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瞬间,接连发生的变故,让所有人愣在原处。
先是李族长带了个怀孕的女子过来,说是陛下养在外面的女人。
紧跟着,李族长就被风刮下台阶,说了一通不明所以的话,现在又像是被强行打断一般,没了声音。
后面的人看不见,祝青臣却看得清清楚楚。
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了李族长的喉咙,不让他说话。
不,不止是不让他说话,那个东西好像要直接掐死他。
李族长正被那东西提起来,脚尖竟然慢慢地离开地面,因为喘不上气,脸色开始发青发紫。
祝青臣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手里握着的长剑紧了紧,回头看向殿中——
李钺的棺椁和牌位。
祝青臣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李钺?”
是他吗?
下一秒,那阵风忽然松开李族长。
“哗啦”一声,李族长整个人摔了下去,被李家众人接住。
李家人马上叫嚷出声:“祝青臣,你又耍什么把戏?”
他们扑上去检查李族长的脖子,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绳索丝线,连一点儿掐痕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族长,您老感觉怎么样?”
“祝青臣到底做了什么?”
听见他们吵闹,祝青臣收回思绪,转回头,站在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他冷冷地开了口:“诸位,我从始至终就站在这里,动也不曾动一下,李家族长自己站不稳,跌下台阶,做出一副疯癫模样,与我何干?”
不论如何,先把眼前的李家人料理了再说。
李族长靠在李家人怀里,嚇哧嚇哧地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死去。
祝青臣并不理会他,继续道:“族长,你带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坏了我夫君的丧仪,如今我夫君震怒显灵,降罪于你,你可知罪?”
李族长梗着脖子,嗓音沙哑:“祝青臣,你不要含血喷人!分明是你独揽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越说越激动,似乎恢复了力气,不再需要旁人的搀扶,挣扎着,自己站起来,指着祝青臣的鼻子。
“这是我李家天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外姓人做主?你在皇宫做君后、在朝堂做太傅,不敬尊长、一手遮天,天底下岂有奏章呈报君后、圣旨出于太傅的道理?”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祝青臣不惊不恼,脸上毫无波澜。
跟在他身边的李端攥住他的衣摆,祝青臣一手牵住他的手,轻轻握了握,让他安心,一手举起手中长剑,剑刃架在李族长的手指上。
李族长忙不迭收回手指,将双手背在身后,义正辞严:“若不是今日,晚娘哭求到我面前,我与诸位大人还被蒙在鼓里。”
他转过身,向众人宣告:“诸位大人,这位晚娘就是陛下养在宫外的晚夫人!”
“先前因着祝青臣是个男子,无法生养,才挑选了李端养在身边。如今陛下的亲生骨血在此,我等自然应当奉晚娘腹中胎儿为新帝!”
“诸位,切勿被祝青臣蒙蔽!”
寂静无声。
一番慷慨激昂的讲演之后,文武百官皆默不作声。
离他稍微近一些的官员,甚至悄悄挪着步子,想要挪远一些。
朝臣们都看着他身后,目光赤诚坦荡,没有怀疑。
李族长顺着他们的目光回过头去,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祝青臣。
朝臣们看的是他。
祝青臣转头招手,离得最近的威武将军迅速上前:“太傅?”
祝青臣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的:“全部带下去。”
“是。”威武将军抬了抬手,十来个士兵迅速上前,要把李族长连带着李家人一起带下去。
他们自然不肯,乱哄哄闹成一团,叫骂不断。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谁敢动我?我等可都是皇亲国戚!”
“这江山是姓李,不是姓祝!你威武将军也是我们李家的将军,不是他祝青臣的!”
叫骂声中,李族长的声音尤为刺耳。
“祝青臣,你怕不是心虚了!你害怕陛下的亲生儿子!你窥伺皇权、独断专行,你想让陛下断子绝孙!你好歹毒的心肠!”
不等祝青臣开口,威武将军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住口!你当这里是你们乡下村口?皇宫重地,岂容你胡言乱语?来人,拖下去!”
要不是李族长年纪大了,威武将军早就一拳把他打翻在地了。
李族长奋力挣扎,口不择言:“祝青臣……你……你口口声声说着你与陛下情深似海,可你连陛下留在世上、唯一的亲生骨肉都不肯善待,急着要赶尽杀绝,你对得起陛下在天之灵吗?”
这时,那个叫做晚娘的女子,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倒在地,柔弱无依。
“陛下……陛下,妾身无能,君后专断,不辨黑白,妾身护不住陛下与妾身的孩子,妾只能随陛下去了……”
她说着,便捂着肚子,要去撞旁边的柱子。
威武将军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快一起拖下去?!”
“且慢。”平淡的声音传来。
威武将军转过头,却看见说话的人是祝青臣。
“太傅……”威武将军抬手,“先松开,按着他们跪好。”
若是这件事情不掰扯清楚,传出流言蜚语,只怕于祝青臣和李钺的声誉都有损。
倒不如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论个明白。
祝青臣提着剑,目光从李家人、李族长身上划过,最后落在晚娘身上。
“你说,你是陛下养在外头的女人?”
“是。”晚娘满脸是泪,捂着肚子,往后躲了躲,好不可怜。
“所以,陛下将你养在哪里?”
“京城外,凤鸣山的别院里。”
李族长当即喊出声:“凤鸣山!此乃陛下旨意,一定是陛下属意晚娘为……”
祝青臣偏过头,一个眼刀扫过去。
威武将军马上掐住了李族长的脖子,让他闭嘴。
祝青臣转回头,又扫了一眼晚娘的肚子:“你的孩子几个月了?”
