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银时揉着潮湿的天然卷，死鱼眼不耐烦地瞪着女汤入口那块厚重的布帘，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喂，假发，”他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还在跟湿漉漉长发搏斗的桂小太郎，“绘羽那家伙是在里面哔——吗？已经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了吧？”
桂小太郎好不容易把乱糟糟的头发擦到不滴水并梳顺，闻言也望向女汤方向，歪头蹙眉：“不是假发，是桂。——确实，虽然绘羽以往收拾起来是比我们精细些，但这次未免太久了些……高杉，你怎么看？”
高杉晋助正慢条斯理地啜饮着手中那瓶小小的养乐多，抬眼瞅了眼一直没有动静的女汤：“别是晕在池子里了吧？已经快一个小时了，水汽那么重，她体质又差。”
“喂！”银时指着高杉手里的瓶子，“你这家伙哪来的养乐多？！真不愧是大少爷啊，一点金钱意识都没有！在去澡堂都要我们四个掏空口袋凑钱才能洗个热水澡的现在，你居然还有闲钱去买这种奢侈品——！”
高杉脸色一黑，他抬眼瞪回去，嘴角勾起一个带着嘲讽的弧度：“呵，让你失望了，没花钱。前台那位好心的小姐姐送的。”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补充，“她送了我，没送你……还真是抱歉啊？”
“可恶——！！！”银时抱头哀嚎，天然卷似乎都气得蓬松了一圈，“怎么世界上尽是这种只看脸的肤浅家伙！银桑我明明也很想要草莓牛奶啊！如果是草莓巴菲那就更好了！是因为天然卷对吧，就是因为天然卷对吧！如果我也有一头清爽直顺的头发肯定要比你更受欢迎——”
“你们两个都给我适可而止！”桂小太郎竖起眉低喝一声，“绘羽还在里面没出来呢！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她的安全！顺便一提，我是荞麦面派！”
一个湿不拉几的棕色团子一头撞在银时脚腕，手忙脚乱的比划什么。
“阿米兔？你怎么……”银时诧异低头，“绘羽呢？”
阿米娅展示一段抽象难以理解的舞蹈。
“什么！你说绘羽在泡汤的时候晕过去了？回过神来已经变不成人形了？！”桂小太郎大惊失色，迈步就要往女汤走去，被高杉一把按住肩膀。
“你疯了吗？这样直接走进去你是想被按上变态的名声吗？话说你是怎么听懂阿米娅说的话的？”
高杉转头快步往前台走去，向刚刚送了他养乐多的年轻夫人求助，“——前台小姐，我们的同伴在女汤待了很久也没出来，你可以帮忙去看看情况吗？”
“什么？我马上去看看！”那年轻夫人做事麻利，放下手中的账本步步生风直接闯入女汤。
这边瞬间陷入了沉默。
三人都停止了插科打诨，阿米兔似乎有些焦躁，在原地转圈。
绘羽的体质虽然在她不在躲避剑道课之后有所提升，虽然不算顶好，最近的打击更是雪上加霜，但怎么也不至于在泡澡的时候晕倒……
偏偏他们还不能直接去亲眼确认她的情况。
每一秒都拉得漫长。
银时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卷毛，高杉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柱子，桂则盯着女汤的布帘，像是要透过帘子确认同伴的情况。
他们已经不能失去更多了。
终于，那夫人掀开门帘招呼几位男生，“你们过来搭把手，我已经给她穿上衣服了，麻烦你们帮忙把人抱出……”
话音未落，银时已经一头扎进女汤，臂弯轻松抱起被白色浴衣裹得严严实实的绘羽，径直从雾气蒸腾的浴间走出。
他小心把人平躺着轻放在大厅的沙发上，剩下两人一兔快速围上去，目光是同样的担忧。
“湿毛巾给她敷在额头上，水和橘子等她醒来之后让她吃了，就没事了。”夫人把托盘放下，转身，“我就在前台，有什么需要再来叫我。”
·
火。
无边无尽的火。
染血的钗子，松阳蹙着眉微笑的表情，距离忽远忽近的嘶吼。
轰然倒塌的私塾。
“——！”绘羽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脑门的湿毛巾随着她的动作掉下来。
她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下意识四处搜寻，看见某个白色的身影才感到些许心安，呼出一口气。
是梦啊……
“醒了？”嘴唇贴上什么微凉的东西，还带着一丝清甜，“吃了之后回回神，我们得做下一步打算了。”
绘羽下意识张嘴，橘子清爽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她才勉强有了实感。
“谢谢你，桂——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绘羽坐直身体，这才注意到变回兔子的阿米娅，“阿米娅？你怎么……”
说着她手忙脚乱翻找通行证，递给阿米娅。
眼前一阵白光，然后又陷入黑暗。
