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三天吗,出什么事儿了?”
迟柏意见她进来,把平板还给服务员:
“安排得不错,麻烦你了。”
“那酒水……”
“上壶橘叶三清茶,酒不要。”
服务员点点头,又报了一遍菜单:
“……淡糟香螺片,桃花泛,油爆双脆,一壶橘叶三清……”
钱琼把衣服挂好,道:
“再加个蟹斗,中秋都没吃上。”
“一道芙蓉蟹斗。”服务员说完,看看她们。
钱琼摆手:“行了,先这样,你去吧。”
对方出去,要替她们关门,迟柏意又把人叫了回来:
“等等,最近有什么新出的点心吗?”
“有的——初秋限定系列,主要用料都是应季的桂花银杏栗子百合佛手之类,全都是由我们白案的赵师傅……”
钱琼直接替她说完了:
“一食一季,很值得一尝。”
“对。”服务员笑了笑,“所以您二位的意思是?”
“销量靠前的甜口封一盒。”迟柏意想了想,“等我们走前再装,酌量减成半糖。”
“需要包装吗?”
迟柏意犹豫了一下,刚想问包装是什么样子的,被钱琼一句话打断:
“不需要,就是带给家人吃。”
人走了,包厢重新安静下来,迟柏意看了她一眼,倒了杯茶推过去:
“谢了。”
“不谢。”钱琼喝着茶,往嘴里丢着花生,悠哉悠哉地道:
“你就出来吃个饭。又不年又不节的,还搞包装、扎朵花,回去给人手里一放,像什么话。”
就是要这样朴实无华的才显得出真心,懂不懂?
“惦记就惦记,带吃的就带吃的,别整那没意思的。”
她教训完了,抬起左腿架右腿,人往下出溜着一窝:
“行了,说吧。”
“说什么?”迟柏意还在想包装,并且决定一定要包装一下。
“说你什么事儿啊。”钱琼“啧啧”道,“说好了的三天后呢?这才二天呢吧。”
迟柏意朝嘴里丢了颗花生米,嚼了有两分钟,开口:
“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
钱琼这会儿不再说话,垂眼咕噜咕噜地咂电子烟。
呼吸灯一下一下地亮着。
亮了七八次后,她吐出口雾气,道:
“成,那说说吧,说说你是怎么从人海茫茫里把这人找出来,还不声不响混进人家里去的。”
这点迟柏意很不能苟同:
“先说明白啊,我可没不声不响。”
“我知道的时候你俩都同居了你还没不声不响?”钱琼很意外,“我发现你现在很牛哇,睁眼说瞎话能力满分啊。”
迟柏意冷笑:
“九峰那回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在医院,完了咱俩上一次来这儿吃饭我记得我还跟你聊过……”
“你是说病人!”
“是病人啊。”迟柏意望着她,“没问题吧?”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
“但是是你没把人认出来……”迟大夫义正言辞,非常果断,“对吧?你没认出来,我认出来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钱琼思路被她带着走,“说明你眼神好?”
迟柏意懒得理她:
“反正呢大抵就是这样,一次见面两次见面,有二就有三,有三就有四,缘分使然……”
“那照片……”
“照片跟她没关系。”迟柏意晃了晃手机,“她用的手机没联网,而且她也不喜欢拍照。”
钱琼沉默片刻,道:“是,我也看得出来她不是这种人。”
那你还说什么?
“但你现在就能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钱琼抬眼望向她,笑容很淡,
“我不说,不代表我看不见不明白。柏意,其他先不论,这个照片她爱不爱拍我也不管,但这照片她知不知情,总是个问题吧。”
“她不……”
“你别跟我说她不。”钱琼一挥手,“我就问你——如果这照片是别人给她偷拍的,她自己也知道,怎么说?”
迟柏意张了张嘴。
“如果拍照的人甚至还给了她钱,她还收了,又怎么说?”
“你可别跟我说你从来没想过这些。”钱琼往前倾了倾身子,“你想过的,对吧。”
迟柏意不答。
“你向来是这样,想得永远最多,做的也多。”钱琼笑了一下,“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她现在是动真格的了。所以你直接点儿——今天我一喊、你就来,为了什么?”
