你越想装老成,又装不了几分钟就原形毕露。”
感觉全被她说中了,心里由衷的产生恭敬之情。
她又说,“话又说回来,你吧长得小鼻子小嘴小眼睛的,单拎哪样都不怎么地,可是吧,往你这脸上一组合,看着吧还挺舒服,我看你也是因为感觉你这点挺怪的,怎么搭配的这么好呢?”
我憋了半天说,“你这话刚开场的话是不是意思相反啊。”
她说,“这是我又看了会的感觉,是实事求是的反映情况。”
我说,“实事求是好啊。”
她说,“来,让我看看你读什么书呢?------哟《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这书啊,你看你又装。”
我说,“这是专业书。”
她说,“哟,你还是学哲学的呢,你肯定特痛苦,你跟张白纸的似的,非得读这么拗口的书。”
我说,“那有什么办法。”
她说,“这样吧,你请我吃冰淇淋吧。”
我说,“行。”
我俩来到图书馆门口的小卖部,这里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我俩生挤进去。我拿着一张一百的,说买两冰淇淋。老师傅拿了两冰淇淋和找的80块钱给了我,就去忙别的生意了。我左手还拿着一百元,右手拿着两冰淇淋和80块钱,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住了。她一拍我,“还愣着干嘛。”我俩就撒了丫子的跑啊,跑出图书馆,穿过小路,跑进教学楼,一直到走廊的尽头才停住。这种占了小便宜后的惊喜感和幸福感,让我俩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由于紧张,我左手的一百都攒成了纸团,右手的冰淇淋,其中一支已经跑没了一半。我把完整的一支递给她。
她接过来舔了一下,说,“你刚才也真逗,居然还愣住了。”
我说,“幸福来得太突然。”
说,“傻不傻啊你。哟!看你跑出汗了。”她掏纸巾给我擦汗,这一刻我感觉她真好。
突然她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一抬脚踢挂在一间教室上的门牌,没踢到。这个门牌上写着“政工系15队”,离地怎么也得两米多高。
我说,“你踢它干什么?”
她说,“我就是想踢到,但从没有踢到过。”接着又踢了一脚还是没有踢到。
我说,“里面还上课呢。”
她说,“上呗,我又没影响他们。”接着又踢了一脚,还是没踢到。“你不想试试吗?”
我把手上的钱和冰淇淋给她,踢了一脚,没踢到。她就笑。
我又把身上的笔啊,钥匙啊掏出来给她,又踢了一脚,还是没踢到。她笑得可甜了,说,“呀!就差一点了。”
这给了我莫大的鼓舞。我把钱包掏出来给她,然后外套也脱了给她,腾空而起,只听一声巨响,门牌居然真的被我踢到了,而且踢了粉碎,散落了一地。教室里老师的讲课声也停了。我俩又撒丫子就跑。这是一座由国民党时期的行政院改的教学楼,地板都是木制的。整个走廊就听到我俩“咚,咚,咚,咚”快节奏的脚步声。
这回是穿越了半个教学楼,我俩已经气力不支了,但还是害怕。接着跑,跑过小树林,跑过家属区,跑过住宿区,到了操场的一角。在经过小树木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李小柱和赵丹在亲亲我我。在跑过住宿区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王仲元的仙风道骨。到了操场的一角,我们都感觉安全了,气力却全无了,坐到墙根上,靠到了一起,就起不来了。
气还在喘着,我俩互视一下,又笑了起来。
她说,“你居然真能踢到。”
我说,“我也觉得不可能,可确实是踢到了。”
我俩共同说,“两米多高啊!”
