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权指尖捏着被黑笔字迹填得密密麻麻的表格，骨节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是用力克制着内心的雀跃。他忽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扫过教室里或昏昏欲睡或奋笔疾书的同学：“我想，填完表格最刺激的事当然是 —— 上一节酣畅淋漓的数学课吧！”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阵细碎的骚动。李权潇洒地卷走表格，步伐轻快地走到教室门口，对着教室里的众人挥了挥手，很快便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有毒啊！” 角落里突然爆出一句带着浙江方言腔调的吐槽，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哄笑。午后的倦意被这声吐槽驱散了大半，几个趴在桌上的同学抬起头，揉着惺忪的睡眼。
时针在表盘上悄然转动，四十五分钟的数学课仿佛被无限拉长。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像缠绕的藤蔓，将每个人的思绪牢牢困住。当清脆的下课铃终于响起，教室里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叹息声。
当经过一节数学课的熏陶，咸鱼们终于可以休息了！不过说实在的，在这高强度的数学思维冲击下，其实已经臭了。
“为什么数学这么难啊！” 谢易荷满脸愁容，蓬松的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嘴里不停地抱怨着。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救命稻草，眼睛一亮，迅速拿起书本，迈着步子走到了林亦笙面前。
“亦笙~我知道你最好了，给我讲解一下这个知识点呗~”
坐在后面的宪熙安听见了这动静立马吐槽：“耶咦，这么肉麻。”
“等差数列？”林亦笙微微垂眸，看着谢易荷指着的地方询问，没有理会后面那个傻子。
谢易荷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沮丧，眼神中透露出迷茫。“对，刚刚老师讲的我压根没听懂。”
嘴上这么说，但其实是听了一半走神了，这才来抱佛脚。
“其实挺简单的，数列 {an} 从第二项起，an - an-1 恒等于常数 d......” 林亦笙有条不紊地讲解着，他用钢笔尖点着课本例题，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的黑色手表，秒针滴答声混着讲解声，混在一起让谢易荷更加迷茫。
正准备动笔的谢易荷停下了动作：“你在说什么。”
这时，宪熙安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课本啪地拍在两人中间，顺势接过话茬：“他的意思是假如你有一堆一样的盒子，每个盒子里都放了一些糖果。第一个盒子里有3颗糖，第二个盒子里比第一个盒子多2颗糖，也就是3 2=5颗。像这样，后一个数总比前一个数多相同的数，这就是等差数列。”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盒子和糖果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一丝得意。
“他这么说也对。”虽然不想承认，但对方好像确实讲的更明了一点。
[装什么啊，这么牛逼怎么不考个第一啊。]林亦笙心里暗自想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
“对了，宪熙安，之前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特别‘纯’？” 林亦笙话锋一转，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向宪熙安。
“干嘛？你要夸我吗。”
“对呀，你长得非常像二氧化硅。”他的声音裹着某种蛊惑的意味，在午后闷热的空气里缓缓流淌，如同毒蛇吐着信子，引诱猎物上钩。
宪熙安先是呆愣了一瞬，整个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随后反应过来，“二氧化硅？那不就是...很纯的...沙子？”
林亦笙打了个响指，“Bing go~”
反应过来对方在骂自己的宪熙安皱眉，刚想说什么，却被不合时宜的上课铃打断了。由于学校太过于抠门，东西都像拼夕夕上刚拼来的古董——所以椅子清一色没有靠背。这倒是让宪熙安有了个报复的好计划。
上课上到一半，宪熙安故意在林亦笙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往后猛地一移桌子。
“我靠。”林亦笙在失去重心时下意识向后倒去。
讲台上，语文老师王临江正一丝不苟地写着工整的板书，那粉笔与黑板摩擦发出的 “沙沙” 声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她转过身，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林亦笙身上。
王临江瞄了一眼讲台贴着的座位表，随即淡淡开口：“林亦笙同学，你有什么问题吗？”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让林亦笙咽下即将出口的脏话，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他尴尬摇了摇头，王临江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半拍，就像给犯错的孩子多留了半秒的忏悔时间。身为一位教资丰富的老师，她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停下来训人，只是继续上课。
林亦笙重新坐回椅子，金属椅脚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长音，伸手将椅子往前拖了大半。
宪熙安忽然意识到玩笑像脱手的纸飞机，飞出了安全的抛物线。当金属椅脚与地面的刺耳摩擦声还在教室回荡时，他已经撕下草稿纸边缘，写下了带有连笔的字迹。看对方行动的同时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课桌边缘往届学生留下的刻痕。
【生气啦？】林亦笙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纸上的字，眼神冷漠，并没有回应，继续低头记着笔记。
[完了，真生气了。]意识到自己又双叒叕闯祸的宪熙安只能拉下面子哄人了。
【对不起嘛，我以后不那样了，原谅我好不好qwq】宪熙安在纸上写满了歉意，还画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再次把纸条丢给林亦笙。
过了一会儿，纸条传了回来。严格来说是被扔了回来，还是非常用力的那种。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不好.】林亦笙写字有个习惯，总喜欢在末尾点一点。
但这次这个点直接穿透了纸。
宪熙安有些着急了，又写了一行字，字里行间满是讨好【我真的错了，怎么让你原谅我】
【不原谅.】林亦笙的回复依旧冷漠，态度十分坚决。
【其实你已经不生气了对吧？】宪熙安偷偷瞥向林亦笙的侧脸，对方依旧专注地记着笔记，圆珠笔在纸面滑动的沙沙声，却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听不真切。
这次的回复依旧简洁明了：【关你屁事.】简短的回复像冬日的寒风，冰冷刺骨。但宪熙安却从这斩钉截铁的拒绝里，捕捉到一丝微妙的松动 —— 至少，林亦笙还愿意回应。以他对对方的了解，要是真的气到了极点，那肯定是连一个字都不会再跟自己说的。
【实在不行你下次也让我站起来？】
【神经病.】虽然还是带着嫌弃的意味，但宪熙安知道，他这是已经消气了。
......