她又晕倒了。
·
变成人形还没维持一秒的阿米娅啪唧一下摔到地上。
她摔在地上的响动在突然寂静下来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刚刚因绘羽苏醒而略放松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
“喂！阿米娅！”桂小太郎瞪大眼睛，蹲下身想去查看兔子的状况。
“这里应该先关心绘羽吧……算了。”
银时一手捡起滑落到地上的通行证，他一手捞起还晕乎乎蚊香眼的绘羽，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他检查下人的脉搏，体温，并无异常。
“中暑的症状已经退完了……好像只是睡着了。”银时轻抿嘴唇，压下心中的沉闷。
毕竟有确切的病症还有应对方法，完全没有异状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反而让人焦躁难安。
前台夫人听到动静又匆匆赶来，看到这混乱的一幕直接愣在原地。
“哎呀！怎么又晕了？这位小姐的身体……太虚弱了啊！”她脸上写满了担忧，“要不要送医馆？虽然村里的大夫水平……”
“不必了，谢谢您。”高杉果断开口，“我们马上离开。”
“离开？”桂小太郎愕然抬头，“可是绘羽她……”
“攘夷军明天就会经过这附近，大概会在隔壁城镇落脚，如果因为绘羽的状况错过这次机会，我们就很难跟上他们了——毕竟我们预算有限。”高杉冷静指出，“而且绘羽的情况，我认为让镇里的医生看，会比村里的医生好一些。”
银时沉默地听着，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高杉是对的，考虑到四个人身上的钱买一张馕饼都够呛，错过这次机会，很难想象该怎么跋山涉水去参军。
“阿米兔，”银时低头看向焦躁的棕色小毛团，眉眼间距拉近认真起来的脸看着竟然还有些唬人，“她到底怎么了？和你变身有关吗？”
阿米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蓝色的兔眼里充满了人性化的焦急愧疚。
“反正现在能够肯定的是，绘羽虚弱应该和你变身有些关系。”他小心地将绘羽背到自己背上，用之前裹着她的浴巾仔细固定好，确保她不会滑落。“假发，去把我们的东西收拾好，特别是那些勉强抢救回来还能用的刀。我们该走了。”
“嗯。”桂立刻应声，行动起来。
高杉深深看了银时背上昏迷的绘羽一眼，转身走向前台。他收敛起周身冷厉的气息，对着那位担忧的夫人露出了一个略显僵硬的、“担忧妹妹病情的落魄兄长”的表情。
“夫人，实在抱歉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妹妹是老毛病了，歇息一下就好。我们得尽快赶去投奔亲戚，听说那边有更好的大夫。感谢您的照顾，这点心意……”他掏出身上仅剩的几枚铜钱。
尽管那是他们最后一点盘缠的一部分。
夫人连忙摆手：“哎呀，不用不用！你们几个孩子也不容易，快收起来！”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摆摆手示意高杉在原地等待，转身快步走进里间，不一会儿拿出一个油纸包和一匹干净的粗布，“一点粗粮饼子，还有这块布，给那姑娘裹上，别着凉。路上小心啊！”
高杉怔愣一息，露出一个明显更加真挚的微笑。
他接过东西，深深鞠了一躬：“……多谢。”
他们悄然离开了这个澡堂，趁着下午天色还早，踏上旅途。
·
绘羽睡了很深的一觉。
阳光，田野，小雪，还有老师。
男生们在田野中奔跑，打闹，吵架，转头恶作剧时又臭味相投和好。
她坐在走廊的阴影里，抱着画本，看着他们不住发笑，笑到颤抖的手握着铅笔把画面蹭花，又用橡皮一点点擦干净。
黑暗渐渐袭来，绘羽睁开了眼。
这场景似曾相识，闭眼打盹的白色卷毛围在篝火边，银色的天然卷几乎被映成橙红。
一同松阳和他捡到她的那晚。
……事到如今想这些干嘛。
绘羽轻轻甩了甩脑袋，长时间的睡眠消解了通宵后的虚弱感，现在她觉得她能跟银时比划两下。
咳，夸张了。
她四处摸索，指尖摸到通行证，转头看向已经被吵醒的阿米娅。
她递出通行证。
阿米娅摇头。
她把通行证按在阿米娅头上。
刺眼的白光之后，阿米娅恢复人形。
“草薙小姐……你的身体没问题吗？”她似水一般的蓝眸盛满担忧，“还是不要太勉强……”
“没事没事，我已经完全恢复了。”绘羽挥挥手不在意一笑。
“倒是你，想说话却不能会很难受吧？不用担心，我已经完全休息好了，多亏了大家哦。”
我过签了！！！！！！！快夸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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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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