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下来,陈运才开口:
“什么事,说吧。”
她抓耳挠腮地抠桌布,抠完桌布摸脸,摸够了脸说: “唉……”
“你别唉了。”陈运忍无可忍,拽了张纸扔过去,“把你那手擦擦,再抠人桌子我给你扔出去。”
“桌子都快包浆了没看见吗?”
江月真没看见。
赶紧把手从脸上拿下来,问她:
“脏了没?”
陈运不想理她了,转头招呼服务员:
“来两碗馄饨,一碗一会儿打包带走。”
“我吃过饭了。”
“没你份儿。”陈运看都没看她,“打包那碗不要香菜不要虾米,盐少放醋多放,葱花正常……”
江月支着下巴看她一顿交代,交代结束喝了口水,手敲敲桌子:
“赶紧说,我还有……”
“你那还有人没吃饭呢是吧。”江月哼哼笑了两声,“明白,了解,吃饭重要嘛我懂。”
眼见着陈运眼神不善起来,牙也磨上了,手也伸过来了,她话头一转:
“说正事儿——我昨天看见她在你小区边上那公园里晃悠了。”
陈运说:
“哦。”
哦?
“就这个啊。”
就这个啊?
“我知道啊。”
你知道?
你知道个锤子你知道!
江月身体往后一仰,深呼吸一口:
“你知道我在说谁吗?”
“迟柏意啊。”陈运张着她那双纯洁无辜的眼睛,眨巴眨巴地说,“她就在外头转转,这附近又没什么好玩的,转转怎么了。”
“哎对你为什么跑这儿来啊,你……”
江月受不了这个满脑子迟柏意的人了,很恼火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是猪啊你!”
陈运被骂了,就眉毛一拧,很不开心。
江月比她更不开心:
“我闲的没事上你那破公园干嘛?我肯定是有事啊。而且谁告诉你我看见的就是迟柏意了?”
“你……”
“我提一个迟字了吗?我提了吗?!”江月越说越气,对上她那张莫名其妙的脸就更气了,
“哦我下班了不好好在宿舍躺着,我闲的没事干专门跑来跟你说一声昨天我看见你家迟柏意在公园散步了,你觉得我是不是有病啊!”
陈运头一次在她这儿张口结舌,半天没插进嘴。
“你现在是一天八顿饭吃得太舒服了,出门有美女给你送门口,回家还有漂亮大姐姐来迎接,给你脑子舒服化了是吧?”
陈运“哦哦”地摇头。
未免心里想了想那个迎接,嗯……
漂亮的大姐姐……
哦~
那确实很舒服——
太舒服了,而且大姐姐今天又是等到她回来才出的门……
“陈运——”
陈运回了回神,砸吧了一下嘴:
“啊,你说。”
“我……”
江月面色复杂地看着她,胸膛起伏半晌,头一别:
“算了,你吃你馄饨吧,吃完再说。”
陈运还真就吃上了,吃得非常香——
大肉馅儿的酸汤馄饨,汤底是骨头熬的,鲜得要命。
用筷子夹着一口一个,紫菜嚼着咯吱咯吱,油辣子是人店里自家炸得牛油辣子,香得红艳艳,却一点儿不扎舌头冲鼻子。
香菜碎碧绿碧绿铺在碗面一层,跟着馄饨一溜下肚……
对比之下,自己下得那挂面是什么破玩意儿——
对了,迟柏意好像也挺爱吃辣椒?
要不给她带回去点辣椒,她要想吃的话往里面自己加吧?
虽然她老说晚饭要清淡要少量要这个那个的……
江月原本还抱着胳膊生闷气,这会儿也转过脸来看着了。
陈运看着她咽口水的动作,就知道她是馋了,拿了个空碗给她往出来分:
“够不够?”