6
第二天早晨,出操。操场上一排排的队列正在稍息、立正、齐步走。这时候管军事的罗教官气冲冲的走上了练兵台,大吼一声,“全是臭狗屎!”操场就全静了。
罗教官是石家庄陆院毕业的,天生的战争狂。在三号院的军训基地,他曾和南京陆院毕业的崔教官,两人站在山顶上边看着陆家镇的地形,边演练着军事进攻的套路。两人均组织的是连排进攻。那军事术语用的,让我听得是张目结舌佩服不已。后来我和李小柱也经常站在山顶模仿罗崔二位教官,演练着攻打陆家镇的套路。后来有一回,我和李小柱在陆家镇吃大排档,我俩正说得起劲,大排档的师傅说,“你俩别扯了,我们镇上的人也不是吃醋的。”于是大排档的师傅也加入了进来,原来他是当过排长的。我们说我们会如何组织进攻,他说他会如何组织防守并反攻。说到最后我们不欢而散,但我还是佩服这位师傅,很希望有一天罗教官能和他对阵一次,肯定是高手过招。
此刻,罗教官大吼:“全体集合!”这声音穿过隔膜,直击心灵。全场紧张了起来,不到一分钟,几百人,二十多支队伍就集合完毕,在练兵台前齐刷刷的排开。罗教官说:“我听说,昨天有人踢飞了政工系一间教室的门牌。臭狗屎!给我站出来。”
我 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脑袋一下就嗡了。但很快冷静下来,心想若是发现了自己,肯定直接拎出来了,也不用这么大张旗鼓,不如看看再说。
“好!很好!非常好!没人站出来。告诉你们,我当时就在不远处,我看到那人的腰部贴有膏药。现在全体掀衣服,组织检查。”
我心里乐了,还好,还好,我昨晚回宿舍的时候,让宋小迪帮我把膏药撕下来了。我一下无比坦然。当教官检查到我背后的时候,我还故意把衣服撩得更高。只听罗教官说,“臭狗屎!这有膏药印,给我出列!”
我就沮丧的出列了,左右一看,我乐了,小刚也在这十人“膏药”队伍里,一脸的茫然。我朝他挤挤眼,他朝我无奈的笑笑,表情凝重,眉头紧锁,一脸愁容。和在阳台上的表情是一样的。我突然感觉到他的担心有多严重,他非常害怕失去这个上学的机会。我非常恨自己,我觉得我若是不承认就是在害他。我下定决心,不管如何,待会我一定要承认,一定不能连累小刚。
这时,罗教官迈着阔步过来了。“臭狗屎!居然能踢到2米多高的门牌,居然有如此身手的人,居然在臭狗屎中有好样的。都给我听好了,立正!”那“正”拖得极长,直冲云霄。我们十位“膏药”身板都挺得直直的,脑顶冒出了汗。“很好!我正在选拔突击队员参加军区的比赛,一男一女,女队员已经选好了是吕静。说!是谁踢的?”
听到吕静的名字,我们十个人齐刷刷的一个正步迈出,高喊:“我!”
这时我血脉喷张,小宇宙正要爆发,可小刚很奇怪的看了看我。我突然发现这样做非常的不合适,很对不起朋友,正想迈回去。
罗教官又说道:“能和吕静的搭档的,必须经过我三个月的野蛮训练,你们行不行?”
只有小刚,一个正步迈出,高喊:“行!”
罗教官笑了,拎着小刚就往教室走。我们一大堆散了操的学员跟着。拎到教室门牌前,罗教官指着门牌大吼:“给我踢下来。”
小刚比我矮半头,明显爱学习不爱体育。几次踢出的脚僵硬、沉重,别说门牌了,门眉也是将将踢到。
这时候,吕静过来了,她依然是仪态大方,胸部忐忑不安,腿部浪里白条,就这么一过。已经泄了气的小刚跟打了鸡血一样,突然眼露凶光,一声大吼,抬腿就一脚,只说得“当!”的一声,门牌被踢得粉碎,撒满一地。刚才还取笑小刚的人全傻眼了,此时全场鸦雀无声。吕静朝小刚笑了一下,转身而去。我敢肯定,这一笑像一把利刃直插小刚的心脏,在心壁上郑郑重重的刻下“我看好你哟”四个大字。小刚一下子就被融化了,捂着裆部躺倒在地,定是那一脚扯着蛋了。
从此,观光阳台上出现了崭新的一幕,只要吕静经过,必定会对楼上的小刚射一媚笑箭,小刚中箭立马酥软,刀枪入库,魂魄出鞘,瘫入我们的怀中。
宋小迪掐着小刚的人中喊:“小刚,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你要死在爬雪山的过程中吗?”
我搓揉着小刚的胸部喊:“小刚,这只是西天取经九九八十一难第一难,你要留在高老庄吗?”
王仲元挠着小刚的痒喊:“小刚,白的,白的。”
小刚一下就起了身,猛往下看,“哪有?哪有?”
