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余光看到温子清放到他桌上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套崭新的校服。
校服上面还有着学校开的收据。
拿出看了下,收据上填写的时间是今天中午,刚刚盖的红章还残留着水印。
真的是刚刚给他买的衣服,而不是提前准备的恶作剧。
不是为了戏耍他吗?怎么还舍得给他花这么多钱。
难道他真的……
不、没有人会喜欢自己。
他当时看到他脸上黑斑时,明明十分惊讶。
但他为什么会主动触碰自己的脸。
他拆开雪糕外包装咬了口,冰冰凉凉的奶香味充满了口腔。
等雪糕在口腔中化成水,就如同温子清刚刚靠近后离开,只留下了淡淡的奶香。
吃完雪糕后,顾漠修沉默片刻,拿着校服袋子出了教室。
温子清把脸埋在双臂间,单手在发间胡乱的抓挠着,正懊恼时,就感觉有什么放到了自己桌上。
睁眼看去是一个熟悉的塑料袋,视线上移,发现是自己觉得无脸再见的顾漠修。
“你……”
看到顾漠修想说什么,温子清连忙捂住了顾漠修的嘴,拉着顾漠修出了教室。
安许城奇怪的看了眼他们,放下漫画,想跟上去看看。
刚起身就见温子清朝他使眼色让他待在原地,顿时就放弃了这个打算,继续沉浸在了漫画世界里。
带顾漠修来到教室外,见到四下无人,温子清松开捂住顾漠修的手,开口解释。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好奇想试试触感。”
温子清感觉自己越解释越乱,虽然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但顾漠修会信他这不靠谱的理由吗?
顾漠修手指划过脸颊,被温子清碰过的触感还残留在脸上。
他本以为第一次就是个意外,但没想到温子清会再次主动碰他那长有黑斑的脸。
“…你不怕吗?”
温子清愣了下,但很快意识到顾漠修说的是什么,笑道:“怕什么?”
“不管你信不信,我第一次看到你时,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些情绪。”
“我觉得你很好!”
谢谢你当时愿意救我。
不然的话,他早拿刀和那对夫妻同归于尽了。
看着温子清真诚的神情,顾漠修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放心,我不是同性恋,刚刚那个真的是意外。”
看顾漠修还不说话,温子清以为他还在担忧之前的事,便向顾漠修保证。
前世他虽然一直没有伴侣,但这不代表他性向是弯的。
“你没听说过我的事情吗?”
温子清微微一怔:“什么事?”
那些说他是煞星的吗?
“他们说,我克身边人,谁和我接触,谁就会倒霉。”他眼睛注视着温子清,声音平静,瞳色幽暗。
“他们说,你就信吗?”
顾漠修沉默没有回答。
见他闭嘴不言,温子清心里暗叹一声。
“我不信,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怕你克。”
温子清没注意到,当他说完这句话后,顾漠瞳色越发暗沉,眼中有着让人无法看懂的色彩。
“我拿给你的衣服还没换吗?”
顾漠修现在衣服虽然干了,但是被浸湿过的地方仍旧皱皱巴巴的。
“我没钱还你。”
他拿着衣服袋子,想要还给温子清。
温子清刚想开口说不用还,但看顾漠修嘴唇紧抿的样子,才后知后觉自己的不周全处。
少年人大多性格敏感,自尊心重,不愿意平白受人施舍。
于是他转了话头:“我也没说让你现在还,等你以后有钱了还我就行。”
见顾漠修仍旧有些犹豫,温子清只能使出激将法:“你不会赖我账吧?”