“下课时间到了，老师，您们辛苦了！” 的电子女声准时在校园上空响起，这铃声像一把无形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被四十五分钟课堂锁住的活力。
谢易荷像被按下启动键的弹簧，“嗖” 地从座位上弹起，明明刚刚上课还小鸡啄米，一副要睡着的样子，现在却又生龙活虎起来，凑到林亦笙跟前。“刚刚王临江说你的时候你在干啥啊？”
林亦笙合上书本，动作轻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力道，想要把方才的不悦一同封存。他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冷冽的阴影，故意将目光扫过宪熙安的方向，语气平淡得像冬日结冰的湖面：“也没什么，就某些二臂犯贱。”
宪熙安正低头假装擦拭眼镜，镜片在他手中转了又转。看着光明正大说自己坏话的两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没反驳什么。万一又生气了还得自己哄，就挺麻烦的。
“你们还在聊什么啊，去食堂啊。” 杨谦的声音从教室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另一只脚不耐烦地在地上踩着。
“吃饭了？” 谢易荷瞪大眼睛，嘴巴微张，脸上写满惊讶，仿佛才从另一个时空被拉回现实。他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八卦里，没反应过来时间的流逝。
杨谦则是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不然呢？学傻了是吧。”
林亦笙看了眼表，十二点十分。几人朝着食堂走去，一路上，此起彼伏的笑闹声、偶尔的拌嘴，还有“不经意间“的推搡后的叫骂声在小径上回荡。
推开食堂的玻璃门，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饭菜香扑面而来，瞬间模糊了宪熙安的镜片。此刻的食堂像个被摇晃过的沙丁鱼罐头，人潮挤得桌椅吱呀作响，不锈钢餐盘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队伍如同冬眠初醒的长蛇，缓慢又笨拙地向前挪动，时不时泛起几道 “涟漪”。
“开学第一天人就那么多，这合理吗。” 谢易荷踮起脚尖，努力伸长脖子往前张望，奈何身高的劣势让他只能看到前面同学后脑勺。
宪熙安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双手插在口袋里，悠闲地晃着身子：“没办法，看来以后都要这样了。”
当餐盘终于盛满饭菜，不锈钢勺子碰撞的叮当声里，谢易荷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他盯着林亦笙那几乎见底的餐盘，满脸疑惑地问道：“林亦笙你怎么吃这么少，小心长不高。”
林亦笙看了看谢易荷头顶，心里想着“那应该也比你高”，面上却语气平淡地说道：“没，我吃东西很挑的。”
宪熙安扒拉着碗里的青椒炒肉，随口一问：“有多挑？”
“别人吃饭是为了品尝，我吃饭是为了活着。”林亦笙的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槐树叶，却让周围的空气莫名一静。他面前的餐盘里，清炒西兰花旁卧着半块清蒸鱼，瓷白的盘子空出大片领地，像是他饮食禁区的地图。
“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杨谦的吐槽被咬到舌头这一酷刑堵回喉咙。
“啧，怪不得发色淡，搞半天是营养不良。”宪熙安夹了个虾仁到林亦笙盘子里。“喏，没壳的。”
林亦笙盯着盘子里蜷缩的虾仁，透明的虾线在瓷白瓷盘上显得格外突兀。他握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吃啊。”宪熙安用筷子另一头敲了敲他的碗沿。谢易荷突然探过头来，鼻尖几乎要碰到虾仁：“哇，连虾线都挑了？宪熙安你这服务也太周到了吧？”
杨谦在对面憋着笑，把一勺番茄炒蛋推到林亦笙面前：“要不换这个？虽然没虾仁高级，但至少符合你那苛刻的...”“闭嘴。”林亦笙突然夹起虾仁，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又扔回宪熙安盘子里。
林亦笙语气坚定地说道，眼神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不许浪费粮食，而且我绝对不会吃别人筷子碰过的东西。”
谢易荷肩膀抖得像筛糠，憋笑憋得整张脸通红，活像被蒸熟的螃蟹。他戳了戳林亦笙的餐盘边缘，金黄的玉米粒像小太阳似的在碗里堆成小山：“帮我吃掉，不然要被阿姨骂了。” 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可怜兮兮，却掩不住眼底狡黠的光。
林亦笙看了眼金黄的玉米粒，沉默着夹起来丢进宪熙安的汤碗。“靠！” 宪熙安看着漂浮的玉米粒，“虾仁就算了，连玉米也要我帮你解决？”
