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伽将集市上买来的小玩意儿分给了府里的丫环和小厮,还有些便给了高修,让他分给偏院的侍卫们。
静王府上的下人和侍卫们每月可出府三次,他们大多出身贫寒,每月的银钱都寄回家里,手上拮据。麒伽赏的这些小玩意儿虽不值什么钱,但也是他们平时不会买的,众人很是高兴了一阵子。
因着出府游玩和蹴鞠的关系,麒伽和高修熟悉起来。麒伽很快忘了当初被高修拦下又收走匕首的事,连着几日都带着玉呼到偏院和众侍卫们蹴鞠。
最近麒伽每日都到得很早,侍卫们还在训练,他就站在一旁观察。侍卫间时常比试,既能切磋武功,赢的人还能得彩头,通常是一小壶酒或是一碟街边小店的下酒菜。
开始麒伽只是看他们比赛,后来便渐渐手痒起来。他在北原时几乎每日练武,但临行前兄长说,静王不一定会满意一个力大无穷又整日舞刀弄剑的王妃。因此从离开北原算起,麒伽大半月没有碰过武器了。他见到侍卫们练武、比试,心里有些毛躁,跃跃欲试。
高修看了出来,若是从前他肯定不会逾矩,毕竟麒伽是要成为王府另一个主子的人,但这几日他和麒伽关系亲近了些,知道对方不拘小节,不在乎虚礼。于是,一场比试结束之后,高修走上前,递给麒伽一把剑。
麒伽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很快明白了高修的意思,欣然接过了剑,走到场地中间,周围的侍卫都喝起彩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侍卫们都知道这个即将成为静王妃的世子十分平易近人,并不摆主子的架子。一起蹴鞠时他们也发现了麒伽身形灵活,力气惊人。因此见到他要和高修比试,众人都非常期待。
利剑出鞘,剑身冒着寒光,是一把好剑。
麒伽略一点头,便挥剑朝高修刺去。麒伽不常用剑,因此剑法略显生疏,加上他穿的这身衣服实在碍事,他连出好几招都被高修轻松化解,逼得他招式越发毒辣起来。
高修也感觉到了他剑招中的凝滞感,和那天冲破他的阻拦闯进王爷房中的凌厉掌法不太相像。
高修没忘了麒伽是北原世子,未来的静王王妃,害怕真的伤着他,出剑十分克制。很快,高修一时不察露出个破绽,麒伽眼睛一亮,欺身上前,剑身自上劈下,高修不得不狼狈出手格挡。
两人正僵持着,只见高修神情一变,卸了手上的力度。麒伽自不愿伤他,也很快卸了力,只是残余剑势仍然将高修手中的剑击落,“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高修立刻单膝跪在剑边,抱拳道:“属下见过王爷。”
麒伽一惊,转过头,正好撞上赵昇明深沉、探究的目光。
“王爷。”麒伽也朝赵昇明作了一揖,他看见高修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大约又是“不合规矩”。
赵昇明面上喜怒不明,也没让高修起身,只是走到两人旁边,问道:“在比试?”
高修头埋得更低了,道:“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赵昇明左手捡起他落在地上的剑,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剑刃,突然挥剑指向麒伽,说:“你来和本王比。”
赵昇明这话一出,练武场一时静得出奇,仿佛能听见汗珠滴在地上的声音。
在场的侍卫们包括高修在内都十分震惊,只不过不敢表现出来。他们中许多人是赵昇明获封静王,出宫建府后才入府做侍卫的,这些人都听过神勇北将军一箭穿五人的英勇故事,却从未见过赵昇明出手。
麒伽也没料到这一出,他来大恒之前便听说这位四皇子征战数年,身有旧伤,积损严重,无法再上战场。他想,若是要比试的话,自己应当让着这位未来的夫君。
想到这,麒伽应“是”,挥剑迎了上去。
赵昇明左手持剑,从容不迫地化解了麒伽的几个连招。
他自小练习剑法,师从武林大师,后来又跟着镇北将军征战,即使是左手舞剑也游刃有余。赵昇明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手腕翻转,剑招便行云流水地送了出来。他剑法精妙,身姿优雅,一旁的侍卫们此刻都看呆了。
在旁人看来赵昇明或许是从容优雅,但身在场中的麒伽却出了一身冷汗。他原本就不擅长用剑,赵昇明剑招外人看着轻盈洒脱,接起来却是异常困难。
麒伽刚勉勉强强挡下前一招,更加隐蔽毒辣的后招便接着来了,让人招架不住。
眼花缭乱的剑影中,麒伽似乎听见了一声轻笑,随即他手腕一麻,长剑竟然脱手而出。
麒伽连忙后撤,忘了身上穿的不是家乡的旧袍而是京城的新衣,一时不习惯,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他正要挣扎着坐起,赵昇明长剑一伸,压在了他的右肩上,力道不重却让麒伽无法起身,银色的剑光折射进他的眼底。
麒伽输了。
还输得挺狼狈,麒伽坐在地上,带着汗珠的脸上泛起红晕,既是热的又是羞愤。
赵昇明看着麒伽不认输的表情,觉得有趣。他收回了剑,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一道声音:“等等!”