“不会。”顾漠修没有丝毫迟疑,直接脱口而出。
闻言,温子清眉眼中带上了笑意:“那不就得了,你在担心什么。”
顾漠修似乎被说服了,举着衣服袋子的手也随之放下。
见他终于肯收下衣服,温子清才暗暗松了口气。
刚刚汤泼洒到顾漠修身上,学校外套也没防水功能,里面的衣服肯定也湿了。
既然要换,那肯定都要换了,温子清思索了下,很快想到了一个地方。
刚刚他找卖衣服的阿姨时,走岔了方向,在教务处一楼的尽头,发现了个偏僻的杂物房。
那个杂物房没有锁门,里面放了些学校举办活动会用到的零散物品,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平时也没有学生会来。
如果要更换衣服的话,去那边似乎非常合适。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把衣服换了。”想到这里,温子清干脆拽着顾漠修的手腕,很快就带他来到了杂物间门前。
杂物间的门把手早就被锈迹侵蚀,墙角有着几个蛛网,网上只剩下虫子的干尸,蜘蛛早已不知所踪。
好在杂物间平时关着门,窗户也没打开,地面只有薄薄一层灰尘,不会因为走动导致灰尘满天飞。
“就在这里换吧。”
温子清没注意到,当他带着顾漠修走进杂物间时,他似乎有片刻迟疑,但最终还是顺着温子清拉扯的力道进来了。
“把上衣都给换了吧。”温子清从袋子里拿出来校服短袖和外套。
见顾漠修迟迟不动,温子清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我转过头去,你快点换。”
他们生活在南方的沿海城市,这里人均十分含蓄,不像有些地方放的开,就算都是男生,也会有人不想在别人面前光着上身。
见温子清转过身,顾漠修才动手将校服拉链拉开。
拉链从上至下滑落,露出里面被衣服包裹住的,瘦骨嶙峋遍布伤痕的躯体。
旧伤疤和新伤□□叠错落,未完全结痂的伤口还泛着丝丝血色。
这一切背过身的温子清自然都没能看到,顾漠修则是毫不在意的换上校服,将疤痕重新掩盖在衣服下面。
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确认顾漠修换好衣服后,温子清转过身来。
看到顾漠修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渍,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温子清将装着校裤的袋子递了过去,顺便从他手里把换下来的外套拿了过来。
“这个你拿回去,换下来的外套就先给我吧,我明天带给你。”
顾漠修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但还是把外套给他了。
温子清一入手,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没换短袖吗?”
他将外套展开,确认里面没有包裹短袖。
“我只穿了一件外套。”
“…你短袖呢?”
“没干。”
温子清喉头发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他怎么会过得这么惨。
“你有几套校服?”
“现在有两套了。”
那就是说原本只有一套了。
没有再问为什么只买一套,温子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学校的规定最少买四套校服,两套薄款,两套厚款,一年四季可以换着穿。
但遇到真拿不出钱的,规定也不是必须严格遵守,毕竟现在的顾漠修中午连菜都吃不起。
“你没有其他短袖吗?单穿着外套不难受吗?”
顾漠修摇了摇头。
“不难受,习惯了。”
温子清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开口:“这习惯不好,得改。”
说罢,温子清没等顾漠修反应过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丢下句‘在这等我’,就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顾漠修看着大门被关闭,空旷的杂物间只留下他一人。
杂物间只有个小窗,但进入房间的光线不足,显得整个房间暗沉沉的。
这里地方偏僻,平时没有学生会来,温子清一走,房间内安静的可以听到心跳声。
顾漠修站在原地没动,怔怔的看着闭合的大门,耳边传来声线稚嫩却满含恶意的笑声。
“他被关里面了,我们快走。”
“门栓好了吗?”
“栓好了栓好了,保证他出不来。”
“哈哈哈,灾星去死吧。”
“以后终于不用再见到这长丑脸了。”
“我们这样会不会被发现啊?”
“怕什么这里又没监控,平时都没什么人来。”
“把他锁到这几天,饿死他,让他害我倒霉!”
“我们真的不放他出来吗?”
“我们这是为民除害,你怕什么?”
门外声音渐渐远去,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个仓库没有修建窗户,唯一的光源在地上狭窄的门缝处。
巨大而沉重的铁门隔断了他前往外界的路,这间早已废弃的仓库位于一处人迹罕至的郊区,基本上不会有人来这。
待到黑夜降临,仓库中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草从中蟋蟀的鸣叫。
他无数次将脸贴到地上,用来观望外界的情况,如果有人过来,他就能第一时间发出求救声。
但因为地方太过偏僻,他等了好几天都没见到有人过来。
在后来,不知道是过度缺水还是什么原因,他开始断断续续的昏迷。
当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里时,终于有人从外面打开了沉重的大铁门。
那是一个流浪汉,四处游走在城镇,平时饿了就捡垃圾桶的吃的,或者乞讨来一些馒头,困了就近找个地方休息。
在路过这里时,他发现了这个废弃仓库,大门被锁插扣着,铁插锁眼位置插着根树枝,可以轻易打开,就想着在这凑合一晚。
就这样发现了奄奄一息的顾漠修。
后面流浪汉报警,顾漠修就此得救,流浪汉也被送去了附近的救济站。
顾漠修想上前打开那扇闭合的门,但又怕那门如同记忆中一样,用尽全身力气也难以撼动分毫。
当时他被温子清拉进这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没有去反抗。
不知道是谁在杂物间放了个钟表,还有着残留的电量,滴滴答答的走着完成自己的使命。
顾漠修维持着温子清走前的姿势,眼睛始终注视着门口。
时间随着嘀嗒声缓慢流逝,顾漠修的心也慢慢下沉。
下午的预备上课铃声响起,回荡在整个校园。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顾漠修挪动脚步,拖着发麻的双腿来到了门前。
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吱呀—”
门被人从外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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