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时间太过紧迫,谭万年等人根本没时间回家换衣裳,只能在进入明堂之前匆匆拧了几把官袍,站在朝堂上时头发跟胡须还在渗水。
幸而天气炎热,除了御前有些失仪之外,也不觉有什么——众人围着他们询问战场上的惊险与杀机,被或佩服或艳羡的目光和叹服与赞扬的话语包围着,谁有多余的心思去在意衣裳的干湿?
此时穿在身上的哪里是简单的衣裳,那是代表着他们的勇敢和忠贞的徽章,那是无上的荣光!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迎皇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木良漪在大殿中央站定,谢昱则迈步踏上高台,在龙椅上落座:“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从地上起身,才发现与帝后一同过来的还有刚刚带兵解了永安之困的萧燚,以及……带兵围困永安的主犯,瑞王谢庭。
“贼子!”郭怀礼头一个站出来,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地指着谢庭骂道,“带兵围城,威逼天子,挟持皇后,罪大恶极,该当何罪!”
从他开头,满朝文武蜂拥而上,纷纷怒骂谢庭。其中骂的最凶的那一批,木良漪很是眼熟——正是几个时辰前跪在垂拱殿门口哭的最凶的那一批。
“噤声!”喜云高喝,充斥了整个明堂的谩骂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诸位先省些力气。”谢昱似笑非笑道,“两个时辰前也没见你们如此生龙活虎。”
闻言,满堂文武纷纷赧然。
“瑞王有罪,要如何判,朕自会定夺。”他接着道,“但是召集诸爱卿前来并非是为了给他定罪,而是另有要事。”
闻言,众人纷纷露出疑惑之色。
“瑞王。”谢昱道,“你来替诸位爱卿解疑。”
“是,陛下。”瑞王跪在两侧朝臣中间,先朝谢昱磕了头,而后,便将他在宸元殿说的那一番话详细复述了一遍。
待他说完,朝堂之上久久鸦雀无声。
“你……一派胡言!”丁坤首先爆发,指着谢庭怒喝道,“你出兵谋反在先,污蔑当朝宰辅在后,你……你实该千刀万剐!”
“海相与逆王命人送与我的信件如今还在我的书房中,是否是我污蔑他,陛下派人一查便知。”
“信件能伪造,笔迹亦能模仿,这又算什么证据?”丁坤道,“你若早有预谋,自当伪造好了所谓的证据。”
“证据是否是伪造的,要查了之后才能知道。”谭万年道,“臣恳请陛下,即刻派人前往滇南瑞王府邸寻找瑞王所说的信件。”
“何必舍近求远。”木良江道,“逆王如今就关在靖安寺内,若瑞王所言当真,将他拿来当面对质即可。”
“他是谋逆佞臣,他的话岂能相信?”丁坤怒视木良江,“你休要趁机浑水摸鱼,党同伐异!”
“哼。”木良江闻言冷笑道,“逆王虽是佞臣,但他与海相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既无新仇也无旧怨,自不存在故意构陷一说。他的话,如何不能作证词?”
“臣附议。”齐辙站出来道,“恳请陛下,即刻派人前往靖安寺拿来逆王当堂对质。”
“臣附议。”林如晦紧随其后。
“臣等附议!”
“你……你们……”
“不必了。”海山青拦下欲冲上前去的丁坤,上前一步,站在了瑞王身侧,执笏向谢昱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道,“瑞王所言,句句属实。”
“海相!”
“这……”
“怎么会这样?”
他的话如巨石坠海,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妖后篡权,祸乱朝纲,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周朝堂变成她掌中玩物!”海山青怒指木良漪,“你,巧言令色,两面三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先与逆王勾结,助他在朝中结党,又利用其权势在京中暗置产业,大肆敛财,窥探官员**以做要挟。”
“同盟数载,你却又翻脸不认人,设局踢开谢显,为了更大的利益扶持当今上位。为了登上皇后宝座,你以北伐为饵,骗我支持。是我识人不清,上当受骗,没能看出你野心勃勃,欲壑难填,皇后之位根本非你所求!”
“你狐媚惑主,夺权参政,杀木嵩是为拿其权柄,害赵仓是为抢其兵权。你的目的就是将我等赶尽杀绝,将大周朝堂变作你的一言堂!”
“史有武氏乱唐,今有你木氏害我大周!”
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海山青忽然丢掉笏板,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大叫着冲向两步之外的木良漪:“妖后伏诛!”
匕首距离木良漪还有一步之遥时,被萧燚劈手夺下。刀刃在空中倒转方向,回刺向海山青。
“姐姐停手!”
