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姑妈终于回家，奇怪的是，并没有带回远远，只有她孤身一人。
听到姑妈的开门声，南润星忙放下吃了一半的泡面，迎上前。
姑妈风尘仆仆，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仿佛前两天电话中听到疲态是错觉。
“星星啊，把这些东西放到冰箱，沉死老娘了。”
南润星接过，袋子里装了不少反季水果，个个晶莹饱满，果香四溢。
南润星顺手拿起一个吃，“姑妈今天大出血了，是有喜事吗？”
女人脱下风衣，屋内比屋外暖和不少，“远远奶奶非要买，说是给你俩吃……我不在你就只吃泡面，真没营养，姑妈炒两个菜去。”
踢开硌脚的小皮高跟，换上拖鞋，姑妈哼着小曲打开从过年到现在鲜少开动的煤气灶。
家常菜只要炒出锅气就难吃不到哪儿去，更何况是姑妈这种擅长做菜的人，手法更是一绝。
哒哒哒的切菜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乐队的鼓手。
南润星直觉现在再不说，可能就再也找不出更好的时机了。
明明客厅到厨房也就几步距离，南润星像是走了半个世纪。
女人欢快地哼歌，配合炒菜在锅中翻飞，南润星咽了口唾沫，不是饿，他甚至有些干呕，他明白是自己太紧张。
隐藏在阴影下的喉结反复滚动，额头渗出丝丝冷汗，南润星声音干涩：“姑妈，我有事要告诉你。”
“死孩子，没看到姑妈在忙”，飞出锅的菜丝自带热气，把女人拿着锅铲的手燎出红印。
“啧，有啥事等吃饭说。”说是等吃饭说，姑妈自己倒是打开话匣子，“知道远远去哪儿了吗？留在他奶奶家里了。他奶奶说，等刘建国回去就好好教育他，而且让刘建国还了从老娘这里拿走的钱。他奶奶实在喜欢远远，我就说让远远再留一天，刚好小学生后天才开学……”
“姑妈！”南润星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姑妈，刘建强出轨了！”
“对嘛，所以远远还能和奶奶……什么？”女人炒菜的动作猛然停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侄子在说什么，仅仅愣了几秒，需要大火翻炒的锅底就有了要糊底的趋势，连忙关火。
空间顿时静谧。
姑妈盖上锅盖，沉默地走向客厅，南润星也沉默跟上。
路过姑妈刚刚着急踢开的小皮高跟，南润星犹豫后，弯腰想要摆正。
“过来。”
动作被打断，只好被迫忽略。
姑妈已经坐到沙发上，绿色和姑妈的红色衣服形成很强的色彩冲击，南润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
现在这种情形，他也不好和姑妈并排坐，于是只好站在沙发正前方。
姑妈扬了扬下巴，“坐。”
南润星搬了个小板凳就地坐下了。
姑妈点头没说什么。
思索再三后，南润星缓缓说出那天和江砚初出门，一路发生何事，如何见到刘建强和陌生女人在一起，顿了顿，把自己失态的情况隐瞒了，毕竟比起出轨，他那个只能称得上微不足道的小事。
南润星本以为按照姑妈对待刘建强平时的无所谓的态度，应该会比较平静地接受此事，不至于落得个情绪崩溃的地步。
万万没想到，他话刚说到一半，姑妈红了眼眶，落下两行清泪，没有歇斯底里，只有沉默的流泪。
南润星愣在原地，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好在姑妈很快调整好情绪，“狗×的，老娘就说这些天嘘寒问暖，把人都快哄成孙子了，原来都在帮刘建强瞒出轨！”
这些天，一大帮子亲戚不住地围着姑妈和远远转，又说她贤惠，又说她受苦了，姑妈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差举起酒杯起誓：刘建强那个狗东西她不认，但身边的家人她永不会忘！
合着全是骗人的。
肩膀一股大力袭来，南润星直接被姑妈给拎起来了。
配合力道站稳后，南润星看到姑妈抹了把眼泪：“走，和姑妈去远远他奶家，去讨个公道。”
罢了，又放轻声音，“也给你讨个公道。”
最后一句话直接给南润星整懵了，他需要讨什么公道，奶奶和他还有什么关系吗？
时间不等人，姑妈回家时天色已晚，又在家里耽误不少时间，等出门早已深更半夜。
