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嘱咐管家买了机票的某人，在下午三点吃完午饭后，就带着某大型挂件吭哧吭哧赶往机场了。
“你怎么定了个五点的飞机？”
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缪万忍不住打了个电话想把管家训一顿。
“您一般不都是坐这个时段的飞机吗？这趟正好晚上七点左右落地，算上您等托运的时间，八点半左右就能到达酒店，如果您愿意，可以在酒店房间的私汤里先泡个半小时，到了九点又刚好能去餐厅吃个夜膳，回到房间后您再看会儿书或者电影，看着看着您大概率就会犯困了，这个入睡时间刚刚好，只是您记得盖好被子小心着凉。”
噼里啪啦这么长一段话，他说着连个顿儿都不打。
“计划得真缜密。”缪万皮笑肉不笑，看了眼时间，说：“那你觉得这套计划有bug没？”
“有……”管家的声音突然颤颤巍巍起来，“忘了通知您起飞时间了……少爷我真不是故意的。”
缪万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只是单纯的去个电话问候一下。
“算了，说点实际的，我们这边大概还有半个小时才能到，你们呢？”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内。”
缪万“嗯”了一声，最后挂断前说了句“下次注意”。
到航站楼前会面的时候，管家提心吊胆地把两个行李箱递过去，缪万原本要接，结果手上扑了个空，眼看着乌龙神情十分自然地就把两只28寸的箱子拖走了。
管家原以为自己今天是少不了几番责备了，但是缪万的注意力却仿佛不在他身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直到进了闸机通道后，他才突然回头，隔空点了他一下，管家扯了扯嘴角，大喊了一声“少爷玩得开心”，缪万的回应是背过身去，留给他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等到快要走到转角时，他突然又抬起手示意了一下。
管家见过无数次这个画面，从小到大，缪万将要去什么地方，他总是那个在他身后给他送行的人。
背对着他挥手告别的那个小不点，如今已经长得比他还要高了，但是在他看来，岁月并没有改变什么，少爷还是那个少爷，依旧冷酷又暖心。
不。
还是有变化的。
缪万是个特立独行的小孩，这么多年都不曾与人为伍。
管家自认为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也许是年纪大了，不仅记性越来越差，蓦然看到少爷身边多了这么一个能够陪伴他的人，竟隐约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真哭？”司机偏头看了他一眼。
“人老了。”管家拭去眼角的泪花，说：“回去吧。”
航站楼的走廊是走不到尽头的，紧赶慢赶，这两人总算是上了飞机。
每到这种万分紧迫、争分夺秒的时刻，缪万反倒不急不忙了。
要不是他们在前往候机厅的路上慢悠悠的散步，乌龙从广播里听到他和缪万的名字时，好奇地问了一嘴为什么会叫他们，而缪万也没有和他兜圈子，直接把原因告诉他了，他也不至于会被乌龙拉着手，十分钟就跑完了三千米，最后成功登机。
空乘一看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缪万，冷汗就唰唰往下掉。
“先生，其实你们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的，下一趟航班就比我们晚半个小时。”
缪万说不出话来，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赶紧去椅子上坐下了。等到他终于把气喘匀，手足无措观察了他许久的乌龙终于勇敢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
“额……真的很累吗？”
语气无辜清澈，不像是存心刺激他。
缪万跟他讲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迄今为止世界三千米的最高纪录也才保持在七分钟，他一个普通人能在短短十分钟内就跑完还没有肺衰竭，已经是值得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给他点赞的程度了。
他没有说话，偏头望向窗外，飞机正慢慢驶向起飞航道。
巨大的轰鸣声像是无数含冤的恶魔在耳边肆意叫喊，尖锐而沉重。
缪万早就习惯了它的声音，即将起飞前的这段高速滑行对他而言早已经和家常便饭一样熟悉，他也再也感受不到第一次乘坐波音飞机时，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了。
不过说到第一次，他旁边不就还有一个“第一次”吗？
他怀着一丝好奇的心情扭过头，想看看乌龙被这种刺激震惊得两眼放光的表情，可结果让他大失所望。
这小子居然把眼睛死死地闭上了。
缪万没忍住“啧”了一声，心道真是无趣，于是很快他也把眼睛闭上，打算照常睡觉。
黑暗中，失重感袭来。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狠狠握住了。
但与其说是“握”，其实说是“掐”还来得准确一点，毕竟掐他的人用的力气还不小，缪万感觉那一瞬间都快被抓出一身冷汗了。
然而他睁开眼后，发现冷汗可能不是他的。