“咱大学同学里有个转专业学信息技术的。”迟柏意问她,“跟你关系不错,记不记得?”
钱琼大概明白了:
“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联系?”
“你帮我联系。”迟柏意说着,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多了,
“查这张照片的来源和传播途径。”
“还有呢?”
“还有……”迟柏意想到那条短信,皱了一下眉,“没了,暂时就这样。”
“得,不说算了。”
正好菜也来了,钱琼就吃起来。
东西要得也并不是很多,一个小时后,她吃饱喝足收工。
迟柏意还在等着点心,顺便把车钥匙给她,她也不多问,收下抬腿就走。
走出两步,驻足回头:
“柏意。”
迟柏意看向她。
“你有多少真心?”
迟柏意笑了:
“你猜?”
“我猜……”钱琼扶着门,看着她脸上的笑:
“那是个宝贝,是不是?”
“不止。”
“那真心换缘分,能回本?”
“缘分?”迟柏意反问她,“你信缘分?”
“我不信。”
“巧了。”迟柏意起身,接过服务员提着的点心盒,道:
“其实我也不信。”
“缘分向来就一回,人群中能遇见,大约才能算。”
“那两次三次?”
“两次三次,就是运气。”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运。”
“韵味的韵?”
“运气的运。”
而四次五次,就是命!
——“要不……”
“要不你跟我走吧。”
国士遇我,国士待之。
“真心换不来缘分的。”迟柏意拍拍她肩膀,拎着点心盒走,“真心只能换来真心。”
就像缘分毕生也只得一回——
乾坤宇宙,皇天后土。
就那一回!
钱琼怔在原地半晌,追下去问她:
“不用我送你?”
“不用。”迟柏意朗声道,“我自个儿走,路上还要买东西呢。”
“买什么?”
“包装纸。”
“你现在走回去得九点了……”
“九点就九点呗……”
九点了她也会等我的……
一条短信算个屁啊,现在跟她能一块儿吃饭,能让她对着闹脾气,能天天让她看着,能让她笑的人只有我!
哼!
手机嗡嗡地开始震动,陈运把研磨机关掉,拿过来看了一眼,摁掉——
不是迟柏意。
迟柏意今天又没有按时跟她一起吃晚饭。
然后昨天没有,前天也没有……
当然迟柏意也说了一声的。
不过陈运觉得她说的那一声还不如不说——
“这几天忙,下班迟,你自己饿了就先吃。”
哈哈,谁每天准时多忙一分都不差的半小时啊。
哦今天还不止半小时了,今天是两小时十九分钟……
就这那天还装没事人呢。
她会不会是看到那条短信才这样的?
陈运又不敢肯定。
毕竟短信发过来一直都是未打开的状态。
可要就是呢……
香材加错了。
本来是六百二十五毫克的龙脑,加成了六点二五克。
差了足足十倍,一鼻子吸进去天灵盖都快冻碎了。
陈运恼火地扔下香勺,往桌子上一趴,把手机翻来覆去地当锤头砸桌子上那根钉子。
砸了十七八下,手机再次开始震动。
这回不是那个号码,是剧本杀副店长的。
电话一接通,陈运还没开口,对方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中心思想如下:现在过来结一下工资。
陈运看了一眼时间,说:
“不是说好了吗,明天吧。”
而且迟柏意现在是不是快回来了?
电话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还是今天来一下吧,就现在。”
“到底什么事儿?”
“你来一下,来了再说。”
陈运觉得自己的火气一下子从胸口顶了上来:
“我都离职了,有什么电话里直接说,现在没空。”
“是这样,你也别急,我就问一下,你、你昨天晚上走的时候是不是动3号房的箱子了?”
陈运想了一下:“没有。”
“东西都没了,而且我问过人了,人说就是你……”
“谁说的你找谁,自己查监控。”陈运知道她说的是谁,“你要找不到,我来帮你找。”
就那个把店当自己家的十佳员工,整天吆三喝五地说教人……
“而且我昨天干完怎么屁事没有,你昨晚东西丢了,今晚来找我?”
“店里四个监控天天开着,自己看。”
“我就问问……”
“你问问也不该问我头上。”陈运控制不住地有点抖,“我提前三天提的离职,昨天走的时候你是不是查过了?该报损的是不是都报了?有没有问题?”