“助人为乐是美德。”林亦笙端起餐盘起身，“尤其是要帮助好同学。”语调平淡得像在念课文，可尾音处若有若无的上扬。
当四人踏出食堂的玻璃门，正午的阳光如同融化的金箔，透过穹顶的玻璃，在大理石地面切割出规整的光斑。热风裹着操场塑胶跑道的味道扑面而来，宪熙安突然像发现新大陆般伸直手臂，手指在阳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Look，那不教导主任吗？”
在阳光的照射下，主任的地中海......在闪闪发光！
众人望去，果然看见教导主任正背着手，挺着肚子巡视操场。林亦笙突然加快脚步，在经过拐角的瞬间，他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宪熙安的衣领，动作迅猛得像抓住逃窜的野兔。宪熙安毫无防备，整个人踉跄着被拽进一旁的廊子，后背重重撞在斑驳的砖墙上，墙皮都被震落了些许。
“喂！” 宪熙安踉跄着撞在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你发什么...”
话音未落，就瞥见教导主任从走廊走过，皮鞋声渐渐远去。林亦笙这才松开手，整理着被扯皱的校服。
宪熙安摸着被勒红的脖子，那里火辣辣地疼，心里已经把林亦笙骂了一万遍，嘴上却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要过来？” 他暗自想着，[妈的，这小子劲还挺大。] 脖子上的红痕像是无声的控诉。
“早上的时候听高二的说他每天十二点半准时巡视，今天晚了三分钟。”林亦笙头也不回地朝外走，“还有，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是不想被他念叨 ‘校服不整洁 '，这周查得严。”
宪熙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外套随意地系在腰间，衣角随着动作晃来晃去。一脸不服气地说道：“我？校服不整洁？哪不整洁了？” 因为教室里开了空调，所以凉飕飕的，宪熙安就把外套穿上了。可现在在外面，由于懒得拿外套，干脆直接系腰上了。
林亦笙扫了对方一眼：“是挺整齐的，走，去主任面前转两圈，我就当遛狗了。”
“算了。”宪熙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伸手把腰间的外套重新整理了一下，“还有，我不是狗。”
正午的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九月的风掠过教学楼的外墙时，总裹挟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那是墙角的茉莉，在盛夏盛放后，终于到了与季节告别的时刻。
曾经簇拥成团的白色花瓣，如今像被阳光晒褪色的棉麻布料，边缘泛起浅浅的黄，有些甚至蜷曲成脆弱的弧度，轻轻一碰就簌簌落下。鬼使神差的落在林亦笙头上。
林亦笙抬手去拂那片花瓣，指尖刚触到发丝，就听见宪熙安噗嗤笑出声。“哟，林公主戴花了？” 他伸手作势要摘，却被林亦笙偏头躲过。
林亦笙拍开他的手。“手脏。”
“教导主任已经走远了，两位还要继续赏花吗？”谢易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调侃的意味。他斜倚在廊柱旁，有节奏地踢着地面，扬起细小的尘埃。
“谁要跟他赏花。” 林亦笙转身时，蓝白色的校服下摆扫过廊柱，带起一阵细碎的光斑。
四人回到教室时，午休铃刚好打响。
“安静！” 班长董悦拍了拍讲台，“要睡的睡，不睡的做题。” 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只偶尔响起翻书的沙沙声和轻轻的呼吸声。
林亦笙趴在桌上，透过窗户看干枯到泛褐色的茉莉在风中摇晃。
秋日的暖阳斜斜地漫过教学楼的墙面，将走廊外的香樟树影剪碎在走廊的瓷砖上。操场上的单杠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 “吱呀” 声，惊飞了树上盹着的麻雀。
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里，值班老师的茶杯正腾起袅袅白雾，她的目光扫过窗外飘落的茉莉上，余光撇到几个偷偷溜去小卖部的学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下午的物理课上，老师讲到动能定理时，宪熙安想到了个好点子。
他偷偷撕下一张草稿纸，快速写下一行字，然后趁着老师转身板书的间隙，把纸条揉成团，扔向前面的林亦笙。【要是我从三楼跳下去，动能是不是就等于重力势能？】林亦笙展开对方传来的纸条，内心疑惑。
[这傻子又是受什么刺激了？]
接着在旁边画了个抛物线：【前提是忽略空气阻力，以及你足够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挑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