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侯爷。”李忠低头见礼，拱手道：“范公子正在一家一家的酒肆茶馆找流言传出的地方，这会怕是已经去了不下十家。”
“还未找到？”
屋内燃着光，烛光微黄，照的屋内的人面色也有些暖意，“你跟在身后，可瞧见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若说真有何不对劲...”李忠沉思许久后才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那些店家都拿家中老小发誓，那誓言听着有些太过严肃认真了。”
一般发誓，最先说的都是自身，将家中老小都带上的，那定然是严峻到要命才会如此。
李源听了以后也不解，只是流言，即便是查不出来，也不该人人都如此才对。
“侯爷，这事怕是有古怪。”
顾泓懿道：“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虽然不解其目的是什么，但从范飞白做的事情来看，那人似乎想让他犯错。”
李忠不解，问道：“范公子犯错吗？”
“单是这段时间去这些茶肆酒楼，就已经是步入了对方的陷阱。”顾泓懿站起身，墨色的长袍裹着精瘦的身躯，瞧着有些弱不禁风，语气沉静道：“明日，关于他这般荒唐行径，定会有人议论。”
“大不了就是四下说说，小公子往日做派比这荒唐的数不胜数，人又不在朝唐，即便是被议论也是名声问题，难道还能有其他更严重的？”
顾泓懿给自己倒了杯茶，入口温润适宜，抿了一口，“他虽未在朝堂，可今日陛下问询已经是将他推到了前面。”
李源立刻道：“那现在怎么办？”
他这般情真意切的着急，惹来顾泓懿一瞥，“或许今晚可以来场瓮中捉鳖。”
李忠的眼睛一亮，“那属下现在就去继续跟着小公子？”
“他这会怕是已经回了府，你去范家看看。”
“那若是不在呢？”李忠又问。
顾泓懿轻轻一笑，好似觉得这个问题颇为有趣，“若是不在，那就看着他钻瓮岂不热闹？”
这一笑，让李忠根本分不清他笑的是谁。
自家侯爷这笑每次一出现都会有人倒霉。
尤其是与范飞白有关的时候。
李忠离开后不久，整个顾府也都亮起了光。
月光茭白，百姓家都点起烛火，顾家的下人都在后院忙活着，顾泓懿披着外衫坐在书房，面色平静的看书，李源站在门外，两人都不言语，偌大的后院只能听见些许风声掠过。
不一会，空气中传来饭菜的香气，后厨的丫鬟将吃食装进饭盒，提至门外交给李源，欠身见礼后连眼神都不敢错一下，转身原路返回去。
李源拎着晚饭，转面看向屋内，“侯爷，该用饭了。”
“嗯。”
顾泓懿丢下看了一半的书，看着李源将吃食摆放在屋内的小几子上。
他口欲不盛，日常吃食皆以清淡为主，后厨也只做了一碗精米软羹，红枣软糕，配上两种酸爽的小菜。
今日顾泓懿用饭时显得格外随意，至少在李源看来，自家主子有些漫不经心，他从对方平凡瞥向门口处的目光猜测他是在等人。
“什么时辰了？”半碗粥下肚，顾泓懿擦完嘴角问。
李源：“回主子，辰时二刻。”
“你猜，李忠现在在哪？”
“这时候定然是跟着小公子。”
李源还是习惯称呼范飞白为小公子，或许是因为再范家待了多年的缘故，即便在被启用的那一刻他就该改口的，可不知是因为之前临行前李叔的嘱托还是私人情绪作祟，在他心中，虽地位不及顾泓懿，却也是值得自己认真对待的小公子。
他的话音一落，远处传来响动声，不等人吩咐，李源便去了前院查看情况。
片刻后，他回来了。
对着站在门框处的顾泓懿拱手道：“主子，街上发生骚乱，各家茶肆酒肆的老板结伴而出，方向似乎是范府。”
顾泓懿披着外衫走出门外，清冷的夜风将他的衣袍吹起，连带着发丝都凌乱了起来。月色下，顾泓懿面色如常，只有那微微挑起的眉尾泄露出几分主人内心的躁动，他远眺着似乎能透过府内的砖墙看见外面的热闹场景。
“走，去瞧瞧。”
“主子，外面人多眼杂。”李源想要制止对方，却见人眼睛黝黑发亮，说话间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往外走，“主子....”