“你别大小声,就是问问,你说了不就完了吗?本来你也是个临时……”对方声音低下去,“……临时工。算了,我查监控。明天你来结工资。”
这句话说完,通话直接断了。
压根没给她再多说一句的机会。
陈运攥着手机,摁住了自己的膝盖,发现手和膝盖在一起抖。
抖着抖着,嗡鸣声再次响起……
够了吧……
够了没有?
没有。
一个一个电话像一串一串符咒,阴魂不散又琐碎杂乱,穿插在这个夜里。
这个本该安安静静看完那半本书,等着迟柏意回来后听着她讲自己今天又遇到什么事儿,一起头对头吃东西的夜里……
也穿插在这两三日难得的休息时光中。
更穿插在这三五年走出院儿,走出学校的每一天——
“你有女朋友没有,要不考虑一下我?”
“我骂她那是她该骂,她不该骂吗?一个聋子她又听不到。关你什么事儿?”
“一月八千,行吧,又不要你真干什么。”
“你有本事还来这儿干什么?”
“长成这样,打工?多可惜啊……”
电话通了,陈运听见对方含着笑的声音:
“接电话啦,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我知道我之前说那话不对,那这都过去半个月了……
行吧,我跟你道歉。别闹了。”
“那要不这样,你要觉得心里不舒服,那不谈恋爱也行,反正我们也没谈过,就保持床上的关系,这总可以了吧?”
“反正你不是也有需求么?试一试,你还没试过呢吧?”
陈运咬着牙,听见自己有些变调的声音响起:
“滚。”
“小陈啊……”
“我说滚。”
“你……”
“滚你能听懂吗?!”陈运攥住了桌角,“谁给你我的号码的?谁给你脸让你给我打电话?”
迟柏意的脸在眼前晃过。她喘了一口气,死死抓住了桌角:
“再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我就报警。”
“你……”
“滚!”
她摁不下键。
听筒里声音好像还在响着,她的手指痉挛,开始出汗。
研磨机倒下还连着线,不知道误触了什么开关发出刺耳的喳喳声。陈运一脚踹上去,连带着桌子上的两瓶附子藿香泡酒砸了个粉碎。
手机被她踩了一脚,又从地上抠起来,狠狠向门口砸去……
“黄昏后。”
迟柏意答:
“二楼三号,梅林间。”
暗号对接成功,阔别二十分钟的包终于得见。
迟柏意一手搂着包装好的点心盒,一手接过来:
“谢谢谢谢,太谢谢了。”
“别客气。”对方笑了笑,“幸好我东西也落厕所了,不然也发现不了你的包。”
“还要麻烦您跑这一趟。”迟柏意从钱包里拿钱,“工作没谈完,饭也没吃好,打车的车费我……”
“您这样才是真客气。”对方摁下她的手,声音很柔和,不容拒绝:
“都是出门在外的人,举手之劳而已。”
“您要是真的过意不去,下回遇见这事儿也帮别人一把,就行。”
人美心善啊。
迟柏意非常感动:
“那还是谢谢了,要不……”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点心,“要不我给您挑只笔?”
这神来的一笔让对面这位好人愣了一下:
“笔?”
“啊……”迟柏意指指她提着的工作包,“水利局。”
送只笔,画图什么的应该用的上吧……
再不然,送面锦旗?
“不用,真的不用。你……你要不还是看看包里东西都有没有少吧。”
这个迟柏意还真没想到,连忙低头去翻:
“没有。”
“行。”
就这么一个字。
说完,对方转身就走。
走得那叫个干脆,迟柏意低头再抬头的功夫,她已经出了门。
就这个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的作风让迟柏意想到个人。
她当即就决定锦旗不行,至少也写封表扬信——
好人不能白白受累啊。
“等一下,您怎么称呼?”
路灯下,这人一袭白衣,半张脸隐在树影中,露出另半张被橙黄的灯光照得莹莹如玉,眼型狭长似新眉:
“孟,孟知玉。”
晚安。
(虽然又迟到了……)
[狗头]大家发的这个是狗头吗?还是只小熊?
拎着点心去文具店的迟大夫准备付钱时:
我手机呢?
我包呢?
我包和手机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谜底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