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生命里有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嫁了个特别有钱的老公。
第二件大事是这个特别有钱的老公死了。
他现在是一个特别有钱的寡夫,有钱到不知道如何去花,存在账户里每天给他生利息。
***
周围的人都在哭,楚秋穿着一身黑衣服胳膊上系着白花,跪坐在灵堂前眨巴眼。
灵堂很大,无数挽联花圈横列在两旁,他的身后都是人,亲戚朋友,同事,领导。
身前是他丈夫季颜臣的黑白像,抬眼就能看到,被花朵簇拥着。
那张遗照选的是季颜臣二十出头时候的照片,意气风发,从眼神里能看出朝气蓬勃,脸庞英俊,笑的灿烂,如果不是遗照或许可以出现在杂志封面上。
遗照后方还有一方黑色乌檀木的骨灰盒,里面放着他丈夫的骨灰,那些残破的身体只烧出来一点点,少得可怜。
“小楚,不要太难过,颜臣他肯定不希望你悲伤过度,伤了身子。”
季颜臣的爸妈,他的公婆跪坐在他的两边,眼泪哗哗往下流,眼眶肿的没法看,还伸手过来安慰楚秋。
楚秋十分纳闷,我没哭,我也不难过啊。
但是他没敢说,毕竟是在灵堂上,季颜臣还没下葬呢,不能被他听到,不然会骂他没有良心。
也不对,季颜臣从来不骂他,他对他很好,好到没边。
早早就立了遗嘱说财产全部留给楚秋。
他安静地跪着,头低垂,露出白皙的耳朵,和修长的脖颈。
季爸季妈呜呜咽咽的声音在他耳边起起伏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与无能为力他懂。
但那总也不停的哀乐,凄凄艾艾钻进耳朵里惹人心烦。
楚秋觉得迷茫,非常迷茫,还有疲惫,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季颜臣在的时候他的工作就是每天早上帮他系领带,有时候熬夜困了睡懒觉就不系。
饭不用他做有烧饭阿姨,卫生有保洁阿姨。
晚上季颜臣回来了俩人就一起吃吃饭,说会话,然后就拉灯睡觉。
感情生活时有时无,季颜臣也从来不会强求。
他就像一个完美丈夫,努力工作赚钱养老婆,让老婆当富太太,十指不沾阳春水,对老婆也百依百顺,且洁身自好从来不在外拈花惹草。
直到季颜臣出差飞机失事,人没了。
楚秋的富太太生活戛然而止,变成了一个有钱的寡夫。
怎么就……没了呢?
明明一个月前还去庙里拜过,寺庙里的庙祝还祝福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难道是佛祖看出来他的心不诚,不愿意让他们如愿吗。
楚秋弓着身子把脸埋进掌心里,听见季妈在他身后沙哑着喉咙絮絮叨叨跟季爸说着以后怎么办。
他们只有一个儿子,儿子还娶了个男人,没给家里留后,楚秋想想都替他们觉得心酸。
他也在想,自己以后怎么办呢?
他没别人以为的那么爱季颜臣,只是习惯了这么一个丈夫,还有感激,感激季颜臣将他从泥潭里拉出来,过上吃穿不愁锦衣玉食的生活。
吊唁进行到尾声,楚秋从地上站起来,虽然有垫子支撑,但他久跪的腿还是有些打弯。
季爸季妈互相搀扶着站在另一边,对前来吊唁的人红着眼感谢挥别。
多是些亲戚和同事,那些人楚秋都不认识,不熟,他乖乖站在一边当个刚死了丈夫的难过的寡夫。
楚秋不说话只静静听着,听那些人说着季颜臣年纪轻轻,才三十岁就没了多么可惜。
家里那么大的财产该怎么办,还没有后,太可惜了……
说着还时不时将目光看向楚秋。
楚秋能感受到那些目光,他也有些无奈。
别看了,他是男的,生不出来孩子,肚子里也没有季颜臣的遗腹子。
季妈听到了没有直接反驳,她是个特别端庄体面的人,灰白相间的头发挽在脑后,很素雅,但能让人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是受过高等教育,家境优渥的那种。
她扯出一抹悲伤的笑,对说话的那人道:“他姑姑啊,颜臣已经把他的财产都留给小楚了,不用我们操心。没有孩子还更好一点,免得让孩子没了爸爸过得不幸福。”
季颜臣姑姑讪讪一笑:“我就那么一说,小楚是个好孩子,以后让他好好孝敬你们。”
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到这时灵堂里就没有多少人了,季妈望着季姑姑远去的背影忽然说:
“她儿子是不是赌博输了好多钱?开车还撞到了路人。”
季爸沉默点头。
“怪不得这么说。可惜了,好孩子没有好报应,坏的反而自在逍遥。”
楚秋听着季妈平静自嘲的语言,知道她的内心一定如狂风暴雨,这个无条件支持自己儿子所有决定的母亲在五十岁这年失去了她最爱的儿子。
他走过去揽住季妈的肩膀,季妈瘦弱的肩塌了下来,头靠在楚秋脖颈上,她的眼泪又开始流了,浸湿楚秋的衣服。
***
楚秋的家在海市最繁华的一个别墅区,当初因为这里绿化最好,空气质量高,很安静,楚秋无聊的时候还能在院子里种种花草。
季颜臣就买了这里当作他俩的婚房,季爸季妈离他们很远。
葬礼过后,他们来到这里收拾季颜臣的遗物。
挑空的客厅挂着长长的水晶灯,楚秋站在灯下面看四周,以前没觉得,这会突然觉得这个房子太大,太安静了些。
