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汗味!臭!
王乐柔捂住了鼻子,“唰唰唰”退出去三步,停下,又跑似的冲回去,劈手夺过对方掌下的小女孩再次“唰唰唰唰唰”退出去五步。
那男人眉头微蹙:“搞什么?”
他把手里的水瓶换了只手,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甩王乐柔脸上把她击飞十米远。
——但没甩。
手伸过去了,往王乐柔的方向。
王乐柔的明炮瞬间变哑火,先是愣了两秒,随后一嗓子嚎了出来。
“钱哥!钱哥!”
声音出来之后人就大胆一点,王乐柔单手环住小女孩的肩膀退至电线杆下,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虚张声势地指向对方:“有流氓——!”
应行去拉应穗的手都还没伸出去,就这么被一声尖叫给喊懵了。
他下意识看看自己身后,没人。
流氓?
谁?
下一秒,一个男人不知从哪飞身而出,跟个炮仗似的砸在应行身上一把架住他的手臂:“柔柔别怕!钱哥来、来——”
话都没说完,就被对方一个矮身卸了力,反手轻而易举压制住了。
矿泉水瓶掉在地上,滴溜溜滚开老远。
应行一脸懵逼,一句“不是?”才冒出口,都还没来得及解释,只听一声划破长空的“哎哟!”响起,孙姨抄着个雨伞闪亮登场。
“误会了误会了!放手!快放手!”
应行听话地把钱百强往前一推。
钱百强踉跄两步,转身挡在王乐柔身前:“小兔崽子!你摊着事儿了!”
应行脑袋上的问号掉了一地:“我干嘛了?”
王乐柔立刻大声控诉:“他对小孩动手!”
“哈?”应行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谁?”
“她!”王乐柔一指身前的小女孩,“你的咸猪手都搁人头上了你还想——”
“哥哥。”
一声稚嫩的童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是我哥哥。”
哥哥。
是哥哥。
应行双臂往胸前一抱,像个大爷:“过来。”
应穗抬头看了眼王乐柔,然后屁颠屁颠跑向他。
王乐柔停顿片刻,直起身子。
她眨巴了两下研究,抬手把手机贴着耳廓,面向一转,继续打她的电话。
“嗯……没什么事,隔壁老王被发现了,报警要处理呢……”
应行:“……”
神经啊。
他按住小姑娘的脑袋,看见对方头上还卡着两个粉色的发卡。
“姐姐说送给我。”应穗憋着嘴,可怜巴巴地说,“我很喜欢这个……”
应行抬眼瞥了眼这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大小姐”,觉得应该也不是个坏心的。
但这玩意儿看着不像几块钱的玩意儿,他拿不准价格,就不打算收着。
“让你还回去,怎么还多带了几个回来?”应行三下五除二把应穗脑袋上的发卡摘了,“还给人家。”
应穗吸吸鼻子,只好又捧着发卡回到王乐柔身边。
王乐柔挂了电话,又把发卡给卡回去了。
“小姑娘就要漂漂亮亮的,这些姐姐送给你的,以后要多洗脸梳头发,别跟你哥一样!”
她最后一句说得轻,说完还瞥了眼不远处的某位“哥哥”。
而那位哥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似乎并未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唱反调而生气。
应该也不是个会责备妹妹的人吧?
王乐柔想。
她推推应穗:“回去吧。”
应穗跟个皮球似的,又乐颠颠跑回应行身边。
应行按住她的脑袋,妥协了。
“不说谢谢吗?”
应穗连忙转身对王乐柔道了谢。
“谢谢。”应行也隔着几米的距离向王乐柔微微颔首。
小女孩乖乖巧巧,她哥也人模狗样。
懂事礼貌的小孩还是很招人喜欢的。
王乐柔心情好上一秒,等兄妹俩离开后又重新跌入谷底。
钱百强见没什么大事,正打算原地开溜。
结果溜到一半被逮了个正着。
王乐柔挽住他的手臂:“哥哥,你不会不管我吧?”
刚见过别人家的兄妹相亲相爱,钱百强听见这句九曲十八弯的“哥哥”简直汗毛直立。
“要不您直说?”钱百强哭丧着脸,“我能做到的肯定去做。”
-
王乐柔的要求很简单,她需要一个能看得上的房间。
可这个地点定在了桐绍,又不是那么简单了。
钱百强带着她前前后后看了十几家酒店,每个都不合她的意。
直到天色渐暗,车子兜兜转转又开回了小镇,王乐柔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今晚的栖身之所还没有定下来。
她抱着玩偶在车后座不下去:“那我就睡车上好了。”
钱百强表情痛苦:“大小姐,一会儿老爷得给我打电话了。”
“打呗,”王乐柔无所谓,“你就说我中午睡了一觉,现在在医院陪我看皮肤科。”
钱百强:“……”
他还不想丢了工作。
就在这不上不下十分尴尬的时候,车内响起了一阵铃声。
钱百强还真接到了王建国的电话。
王乐柔“唰”一下坐直了身子,打算随时开演头痛腿疼哪儿都疼的戏码,可下一秒却听见话筒那边传来她爹低沉的嗓音:“她管天管地还能管着你的腿吗?打车回来!”