木良漪话音落下,刀尖停在海山青的脖颈上,刺出了一粒血珠。
这一系列惊变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众人还未回过神来,萧燚已经收回匕首,同时飞腿踹向海山青膝窝,将人踹倒在地。
“妖后,你不得好……呜!”
萧燚出手,擒住他的后颈用力下按,海山青话未说完,便侧脸接地被她按在了地上。
“大相公!”丁坤大喊着上前。
“退后!”萧燚抬头,杀机尽现。
丁坤的脚步被她的眼神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这边的惊变尚未平息,众人又听到来自高台的一声尖叫:“来人,救驾!”
众人回首,看见方才还站在丁坤身后的沈冰玉高此时举匕首已经冲到高台中间,喜云尖叫着拦在了谢昱跟龙椅之前。
“陛下!”
惊呼声中,一条黑鞭追上高台,缠住了前奔的沈冰玉的脖颈,阻止了他继续前行。
握鞭之人,竟是一直随侍在皇后身边的青衣少女!
“青儿。”
木良漪开口轻唤。
随即便见青儿握鞭的手手腕微勾,鞭子另一端向后回收。黑边离开沈冰玉脖颈之际,大片鲜红自其喉部倾洒而出,瞬间染红了高台。
沈冰玉滚下高台,下方的官员尖叫躲避。
萧燚放开海山青,站起身挡在了木良漪前方。
沈冰玉自高台滚下,停在海山青方才所站的位置,双目圆睁,喉部血流如注,已没了生息。
萧燚忍不住看向青儿,确切来说是她手中的鞭子——方才不过见她轻轻一扯,那黑鞭竟几乎割断了沈冰玉半个脖子。
喜云被沈冰玉的尸体吓得抖如筛糠,却还记挂着谢昱。然而回身一看,立即大叫:“不好了,陛下昏过去了!”
……
谢昱之后,又有几名年迈的老臣当场惊厥过去。
木良漪不慌不忙,指挥着侍卫将谢昱送上辇舆抬去太医院,再将昏倒的几人一并送去太医院,最后将海山青和谢庭押入刑部,混乱的朝堂才算平静下来。
接着,她将木良江等人叫到跟前,将任务依次摊派下去。又说道:“大局已定,不必着急,先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臣等遵命,谢皇后娘娘体恤!”
木良江等人结伴离开,偌大的明堂便空了下来。
“青儿,备车。”
“你要去哪儿?”萧燚问。
“靖安寺。”
长眉微蹙,萧燚眼中的不悦不加掩饰。
“毕竟是故人,总该做个了解。”木良漪解释道,“此时天已晴了,我不久待,去去就回。”
萧燚眼底的情绪微微松动,但随之闪过一抹自嘲。
“娘娘要去何处,微臣自无权干涉。”
木良漪眸中的光暗淡下来。
“姑娘前些时日连番被人暗害,又是下毒又是刺杀,危险极了。”
萧燚看向青儿。
青儿接着道:“方才的情形将军也看见了,若没有你的保护,娘娘今日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更不该随意外出。”
“但有将军跟着,就不怕有危险了,您会保护好娘娘的,是吗?”青儿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望着萧燚。
于沉默中又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萧燚败下阵来。
……
“常欢,常欢!”
谢显忽然没来由地焦躁起来。
四日前滇南的大军就围了永安城,但整整四天,常欢带来的消息都是瑞王尚未开始攻城。他怀疑他的信没能说服谢庭,他并未选择与他结盟;又怀疑常欢暗中倒向了海山青,联合起来一起在骗他。
可是他是他唯一的帮手与获取外界消息的渠道,他再急再恼都不能表现出来。没了常欢,他就什么都没了。
谢显在屋里没听到回应,就打开门跑到了院中,院中荒草被除的十分干净,但空无一人。夕阳西下,被高墙遮挡,他站在庭院中央已经看不到了。
他不死心,快步来到庭院最东侧,想要抓住最后一抹日影。然而他贴着东侧的墙壁转过身,踮起脚,也没能如愿,最后一抹余晖也走了,这院中只剩下他一人。
“常欢,常欢!”谢显的急躁越发无法控制,他在院中打转,自言自语般不停地说话,“你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送饭?常欢……”
“哗啦!”巨大的动静让他停了下来,谢显不可置信地转身,面向靖安寺的大门——那两扇厚重的木门,在他进到这里之后,头一回打开了。
瑞王进城了?!
这一猜想叫他欣喜若狂,嘴角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他想笑,然而没等笑意展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那敞开的门洞中。
一个非笑也非哭的表情僵在了谢显脸上。
前面的错别字还有人名方面的错漏应该不少,完结之后会找时间逐章修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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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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