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那我可以叫你……”谢霄看着眼前这一双澄亮的大眼睛，平生头一回觉得自己太过心急了。
“嗯？”
最后他只能把“瑶瑶”两个字吞了回去，只说：“叫你阿瑶可好？”
苏瑶点了点头，脸上红晕褪去，轻声细语道：“当然可以，先父先母在世时也是这般叫我的，‘恩公’自然也可以这么叫我。”
谢霄一怔，明显是被苏瑶口中的“恩公”二字吓到了。
向来都是被称作“小郎君”“小世子”的谢霄习惯了众星捧月，何曾被人用略显土气的称号叫过。
可能是……瑶瑶和他一样，太过羞涩了？
谢小世子下意识为苏瑶对他的这个称呼找理由，并且相当满意，暗自窃喜着。
却不知从他救下苏瑶开始，自始至终便只有他一人被情网所羁绊。
“恩公，阿瑶可是说错了什么？”苏瑶见谢霄脸色微变，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谢霄摆了摆手，勉强恢复了神色，“阿瑶既是苏杭人士，又为何来了京都？”
苏瑶眸光一沉，两只柔荑死死地卷成一团，语调低落：“先父乃一介商贾，常年在外经商，而就在年前先母离世，父亲担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中，便带我来京都寻一远房表亲。”
言至于此，空气中忽然响起了女子的抽泣声，谢小世子听了，心就开始抽痛起来。
“却没想父亲初到京都不久就染上重病，将我托付与舅父舅母后，便撒手人寰了。可舅父舅母家中也不甚富裕，便……我便被人骗去了勾栏院。”
谢小世子心中轻叹一声。
他怎会不知苏瑶是如何被骗去了勾栏院？
就在谢小世子感叹他的瑶瑶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时，他对那对吞了苏父遗产还又狠心将苏瑶卖进勾栏院的夫妇的怨憎也多了几分。
“阿瑶，你放心，我既然救下了你，自然会‘送佛送到西’。”
谢霄起身，柔声对苏瑶道：“而你就在这里安心休养，现在你把身子养好才是最要紧事，其他的事情我自会给你办妥。”
苏瑶见谢霄要走，连忙起身，却被谢霄止住了，最后笑着对谢霄说：“阿瑶多谢恩公搭救。”
谢霄险些被苏瑶这个不经意的笑晃了眼，恨不上马上把苏瑶揽入怀中，可一听到那一声恩公，心里什么想法都被打回原形了。
苏瑶在西山宅院里住了近半个月，对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
张婆子和春夏秋冬两个丫头也早就被谢霄叮嘱过，尽心让苏瑶养病，切莫让外边的风言风语污了苏瑶的耳朵，嘴巴自然也别缝得紧紧的。
谢霄几乎每日都会来看苏瑶，而且每次都会带东西来给苏瑶解闷，要么带着书册，要么带着市井里的新鲜玩意，绝口不提外边的事情。
苏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所以并非什么事都不知，先前被骗去红袖坊，也不过是因为她对自己舅父舅母太过信任罢了。
所以苏瑶自然可以从春夏秋冬的嘴里得知，近日宅院外多了很多徘徊在门口不肯离去的陌生男子，一个劲地往宅子里看，好像这院子里有什么宝贝似的。
更何况她最近几日经常在围墙上看到有男人不怀好意四处乱瞟的眼睛。
甚至还有一次，恰好碰到谢霄来看望她，就在他们相谈甚欢时，一个纸团被从围墙外抛了进来，正巧就落在她的脚边。
她本下意识地要去捡，却被谢霄抢了先。
更加奇怪的是，谢霄看罢纸团，就冷了脸，说他有点急事要办，让苏瑶先去屋里坐着，又叫小厮拿了长|枪，直接飞过了那堵围墙。
可苏瑶在屋内都能听见从院子外传来的是一群男人的大呼小叫声。
苏瑶大概也猜得到，这些麻烦是被自己这张脸惹来的。
她知道自己长得可能是比寻常人好看那么一些，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当得起谢小世子对她这么好。
在苏瑶看来，谢小世子救她只不过是行侠仗义，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把她留在自家宅院里也只不过是可怜她孤苦无依罢了。
可现在她却给她的恩公引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她到底是于心不安的。
所以当今日谢霄来见她时，她正了脸色，盈盈拜倒在谢霄座下。
苏瑶这个举动实在是吓到了谢小世子，想要扶起苏瑶，却又碍于男女有别，只能僵了身子，悬了手臂。
“阿瑶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吧……”谢霄慌慌张张地说。
苏瑶仍旧跪着，还郑重地磕了一个头，缀了泪珠的小脸宛如好似出水芙蓉，清丽可人。
“阿瑶自知已给恩公招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阿瑶与恩公无亲无故，阿瑶于心不安，特此与恩公告辞。”
谢霄知道苏瑶要走，脑子瞬间炸了，怒意立马冲上心头。
这怒意却并非是对苏瑶的，而是对那群徘徊在院子四周，并且怎么赶都赶不走的死男人的。