“够了够了。”她笑嘻嘻地跑去拿勺子回来,“再来点儿汤。”
陈运就又给她倒了些汤。
俩人于是就这么面对面吃起来,这会儿也没功夫再掰扯刚才那些车轱辘话了。
时间好像又回到当初还在院里的时候——
院里的饭其实并不糟,就是油水是真少,味道也很清淡。这么一来就更容易饿。而且她俩也不是那种吃两口就饱的体质,就经常饿得半夜睡不着。
每周零花钱就十块,几乎全进了肚子。
那也不够。
陈运饭量还大,放学路上捡东西卖,实在受不了了去垃圾桶翻两下也是常有的事儿。
不到十岁,正是看馒头都馋的时候。
江月比她小个一两岁,还稍微好一点,钱能攒下来,攒下来也给她买着东西吃了。
买学校门口的烤馍,板烧豆腐,煎饼果子,里脊肉饼……
给她吃,她掰两半一人一半,江月打死不要。
然后她吃着,江月咽着口水看,看两眼受不了地走了。
陈运吃完再给她抓回来,把没吃的另一半往她嘴里一塞:
“馋死你得了。”
“馋死你得了。”看着她几下吃完,陈运把自己碗里没吃几口的也给她推了过去,“不是吃过饭了?”
“吃了两花卷。”江月捧着碗喝汤,喝了一口说,“你没吃吗?”
“吃了碗面。”
俩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好笑。
陈运抬抬下巴,示意她接着吃,自己又出去买了个肉夹馍回来,想了想掰开一半给她,她不要:
“饱了。”
她说饱了那就是真饱了。
陈运吃着,问她:
“你什么时候看见她的?”
江月回忆了一下:“下午八点多了吧,我昨天跟车上这儿来的,人家试机器去了,我就随便转转,然后就看见她在门口晃荡进去了。”
“你没打招呼?”
江月闻声噎了噎,脖子都伸长了,陈运赶紧站起来“咚咚”给她后背砸了两下,看着她咽下去才放心回来。
接着就听她道:
“你什么意思嘛!”
陈运扬了扬眉毛。
“我干什么去跟她打招呼?”
“你怎么就不能跟她打招呼了?”陈运有点无奈地看着她,“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俩是我俩,你是你……”
“我俩是我俩!”江月重重地强调,“她是她!”
“行,行。”陈运叹了口气。
“那再怎么着也是咱俩先认识的啊,反正我是跟着你的……”
陈运就笑:“这会儿不说人对你多好了?”
江月不明白她是生气故意说反话还是怎么的,就拿眼睛把她看着。
陈运笑容收了收:
“认真的,没损你。”
“可是你不是说……”
“我是说我这辈子不想跟她扯上关系,不想见她这个人……”陈运把纸巾盒给她,“擦嘴——但都跟你没关系,明白吗?”
江月抓着纸巾盒,很茫然:
“可是咱们三个当时是一起的。”
“是。”陈运点头,“但现在不是了,现在是我,你,她……闹掰就是闹掰了,跟你没关系,你没有必要为咱们三个当初的这个朋友关系负责,我跟你说过的,懂不懂?”
江月讷讷地点头,欲言又止。
陈运只当没看见,继续说:
“小孟姐对你好,是实实在在的,你也惦记着她,也是应该的。不用这么打游击战一样。
你该怎么跟人家相处就怎么相处,只要你别老想着什么和好,也别跟人相处时老想着我,就行了。”
“明白了吗?”
……
陈运搓了把脸:“那你说你明白了哪些吧。”
“不想着让你俩和好。”江月皱巴着脸说,“我没有。”
“嗯……”
“但不想着你不可能啊。”这个傻不愣登的玩意儿说,“要不是你,咱们怎么可能认识小孟姐?”
陈运觉得自己心梗了一下,正想再张口,被她一挥手打断了:
“算了没事,反正我之前跟她说了我不要跟她提你,让她也别问。”
唉……
“你也知道啊我不会说话。”江月看了看她手里剩一半的肉夹馍,“你还吃不吃?”
陈运默默递给她,默默看着她吃。
她边吃边说:
“你们都一样,都特别会说话。那我又不会,我怕我打个招呼又叫她忽悠去吃个饭什么的……”
“主要是吧,她不是住那个水利研究宿舍的吗?怎么跑这儿来溜达?”
“就许你溜达不许人来溜达?”陈运起身想去买单,被她拽着坐下。
“反正你小心点儿吧,我是越来越搞不懂了,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你住这儿了?”