他感觉乌龙的手在微微发颤，于是他的视线就悄然落在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察觉到他的目光，乌龙应该是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遍自我心理疏导，然后用力做了个深呼吸后，才渐渐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缪万视线停留在开始泛红的手背上，说出来的话里听不出情绪，他问：“你怕高？”
怕吗？
乌龙扪心自问，应该是不怕的，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失重感过于强烈，他承认，在那一瞬间他是害怕的。
现在飞机已然在万米高空平稳滑行，舷窗外能看到的只有无数变幻莫测的云层。
他没有刚才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了。
“我……”
“怕的话可以给你牵。”
乌龙感觉自己才堪堪吐出“不”字的第一个音节，缪万的手就朝他伸了过来，乌龙看着掌心向上摊开，无声邀请自己的这只手，连呼吸都断了一瞬。
“你不怕？”缪万手指微微收起了一点，他好像听见乌龙是想说不怕来着。
结果下一秒，他伸出去的那只手又被用力握紧了。
相比于害怕高空，乌龙此刻看起来更像是害怕他会反悔，手劲大得像是水闸转世，生怕稍微小点力气他就能把手抽出来趁机逃脱了。
“我怕我怕！”乌龙两只手都死死抓住了他，“我太害怕了，还好有你呜呜。”
演技拙劣到缪万有心想陪他演完全套，都没有那个信念支撑他陪演下去。最后他嘴角抽了抽，没什么好脸色地动了动被抓得供血不足而有些麻木的手，咬着牙说：
“你抓太紧了。”
乌龙瞟过一眼手里那只肤色明显不同于缪万身上其他部位的手，吓得赶紧松开，捧在手里揉了揉。
七点过五分，飞机准点落地，正如管家计划的那样，算上等行李和出机场打车的这段时间，到达酒店时正正好八点半，只不过后面的内容缪万是绝对不可能按照管家说的那样进行了。
“哇！好暖和，你真的不进来泡泡吗？”
乌龙从进到房间到发现并跳进房间的私汤里，其中间隔的时间绝不超过五分钟。
缪万脱了外套后转身就进了浴室，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对于水池子的喜爱对狗这种生物来说几乎是天生的，缪万这个澡洗了多久，乌龙就悠哉悠哉地在里面玩了多久，等到缪万穿着睡袍出来，简单擦拭了两下还在滴水的发梢，抬眼看去，乌龙看起来还完全没有从里面出来的打算。
缪万绝对不会有下去的想法的，因为哪怕是私汤，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泡过。
虽然知道酒店肯定会清理，但是他始终心存芥蒂。
就像他一定不会把钱花在游泳馆里，哪怕没有人偷偷在水里小便，他就是心理上对这种多人共用一个设施的环境感到排斥。
“这个温度我感觉有点凉了，你应该会觉得刚刚好。”
在乌龙第二次发出共浴邀请时，缪万正好从书架上看到一本名字特别好玩的书，他把书拿下来后懒洋洋地坐上沙发，这次拒绝得很彻底。
“没兴趣，你自己玩。”
言罢，他就三两下翻到正文页开始品读起来。
乌龙一直觉得，缪万在看书的时候身上会产生一种令人陶醉的魔力，不管他喜不喜这本书，只要开始阅读了，他就会全身心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而现实中的他会在自己的周围筑起一堵无形的墙壁，阻拦任何想来打扰他的人。
酒店坐落在山顶，采用现代化的几何形建筑风格，玻璃占了整个房间装修材料的三分之一。
当屋外静悄悄地落下细雪，乌龙已经趴在池沿上看了缪万许久，当他终于察觉到又开始下雪时，擦得过于干净的玻璃让他莫名感觉已经有一片雪花落在自己身上了。
雪落时分，世界就是会异常安静。
尤其是过了晚上十二点。
乌龙在水里泡了快三个小时，出来时皮肤也只是微微发皱，等到他擦都不擦一下身子，随便裹了条干浴巾进房间时，身上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滴水。
“你该睡觉了。”乌龙双手撑在缪万大腿两侧的沙发上，轻声提醒道。
“……”
缪万眼神还停留在字里行间，流连忘返。
“喂……”乌龙身上潮湿的气息几乎要打在缪万脸上，他语气十分无奈。
啪嗒。
一滴水顺着他的下巴落在了缪万书上。
完蛋。
这是乌龙的第一念头，也是唯一一个念头。
缪万终于像是被这滴水惊扰，因此打断了思路，视线也从纸页转移到面前人的脸上，眼里有种意犹未尽的不满。
乌龙退开了一点，心里不断犯嘀咕。
完蛋完蛋完蛋……
他现在这个表情怎么这么难懂啊！
然而缪万看着乌龙的眼睛，目光深邃，只是因为他正在脑海里不断搜寻着符合当下心情的词汇，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任何现有的人类成语都无法表达他此刻的感觉，唯有一句简洁明了、直抒胸臆的……
在乌龙提心吊胆的恐惧里。
“这本书……”缪万感叹道：“太爽了！”
小子！男频爽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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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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