“我们不坐马车，随着那些店家的脚步一起去看热闹。”顾泓懿看向李源，兴致极高道：“今夜定然有人要钻瓮。”
李源不解自家主子这般兴奋是为何，之前种种，让人怀疑他与范飞白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单纯的死对头，可现在这般样子又让人有些想不通了。
“是。”
作为护卫，他只能听从主子的吩咐做事。
出府后顾泓懿才发现，这街道上的场景要比预想之中的热闹。
而且李源形容的也有些不准确，那些店家确实是结伴出行，可却不是他想的那般哭诉去寻人做主，而是满脸欢快的吆喝着要去寻范飞白。
街道上全是看热闹的百姓，简直比过年夜市的人还要多。
“嗯？”李源瞧着不解，侧头看向顾泓懿，“主子，这般样子范小公子也不像是钻瓮的那个。”
“我有说一定是他？”
“不是他，又能是谁？”李源指着走远的店家，更加疑惑，“而且这些人怎么这般高兴？”
“去范家瞧瞧不就知道了。”
二人随着高叫欢快的商家身后，听了一路他们对范飞白的称赞，好似之前对方拎着长枪上门，不是去兴师问罪反倒是送银子一般。
出来看热闹的百姓也与顾泓懿他们一样，黑夜不睡觉拎着灯笼跟在他们身后，纷纷开始讨论这范飞白是做了何事怎么突然这么多店家结伴要去范家。
“怎么与李忠说的不一样？”
顾泓懿静默着跟着，四方步迈得稳重，却已经侧头与随行的百姓开始攀谈起来。
“怎么这般热闹，这些人说着去找范小公子，为何啊？”
“公子看着勋贵，怎么也如咱们这些小百姓一般喜欢热闹啊？”身侧的老汉憨笑着说完这话，才继续解释：“这饭小公子之前去那些茶肆寻店家，一开始是循着机会去探查去顾候的传闻，可后来不知怎的，不寻那传言出处，反倒让那些说书的又说了些其他的事情。”
顾泓懿轻轻应和的‘哦’了一声，未调上扬，十分配合。
“之前传言那顾候与范公子心意相通志趣相投，咱们这些老板姓虽然不信却也当个乐子听，可不知从哪家起，那些传言就变了，大家都说这桩事情陛下已然知晓，正寻由头要给二位公子做主呢。”
李源微微侧目，顾泓懿继续道：“做主是指？”
老汉故作神秘道：“赐婚！”
这两字一出，顾泓懿停下脚步，身后的百姓抱怨着从他身旁经过，之余他与李源两人站在路中间面面相觑。
“主子....”
“有趣。”顾泓懿努力的想要压制着内心的躁动，温润的神情像是被黑暗侵袭一般渐渐染上某种疯狂的色彩，火苗在他严重燃烧出微红的光，一如他内心激动奔放的鲜血，“李源你猜，这事幕后之人冲的是我，还是范家？”
“范与忠将军身死，范小公子无权无势，与他计较有些得不偿失。”
“所以，对方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顾泓懿侧头看他，“是谁呢？”
“属下不知。”
“三皇子肖明废物一个，即便他母亲善于筹谋也是个不堪用的，其余的只有庆王与太子可斗，沧州事情刚结束，就在范飞白准备离开雍都时传出这般谣言来，这些举动，会是谁呢？”
顾泓懿语气轻柔，几近于呢喃，眼底燃烧着疯狂的神色。
李源内心颤动，不解自家主子这般是为何。
“主子，属下去寻李忠，他跟着范小公子，定然知晓这些传言是怎么来的。”
“你没听老者说么，是范飞白传出来的。”
“为何啊？”
是啊，为什么呢？
这点不单是顾泓懿与李源没想清楚，就连跟随范飞白回了范府的李忠也是一样。
他听着府外的动静，与范二面对面的站着，看着屋内的范飞白无事人一般的吃着晚饭，内心焦急的都快起火了。
“小公子，您怎么还吃得下饭啊！那些店家可结伴往这边来了！”
“来了怕什么，我就在这等着他们呢。”范飞白奔波一天，这会饿的能吃下半头牛，嘴里塞着饭毫无世家公子的规矩与礼仪，喷饭道：“等你家侯爷来了，正好一起算总账！”
“小公子这话说的好奇怪，这事与我家侯爷又有什么关系啊！”
李忠为自家主子叫屈，这些事情哪一件事出自顾家！
不对，之前的谣言....
李忠突然嗓子发紧的闭了嘴，即便顾泓懿说之前请来家中的那几个说书先生安排的事情并不是街上传言那般，他的内心却依旧揣着一份怀疑。
“范二，”范飞白抬头，吩咐道：“你去门外看看，那些人与顾候到了没有。”
不知是否是错觉，李忠觉得范飞白说话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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