陈运没吭声。
“然后还有个事儿,我觉得我还是告诉你一声吧。”
陈运洗耳恭听。
“今天中午,秦姨来电话跟我说,收到了一笔匿名捐款,数额特别大。”
江月观察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地说:
“然后还有一批轮椅,跟助行器。”
“你……”
“知道了。”
江月犹豫了片刻,伸手揪了一下她袖子:
“陈运。”
“嗯。”陈运没什么表情,看着她,“你说。”
“你对她,真的没什么想法?”
两秒钟后,江月换了一句:
“那她对你呢?”
“你直接说吧。”陈运闭了闭眼,道,“说你的——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
江月心里想:我的意思?我这还能有什么意思……主要不是你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就是,咱赶紧凑一凑把那钱还给她啊——另外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喜欢迟姐,是不是?”
陈运笑了:
“这不正常吗?”
“这不是很正常吗?”陈运看着她,声音有点哑,“她那么个人,谁不喜欢?”
江月说不出话了。
“那……而且你跟她压根就……”
“我知道。”
“我知道。”陈运又说了一遍。
这一遍说出来,陈运觉得身上什么力气都没了。
她开始往后靠,一直靠在了那把同样泛着光可以包浆的椅子上,肩膀一点一点垮下去:
“随便吧,钱不用你操心,你别想了。”
“什么叫随便啊?什么叫不用我操心啊。”江月这会儿是真开始操心了:
“哎我的天,我的姐,我的亲姐,你知道那多大一笔钱吗……你不是最不爱欠人账的吗,现在都这样了你还随便,随便什么?”
陈运被她说得耳朵嗡嗡响:
“你停一下,停一下……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激动?”
我的妈呀我还好像很激动?
江月都恨不得钻她脑子里看看她在想什么了:
“你都让人家住你家里来了!都让人家来院儿里参观了!那人还那么有钱……”
“有钱有钱呗。”
“那万一拿钱来砸你怎么办?而且现在已经砸钱了,怎么办?”
“凉拌。”陈运很不屑,“拿钱砸我的人多了去了,还能怎么办,随便吧。”
“你再随便一个?”
“就是随便,爱怎么着怎么着……”陈运忽然就想起迟柏意,想起她那时候也是在这个店里,也是这样坐在自己对面的样子,微微地笑了:
“她要怎么着,我都接着。”
“你接的住吗?”
“接了再说。”陈运起身去付钱,步子很大,动作很慢,“反正我就这么个人,钱没有东西没有家没有。她要就图这个,我……”
“我给她呗。”
……
“陈运?!”
陈运回身。
“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
“你……”江月从兜里掏出手机把钱一扫,拽着她直接出了店门,“你记不记得你遇到的那个,你遇到那傻帽的时候你当时怎么说的?”
“你也说那是傻帽了还说什么。”陈运拍拍她肩膀,“行了,不许哭鼻子,神经病似的。”
“你才神经病。”
“我神经病。”陈运“嗯嗯”地点头,“行了吗?我又不是要卖身,你凄凄惨惨的哭个屁。”
“那人家又没要你卖身!”
“不卖身干什么?”陈运冲她笑得非常灿烂,“谈恋爱啊?”
“行了赶紧回吧,我馄饨还没拿呢。”
江月被她连哄带踹地赶到公交站台,扭头追她,气得大喊:
“你这头猪!”
“猪!”
陈运呲牙:
“滚回去等车。”
“我不!”江月指着她:“你说!”
“我说什么?”
“我吃不吃香菜?”
陈运一愣。
“我爱不爱吃醋?”江月逼近她,语气恶狠狠的:“我吃不吃虾米?”
陈运拔腿就跑:
“我哪儿知道,谁管你吃不吃……”
晚安。
我来了!
江毛毛的搜索记录:
两个人没谈恋爱住一块儿,另一方万一有配偶算不算非法同居?
一个人要多长时间能了解别人的口味习惯?
恋爱脑是什么样子?
朋友变成恋爱脑了怎么办?
分期贷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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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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