晚娘小声应道:“四……四个月。”
“好。”祝青臣转过头,朗声吩咐侍从,“叫起居注史官过来!”
“是。”
起居注史官?
那是什么?
晚娘懵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李族长,李族长也不大懂得。
侍从搬来椅子,放在封乾殿门前,祝青臣施施然坐下,老神在在。
不一会儿,起居注史官便到了。
祝青臣抬了抬下巴:“有劳赵史官将八月的起居注,从头到尾念一遍。”
“是。”赵史官从厚厚几本起居注中,搬出一册,站到祝青臣身边,开始念诵。
声音洪亮,确保在场所有官员都听得见。
“八月初一。卯时至辰时,帝朝会,后未起。”
——李钺早起上朝,祝青臣赖床不起,这次朝会没去。
“巳时,帝批折,后伴驾。午时,帝后午膳,小睡。申时,武场习武,后伴驾。酉时,帝后晚膳。戌时,查太子功课。亥时,帝后就寝。”
——这就是李钺无比简单的一天。
只要上一句是皇帝如何,下一句必定是君后如何。
李钺习武,祝青臣跟着练了一会儿,就累得不肯再练,要李钺把他从地上挖起来。
祝青臣看书,李钺从身后抱着他,悄悄给他编小辫子,再拆开,把他弄成一头小卷毛。
八月的每一日,皆是如此。
他二人永远黏在一起,形影不离。
唯一一次出宫,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夫夫二人,带着李端,一家三口一同出宫,去看花灯。
没看一会儿,李钺就不顾李端的反对,让太监把李端抱回去,和祝青臣单独游玩。
待赵史官将八月起居注念完,殿前一片沉寂。
整个八月,皇帝就没和君后分开过。
那晚娘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反正不可能是皇帝的。
这个时候,晚娘也反应过来了。
原来起居注是这个东西,她变了脸色,连忙道:“是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我的孩子是五个月,不是四个月,再查查,再查查其他的。”
祝青臣蹙眉,眸光一凛,语气微沉:“这位夫人,你怕不是在拿文武百官寻开心?你的孩子究竟是几个月的?”
“是五个月的。”晚娘露出讨好又卑怯的笑,“回君后,是五个月,再查查……”
祝青臣可没有再给她查来查去的余地,他一抬手:“太医,看看到底几个月。”
“是。”
两个士兵从身后按住晚娘,太医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开始诊脉。
为求稳妥,祝青臣还喊了三个太医,轮番上阵。
片刻后,三个太医齐声回禀:“回君后,确是四个月。”
晚娘还想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是五个月,是我记错了日子,陛下不常过来,所以我记混了。”
祝青臣拨弄着衣袖上的素白粗麻:“我与陛下日夜相处,方才的起居注已经证实,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陛下的。”
晚娘却咬死不肯松口:“君后明鉴,我不过是记错了日子,我确实是陛下养在宫外、不敢教君后知晓的女人。”
“我原是凤鸣山下农女,陛下田猎,路过凤鸣山,对我一见钟情。因为君后善妒,陛下才将我养在别院之中。”
“君后毕竟是男子,相比起来,陛下自然是更喜欢女子……”
祝青臣拄着剑,站起身来,走到晚娘面前。
“你既然说,你是陛下养在外面的女人,你二人两情相悦,那你一定知道吧?”
晚娘愣了一下,知道什么?
祝青臣问:“你知道陛下长什么模样吗?”
晚娘连忙道:“自然是剑眉星目,俊朗非凡!”
祝青臣扯了扯嘴角:“套话罢了。那你知道,陛下哪边手臂上有箭伤吗?”
晚娘顿了顿,小心地开了口:“左臂。”
“嗯?”祝青臣歪了歪脑袋,“确定吗?”
“右臂……”晚娘观察着祝青臣的神色,又改了口,“左臂,对,左臂。”
祝青臣没忍住笑了一声:“胡言乱语。李钺左臂上的是刀伤,与河东王定北打仗的时候留下的。箭伤在左脚脚趾上,是他头一回跟着爷爷上战场,被敌方弓箭手一箭扎中的。”
“这……”晚娘知道自己是被诈了,连忙要找借口,“陛下不常见我,因此我记得不清楚。君后与陛下青梅竹马,自幼一起长大,自然是更了解。”
“你不是说你与他两情相悦?怎么现在又不常见了?”
“君后善妒,霸占陛下,怎么反倒来问我?”
“如此,原来是我霸道。”祝青臣笑了笑,思索片刻,又问,“那你知道……”
祝青臣转过头,点了点自己的耳朵,让太监把李端的耳朵捂住,随后才问——
“李钺最喜欢用什么姿势吗?”
“李钺在榻上最喜欢说什么话吗?”
“李钺最长的时候有多久?”
众人都变了脸色,这是可以大庭广众说出来的吗?
只有祝青臣面不改色,目不转睛地看着晚娘,等她回答。
又一阵风,像狼一样,又急又羞地围着祝青臣的衣袖打转。
祝卿卿,那是他们的私事!
怎么可以跟别人说?还是这么多人!
关于这些问题,李钺和臣臣一起看的话本都是三个时辰五个姿势一夜八次,两个笨蛋小学鸡以为这是正常水平,所以李钺每次都坚持达标,甚至超额完成,臣臣哭着不要都不行
但是李钺一直觉得自己水平一般,反正老婆没和别人一起,没有对比,也感觉不出来,现在老婆说出来,他怕被别人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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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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