7
小刚成为了全院的明星,因为他是代表院最高水平的突击队员。小刚成为了全院男生的死敌,因为他是吕静的搭档。
那天我去打水,碰到了那天图书馆遇见的女孩。
她问我:“失去和吕静搭档的机会,难受不?”
我说,“吕静是个梦,千万不能醒。她在梦乡是美梦,她在现实是恶梦。”
她说,“你的潜意识告诉你自己,吕静是头睡狮,一旦醒来,能咬死你。”
我说,“吕静是一抹浓彩,有了她,世界是彩色的。所以为何要执笔,作那个绘彩的画人。不如冷观,当那个赏色的观客。”
她一撩衣摆,作揖,道:“幸会!幸会!在下绍兴吴芳,敢问尊姓大名。”
我回礼,道:“在下京城郑小玮。”
正是盘古开地,女娲补天,火星撞地球,一路货相见恨晚的时候。宋小迪急匆匆的跑来,大叫,“郑玮!大事不好,小刚要被打了。”我就随他去了。路上遇到正仙风道骨,驾鹤散步的王仲元。宋小迪大叫,“仲元!大事不好,小刚要被打了。”仲元立马下了鹤,也随我们去了。
在深不见底、密不透风的树林里,小刚在前,我们仨在后。小刚身高八尺的一半,五短的身材。宋小迪白胖体虚,跑到这里已经是一额头的汗,呼哧带喘。仲元自不用说,仙风道骨,瘦长的胳膊,瘦长的腿,一拎起头就好像四肢在晃荡。我就是长得帅,姿势好看,动作协调,身材匀称。
再看对面,八条大汉,个个野战兵出身,一米八几的个头,胳膊粗得能比我们的腿,一身的腱子肉,体型健硕,那倒三角完美得有如希腊雕像。看来这必定是一场屠杀了。
李小柱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也赶过来了。他是我们中唯一能在量级上与对方势均力敌的。我们一下就没有了那么绝望。我们当时应该是崇拜的看着李小柱矫健的跑过来,他一个猫腰钻过横枝,一个跨栏跃过灌丛,一个……只听“啊哟!”一声,李小柱应声倒地,捂着脚满地打滚,扭伤了脚。
我们四个傻了眼,但很快又醒过了神。争着跑过去扶他,为了谁能背他去医院都快打起来了。
对方领头的一脸横肉,说,“来得及,打完了,你们几个一块去。不欺负你们,我们也上四个。”话音刚落,四条大汉就扑过来了。
这会儿正是一一对应迎敌而战的时候。我们四个不愧都是高智商的人啊。都敏锐的发现对方左一是一名个头稍矮,肌肉相对不那么发达的人,于是争着往左一位置站。但时间没有那么充裕。就在我们轮番换位的时候,只见得一脚踹到了小刚的肚子,一拳打到小迪的脸颊,一掌拍到了仲元的胸脯,一肘击到了我的耳郭。就听得“啊!”“呀!”“哇!”“哟!”我们四个像是喊着号子接连倒地。
就此罢手?都不服气啊。我们四个都接着爬起,和对方扭作一团。
小刚虽说是五粗的身材,但善使头,头硬生生、出其不意的撞入对手的肚子,对手措手不及,从未应对过这个招式,仰面巴叉的摔在地上。
宋小迪虽说是白胖虚脱的身型,但使得一手裆下摘桃的绝招。趁着对手不备,这一桃摘的,对手捂着裆直蹦。
王仲元虽说是仙风道骨,但胳膊长拳头大,这两个拳头抡起来,有如流星锤,照着对手就是一股密不透风的王八拳,打得对手抱头鼠蹿。
我虽说是人面桃花,貌似潘安,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如沐春风,鼻若悬胆,又尖又翘的下巴上,薄薄的唇嘴若蜻蜓点水。我是声东击西,言左而行右,天南海北,拳头与手掌齐飞,飞腿共蹬踹一色。打得对手话出不了口,手离不开身,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但学生兵就是打不过野战兵,在实施了反攻,硬顶了三五个回合后,我们四个又“啊!”“呀!”“哇!”“哟!”像是喊着号子接连倒地。八条大汉一脸不屑的走了。我们四个接着“啊哟”了一会儿,见真的走远了,已经听不到动静了,怎么侦察也看不到影子了,就终于恢复了常态。互相看了看,又哈哈大笑。扶着李小柱去医院了。
8