赵昇明转过身看他。
麒伽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狼狈:“这比试不太公平。我本就不擅长用剑,这衣服也太碍事了,我们再比一次。”
赵昇明问:“你常用什么?”
“刀!”
赵昇明用下巴朝着兵器架的方向指了指,麒伽便过去挑了一把刀,”唰唰“在空中试了两下,选定了它。
赵昇明持剑看着他,麒伽把刀举在耳边,做了个起式,他眼中透露出些必胜的狠意,和平日天真爱玩的样子大不相同。
一瞬间,赵昇明觉得自己像是面对着草原上的小狼,更加有趣了。
“我出招了!”麒伽见赵昇明心不在焉,不想乘人之危,大声提醒道。他势必要拿出看家本领来,不能输给赵昇明这个已经伤退的将军,之前想的什么要让着对方,全都抛诸脑后。
麒伽看见赵昇明挑了挑眉,两人短兵相接,刀剑的光影缠在一处。
麒伽使起刀来顺手多了,速度也更快,他连下狠招,逼得赵昇明往后退了几步。他明显觉出,赵昇明只是在见招拆招,还没有主动出手,想来是在试探他的刀法。
果不其然,赵昇明熟悉了他的招式后,很快开始反击。麒伽感觉到赵昇明的剑法比起之前比试更流畅刁钻了,原来方才和他比剑,赵昇明甚至都还没有拿出真功夫。
麒伽出招越发狠厉,逼得赵昇明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先前用剑时,赵昇明就已经发觉麒伽力道极大,没想到此刻换了更趁手的兵器,力道竟然还能再大上几分。如果要硬生生接下一招,赵昇明觉得自己或许不一定能接住。
郑昭不会武功,但他旁观也能看出两人打得比之前比剑时更激烈了,他心中担忧,自言自语道:“世子怎下如此狠手?王爷身上还有旧伤,不可……”
一旁的高修宽慰他:“不必担心,世子还伤不到王爷。”
他话音刚落,赵昇明突然一跃而起,长剑自上而下劈下,打在麒伽的刀上发出“锵锵”两声。外人或许看不出,但麒伽被这两下震得半只胳膊都麻了,他紧紧握住刀柄才不至于让刀脱手。
两人酣战之时,突然一小厮跑进院子,报道:“太子殿下驾到。”
赵昇明轻啧一声,脚尖在地上用力一蹬,后退出一大段,结束了缠斗。
两人还未分出胜负,再继续比下去也说不好结果,赵昇明把剑扔给高修,转身出了院子。
麒伽以刀拄地,喘着气,看着那个翩然离开的背影,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轻微颤抖着,心里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庆幸。
赵昇明跨进主院,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又用右手握住左手手腕活动了两下。郑昭看见了,道:“王爷身上不舒服了吗?世子不知道王爷有旧疾,下手没有轻重,王爷您还应下,未免太勉强自己了。”
赵昇明不在意道:“不至于。”
两人进了主厅,太子已经坐在主位喝茶,身后只站着一个侍卫,再没有别的伺候的人。
行过礼后,太子屏退了下人,只留下赵昇明。他见着赵昇明牛饮似的喝了大半杯茶,又看他额角有汗,喘气比平日里急些,不敢置信地猜测道:“你和人动手了?”
“比试罢了。”
太子更震惊了:“你和人比试?你多久没使过剑了?”
赵昇明没答话,又喝了些茶。
自从四年前交出漠北兵权起,赵昇明就几乎没在人前碰过任何武器。
一开始是因为身受重伤,不得不卧床休养,后来则是因为心灰意懒:元光帝想让他做个闲散王爷,他便遂了他的意。赵昇明整日赏花逗鸟,吟诗作画,也算是过了段悠闲日子,直到最近一年,才被太子催促着在宫中领了个礼部的职位,干起实事来。
“那北原世子,在你府上呢?”
“嗯。”
“你们相处如何?”
赵昇明想了想,要是说刚刚和他比试的正是北原世子,太子恐怕要惊得下巴掉在地上。赵昇明自己也觉得诧异,因为路过院子见到那北原世子同人比武,他便冲动上前挑衅,这既不合规矩,也不是他一贯的处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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