姑妈说：“委屈你了啊，星星。”
南润星又不明白了，他为什么委屈？
究竟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晚上的寒气是会渗入骨子的，哪怕初春也拯救不了夜间急剧的降温。
南润星裹紧衣服，尽力把脖颈缩到衣领里。
南润星鼻尖被冻得通红。
姑妈乐了，“大男生还没我耐冻。”
南润星：“……”
被欺骗的人心中总是包了一团怒火，姑妈一路风风火火，把滴滴司机都吓了一大跳，“妹子，干啥去？”
女人立马飞过去一个眼刀。
司机识趣闭嘴。
怕是担心惹到副驾这个一脸戾气的女人，司机特意开的很快，轮胎和地面都要磨出火星子。
南润星被极速冲刺车晃得混混欲吐，天旋地转之间不经意抬头在后视镜内和司机对视。
天杀的，熟悉的面容，南润星一眼认出这就是游乐场的□□小弟！
□□小弟显然在刚上车就认出南润星，两人借后视镜视线短暂交汇一秒，□□小弟似笑非笑。
很快到达目的地，姑妈先行一步下车就开始砸门，坚硬如铁的门被砸得框框作响，南润星不敢再耽搁，偷偷塞给□□小弟两张百元，脸色苍白地恳求：“哥，拜托了，我害怕出事。”
□□小弟本来乐颠颠的，看见钱笑容瞬间收了，他伸出大手把钱推回去，“这不是看不起你哥我吗！拿回去，忙我当然帮！”
姑妈那边门已经被敲开，南润星不能耽搁，感恩地看向□□小弟，忙跌跌撞撞跟着姑妈进门。
门槛过高，南润星又许久不来，被绊了个趔趄。
黑暗中有人扶了他一把，南润星轻声说：“谢谢。”
“呵。”
南润星浑身一僵，他忘不了这个声音，轻佻，玩世不恭，仿佛什么事情都置身事外。
幸好姑妈也没理，径直冲向里屋。
南润星也趁机冲那人点过头后，快步跟上去。
早在姑妈拍门时，家里所有人都已经清醒，奶奶一把老骨头依旧硬朗，披上衣服坐到厅堂，周边还稀稀拉拉围了几个没睡醒的男人女人。
姑妈也是泼辣，一进厅堂就问：“刘建强死哪儿鬼混了？”
奶奶笑了笑，皱起苦瓜脸：“你也知道，不争气的就爱赌，命苦啊秀玲……”
姑妈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别叫我秀玲，他赌，我给钱了，他不着家，我也认了，甚至他出轨……”
奶奶眼皮一掀。
“……我也不出意料，我最讨厌的是，妈你怎么能哄我和远远母子俩？前两天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我……咳咳，秀玲你听我说！”
南润星站在拐角，说不上话，安安静静地像个鹌鹑，耳旁又充斥着一群人混战叫喊的声音，好不刺耳。
高大的身影若有若无地靠近，南润星猛地向一旁退去。
修长高挑的身影从黑影中显现。
明明身形并不粗犷威猛，但就是有种被野兽顶上的毛骨悚然。
“表……表哥……”
男人笑了笑，“表弟。”
“半夜过来，唱哪一出？”
南润星晕车被压下去的反胃再次被逼上来，他晃晃脑袋，修长纤细的手捂住口鼻，避免此刻吐出来。
男人紧逼，“我很恶心？”
南润星摇头。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姑妈那边的骂战刚好进行到白热化，几人早已骂红了双眼。
“你瞒自己儿子出轨还有理了？不要仗着年纪大我就不敢上手，这些年我给你家的钱还不少吗？！”
姑妈伸手去指，正对南润星。
“星星爸妈车祸的赔款你拿了有一大半吧？吐出来！不要以为这些年不说我就是忘了！”
骤然听到关于自己父母的信息，南润星整个人都是不可置信，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父母车祸的赔款，但是自觉自己被照拂，也就没多问。
所以大部分竟然没在养育他的姑妈手上吗！
南润星睫毛轻颤，缓缓看向一向和善的奶奶。
胃是反映情绪的器官，终于濒临界点，薄薄一片的少年控制不住地蹲下，肩胛骨随呼吸起伏。
“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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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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