在学院外的小酒馆里,我们五个召开了评比表彰大会,郑小玮同志主持了会议,宋小迪同志作了重要发言。
他指出,这次群架是一次胜利的群架,是一次团结的群架,是一次继往开来的群架。全体指战员以饱满的精神,昂扬的斗志投入到这场群架之中。一是应对突发事件能力强。二是表现英勇顽强不屈。三是锻炼了队伍,发现了人才。
他强调,一定要好好总结经验,发挥“招之即来,来之能打,打之能胜”的精神,在实际学习和生活中不断保持和发扬。在谈到武功招式时,他表扬了王仲元的流星锤加王八拳的结合,充分发挥了自身的优点,捉住了对手的不足。在谈到意想不到时,他赞扬了小刚,在手脚均被对手压制的时刻,突然用头撞出了一片新天地。在谈到武功和美学的完美结合时,他称赞了我,认为虽说花拳秀腿,但好看。在谈到中看不中用,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时,他点名批评了李小柱,在大家近似要膜拜的情况下,居然就能崴了脚。让对手看笑话,让战友说不出话。我们哈哈大笑连干数杯。
这时吕静和吴芳居然一起来了。吕静同志首先对受伤的李小柱致以亲切的问候,那悲痛之情就差送上花圈和挽联了。吕静在对李小柱及大家三鞠躬后,眼泪都快出来了。我们五个当时都傻眼了,这近似女神式的人物哭出泪,弄得我们也无不动容。宋小迪连忙招呼二位坐下。
情绪稍有平缓,宋小迪朝我使个眼色,意思是改变改变了氛围。我又朝宋小迪使个眼色,意思是怎么改变。宋小迪又朝我使个眼色,意思是让我转个好玩的话题。我又朝宋小迪使个眼色,意思是说什么话题呢?宋小迪把眼神往吴芳身上转了一下。我就明白了,他是让我把话题转向吴芳。
我赶紧向大家介绍吴芳。边介绍边打量吴芳身上有什么话题。突然发现,吴芳脸上有不少疱。
我就问吴芳,“哟,这几天不见,你原来看似浮在面上的疱,怎么都镶入了脸里?”
吴芳赶紧一捂脸,说,“有吗?”
我说,“有啊,都说最美不过金镶玉,可你这嵌入式的一脸包,成了疱嵌皮了。”
吴芳说,“唉,越来越厉害了。”
我说,“挺好的,像上了彩妆一样,点缀在脸上,似朗朗的星空,像月球的表面。”
吴芳说,“有这么严重吗?”
宋小迪不认识吴芳,但损人的功夫无所不用其极,他说,“平时照相一定要光明正大,因为侧光就远近高低各不同了。见人一定要暗光,因为光线一旦充足,别人就只好闭上眼。”
吕静听了扑哧笑了出来。
我们更起劲了。我说,“以后你尽量太阳落山再出门,昼伏夜出,和潮虫一个作息。”
吴芳说,“有病。”
宋小迪说,“白天出来一定要上浓妆啊!什么猪油白粉的狠狠的涮,涮一道,干几分钟,再涮第二道,涮个四五道的,就看不出来了。”
吴芳说,“你俩有完没完。”
我说,“不过你脸上坑凹太多,得先打腻子,然后再涮。或者像修车一样,先扳金整箍,再上漆。”
吴芳破门而出。
9
吴芳气哄哄的走出半里地,一路上越想越气不过,这帮人没事拿我寻什么开心。她突然站住扭身就往回走,吴芳出去了一会儿,一想又不对,回到桌子上坐下来。看了看桌上的啤酒。指了指我说,一会儿我喝多了,你送我啊。我说行啊。他就开了一瓶,咕咚咕咚把一盆吹净。然后就对着,宋小吉说,来这边我是敬你的,你干不干吧?宋晓迪可被僵住了,没想到,吴风这么厉害,可是不喝吧,脸上就挂不住,只能干一瓶儿,干到了一半儿,已经开始往外冒了,一瓶下去,不出就全吐出来了。吴方乐,乐腾,平起的一开又开了一瓶儿。拿起来又是一吹,咕嘟咕嘟吹了个干净,把瓶子往桌上一放,然后对着吴小迪说,该你了,干不干吧。吴小迪,已经两个眼睛有点直了,看着这瓶这瓶啤酒吧,不喝酒实在是过意不去,面子上,放不下,于是他,只得接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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