钱百强吓一哆嗦:“可是王总——”
“可是什么可是,”王建国冷哼一声,“听她的听我的?!”
电话被猝然挂断,钱百强立刻弃车而逃,任凭王乐柔在身后怎么喊都不回头。
车钥匙留在车里,她现在真的可以在车里睡觉了。
于是,无人的小镇街边,王乐柔一个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她。
-
王乐柔最后还是回了孙姨家里。
时间不早了,在这个陌生的小地方,她不敢一个人在外面乱晃。
虽然一下午的时间,孙姨给房间里又添了不少东西。
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也没让王乐柔有多满意。
好在床铺被子都很干净,上面有一股洗衣液的香味,很暖和,应该洗后晒过阳光。
她极其痛苦地洗了个澡,换上睡衣上了床。
空调开到二十四,盖着被子有点冷。
王乐柔找了一圈没找到室内温湿度显示屏,想想也是没有的,于是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壁挂空调,觉得奇怪,再看一眼,把遥控器按烂也没办法把上面亮着的数字关闭。
屋里有淡淡的光,王乐柔睡着总觉得难受。
但现在这个点去叫醒孙姨明显不太合适,最后他也只能叹了口气,卷子被子沉沉睡过去。
-
在孙姨家的第一晚,王乐柔睡是睡着了。
身体得到了放松,精神上更加折磨。
她竟然睡着了?
而且还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不应该浑身起疹子进医院、被折磨得不人不鬼、让王建国后悔终生吗?
这样和扬言离家出走然后去奶奶家大吃大喝有什么区别?!
王乐柔,你怎么尽这些丢脸的事?!
她决定今晚要不眠不休熬出黑眼圈才好。
然而压根没等她下定决心落实计划,孙姨那边马不停蹄地过来,告诉她吃完午饭就可以去学校报道了。
王乐柔如梦初醒,觉得自己幻听:“哪?”
“学校啊,”孙姨笑着说,“桐绍一中,是这里最好的高中。”
王乐柔手上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在桌上:“你的意思是、我要、在这、念、公办、高中?”
她从小在贵族私立学校长大,虽然偶尔主课会让人心累,但总会有一些副课和游学会全球乱跑,大家在一起等同于旅行度假。
王乐柔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绝大部分高中并非如此。
他们被局限于半米大的书桌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没有课外活动,没有自己的时间,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学习,只为了挤一座名为高考的独木桥。
她又不用挤!为什么要去念公办高中!
王建国竟然让她上这种高中,王建国是真的不打算让她回去了?!
“啊——”王乐柔发出惨叫,“我要去跳楼!”
孙姨也愣了,忙不迭地起身:“柔柔,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啊!”
王乐柔嘴巴一张就开始哭:“王建国为了个女人竟然这样对我,我现在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孙姨全家上阵挨个的劝,这边没劝一会儿呢,里屋的小孙子突然也哭起来了。
预算这群人又忙不迭地去照看小孙子。
王乐柔一睁眼周围就剩孙姨儿子跟她面面相觑,哭着都没劲,干脆闭嘴了。
她把碗里的饭吃完,放下筷子起身拿出手机,出门给自己姥姥姥爷打电话,窝在墙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状。
姥姥姥爷正在遥远的新西兰度假,听到孙女这样委屈也心疼得不行,马上就要下懿旨让王建国收回成命。
王乐柔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但很快,姥姥的懿旨下到一半停住了,转头委婉地告诉王乐柔,他爸总不能一辈子单着。
全!世!界!都!在!跟!她!作!对!
王乐柔绝望地挂了电话。
她在陌生的巷口站了一会儿,蕾丝小裙摆仿佛都变得灰扑扑的。
王乐柔低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她的小皮鞋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
她弯腰用食指抹了道鞋面,再抬头,看见一个光着膀子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怪异地盯着她,王乐柔吓得没敢再有半分停留,连滚带爬地回了孙姨家。
当天下午,她去了学校。
心里还存着一份侥幸,觉得王建国指不定是吓一吓她。
然而当她抱着一摞厚重的书本达到高二三班的教室时,才明白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我们班新的转学生,王乐柔,大家欢迎。”
稀稀拉拉的鼓掌声响起,混杂着天花板上挂着的“昂吱昂吱”乱响的风扇声,像王乐柔此时生了绣的脑子,其中一个名为“理智”的螺丝快要断裂。
简陋而陌生的环境、三分打量七分排外的集体。
燥热难耐的天气,以及她晦暗不明的未来。
王乐柔呆滞地想:人生啊——完蛋了。
此刻角落里的小应:Zzzzzz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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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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