电视机前摆着他和季颜臣的合照,俩人站在海市大桥底下的合影,背景是亮着灯的大桥和闪烁着波光的河面,远处还有零星的渔船。
他们拍照不多,因为季颜臣虽然长得帅气,但他是不喜欢拍照的性格,这张照片还是他们婚后觉得应该去最开始相遇的地方留照纪念一下才请别人拍的。
照片里光影模糊,两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身形挺拔,个子矮的男人看着镜头,高的男人低头看向身侧的人,因为光线暗淡,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后来楚秋觉得不太清晰,想再请路人拍一下,但别人已经走了,就留下来了,现在一看还是很好看的。
季妈拿起那张相册,摸了摸上面两个孩子的脸,道:“你们两个还是很般配的,看,颜臣眼里都是你,他当时心里一定乐开了花,眉眼都是笑,他是个情绪不外露的孩子,跟他爸一样。”
楚秋十分怀疑那张模糊的照片怎么就看出来季颜臣很高兴?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桥上的死亡光线找到自己的脸上很滑稽,季颜臣才忍不住去看的,然后就被拍下来了。
季妈郑重地放下相框,去看有哪些东西需要收拾,这别墅太大,他们好几年的婚姻留下了很多东西。
楚秋突然说:“妈,别收拾了吧,就让他留在这里好不好。”
季妈惊诧回头。
他又说:“不是有人说人死了之后还有魂魄,有时候想家了就会回来看看,我不想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没他的东西,这样他会怨我的。”
季妈扫了一眼周围,没有反对楚秋的意思:“好……那就留在这,妈家里的东西也不动,什么时候想他了还能靠这些看看,回忆回忆。”
“我们这辈子,只能靠回忆记一下他了,等到老了,记性不好,好歹还能看看照片和物件,想起来他。”
她拉着沉默的季爸打算离开。
临走前忽然转过头来问楚秋:“小楚,不如你跟我们一块回家吧,还能陪我们说说话。”
楚秋明白她这是怕自己待在这孤单,触景伤情,一时没个分寸。
他摇头轻轻笑了一声:“没事,我在这习惯了,爸妈,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站在门口看季爸季妈上车,车子开远,楚秋也久久没有动作,眼神看向房子前面道路两旁的那一排树木。
他在等季颜臣回家,他接过他的外套,季颜臣对他笑笑,揽着他的腰和他一起进屋吃饭,过两个人虽然平淡,但是好歹还算有盼头的生活。
恍惚间一回神,季颜臣已经回不来了。
要说难过,楚秋是真的没有太大感觉,因为他一直觉得季颜臣也不是多喜欢他,俩人更像是相敬如宾的夫妻,结婚的时候没有多大的激情,婚后也是十年如一日的平静。
他只是习惯了那种有人依靠的生活,突然之间依靠没了,他就有点不知所措,好像生活被打乱了一样。
楚秋走近门,站在客厅里,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他打电话给周姐,他家的煮饭阿姨,告诉她今晚就不要来了,他不在家里吃饭,明天回不回来不一定,回来的时候再给她打电话。
周姐在电话那边连忙应了,接着又话里话外的安慰他不要伤心,人难免有这么一遭,只是季先生早了一点什么的。
楚秋静静听着然后附和,挂了电话之后,他叹了口气。
为什么人人都觉得他才是最伤心的那个呢?最伤心的是季爸季妈才对。
唯一觉得他不应该伤心的是他的朋友蔡涛。
楚秋举着手机听蔡涛在对面嚎叫。
他跟周姐挂断电话之后就打给了他目前唯一的一个朋友,对他说想去他家借宿一晚。
蔡涛在电话那头听见了忙不迭的说“好好好。”
就在楚秋要挂电话的时候,蔡涛在电话那头又兴奋地说:“既然你老公死了,那你就把他珍藏的那瓶拉菲也拿过来吧,我眼红这个可好久了!”
楚秋目光转向餐厅里那面酒墙,也许是男人对收藏都有些奇怪的癖好,季颜臣并不是个多爱喝酒的人,但是他收藏了许多好酒,并为那些酒精心打造了房子,楚秋不理解,但尊重。
他看向单独列出来的那几瓶从包装上看着就不平凡的酒,点头说了声“好。”
蔡涛仿佛人猿泰山般大叫,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他震颤的声线。
“爱你我的秋,一个已婚男人最大的自由就是另一半没了。死了男人就是爽啊,老娘也想死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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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老公死了变成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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