肯定是因为他们，不然瑶瑶根本就不会想要离开这里！肯定是的！我上次就不该只打断他们的手，腿也应该一并打折，看他们还敢不敢跑来偷看我的瑶瑶，瑶瑶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谢霄见苏瑶哭得这般伤心，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阿瑶怎么会与我无亲无故！我从第一眼见阿瑶的时候，就想让你当我的……”
“嗯？”苏瑶闻言，抬起了头，双颊仿佛被染上了上好的桃色胭脂。
苏瑶这一抬头，谢霄便瞬间慌了口舌，原本在心底压了许久的“娘子”脱口而出就成了“妹妹”。
谢霄说出口那个瞬间就已然后悔莫及，可一看见苏瑶愣住了，还以为苏瑶不愿，只好接着说：“我自小就没有兄弟姐妹，现在可以有个阿瑶这么好的妹妹，实乃谢霄之幸。”
谢霄现在只想赶紧想办法留下苏瑶，求娶之事也就只能暂时抛在脑后。
苏瑶抬手擦了擦眼泪，犹豫地说：“可阿瑶身份低位，实在当不起世子义妹的身份……”
谢霄赶紧道：“当得起的，当得起的！”
这怎么会当不起，你做我娘子也是当得起的啊！
谢霄见苏瑶不言语，还以为她不愿，接着宽慰道：“我母亲以前还经常念叨，说还应该给我生一个妹妹，现在可以有阿瑶这么一个可爱漂亮的姑娘肯定很欢喜。”
张婆子识了眼色，连忙扶起了苏瑶。
谢霄嘴上随这么说，可心里却有万分不乐意，他只能安慰自己，现在最要紧得就是把瑶瑶留在京都，日后自有大把机会向瑶瑶求娶。
苏瑶抿着唇仍是不言，谢小世子便有些慌了：“阿瑶这是不愿吗？”
苏瑶赶紧摇了摇头，杏目中迷离着江南烟雨：“阿瑶自是愿意的，只是忽然念起阿瑶幼时随父亲在外经商走丢的亲哥，顿时心生感慨罢了。”
“阿瑶还有个哥哥？”谢霄虽然调查过苏家，但是对于此事他却是不知的。
苏瑶轻轻一叹，悲声道：“兄长曾于十九年前随先父去魏国做生意，却没想魏楚发生战争，兄长就不幸混乱中走失。”
谢霄点了点头，此事他自是知道的，因为正是十九年前，他的父亲谢峥领着二十万楚军，将楚旗插遍了魏国所有的城墙。
他也知道那场战争，让很多人家破人亡，可他现在才第一次意识到战争的残酷。
父子一别，竟就十九年未得相见。
“先父之所以将我托付于舅父舅母，也是因为父亲早前打听到自家兄长的消息，想要前往原魏楚边境寻我兄长，却没想到……”
谢霄开口：“阿瑶不必担心，我定会派人去寻你兄长，在寻回你兄长之前，你尽可放心依靠我。”
“多谢恩……”苏瑶感谢的话才吐了半句，意识到她应当改口，便低着头柔声说：“多谢兄长。”
谢霄心里的不适稍微缓解了，毕竟“兄长”总比“恩公”听着舒服。
谢霄要收苏瑶做义妹的消息一放出去，听风楼的说书人立马改了话本，把两人一见钟情改成了谢霄可怜苏瑶身世悲惨。
京都内众人虽然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无论男女，绝大多数却是欢喜的。
毕竟谢小世子的身世样貌才学哪一项都是一顶一的，哪家未有婚约的小娘子们没有奢望过可以得到谢小世子的垂青呢？
现在苏瑶也成了镇远公府的义女，身份低位也不再是以前卑贱的商贾之女，如果能娶到苏瑶，先不说苏瑶那国色天香的容貌，单单是她背后的侯府这个背景就不得了，如果迎娶了苏瑶，相当于背后攀上了镇远公府这颗大树，以后仕途想不顺都难。
一日，张婆子便给苏瑶传话，说是长公主想要见她，连马车都已经停在了门口。
苏瑶知道长公主是谢霄的母亲，也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义母，自然不敢懈怠，着了个温和恬淡的妆容，挑了件杏色绣出水芙蕖上襦和白色百褶裙。
苏瑶这副打扮引来了张婆子和春夏秋冬的连连夸赞。
张婆子也告诉过她，镇远公府离着不远，就在西山南面。
要是说长公主直到现在才知道她的存在，苏瑶是不信的，不然张婆子一个贴身服侍长公主的婆子，会一声不吭就跑来尽心尽力照顾她一介草民？
怕是从谢霄为她赎了身，然后又安置在西山别院开始，长公主就全都知道了。
苏瑶也不知长公主为何会答应谢霄收她作义女，就凭谢霄的几句话吗？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苏瑶何时胆怯过？想当初她从红袖坊二楼跳下去时，她也没有怎么怕过。
忽然，张婆子就在车外叫她，苏瑶掀起帘子往外一看，就看见挂在正门之上的“镇远公府”的敕造牌匾，扑面而来的就是百年望族的深厚底蕴，令人心生敬畏。
马车未在正门停下，却停在了西边角的侧门，苏瑶整理了情绪，掀了帘子搀扶着张婆子的手，下了车。
张婆子便领着苏瑶从侧门进入，进了圆形拱门，两边皆是抄手游廊，草木虫石摆放别致，环境清幽雅致。
苏瑶虽然是第一次看见过如此奢华却又雅致的景色，却始终垂着眼眸，静静地牵着婆子走着。
张婆子不禁暗叹，这苏家家教还是不错的，想必是在礼教这方面是可以入得了公主的眼的。
张婆子一想起昨日她回侯府时，从别的贴身服侍长公主的婆子嘴里听来的话，不禁暗自暗叹苏瑶不仅生了一副好样貌，还得了谢小世子的青遇，想必日后必定是享无边富贵的好命。
也不知是不是长公主府奴才下人众多，苏瑶一路上还没走个好远，就撞见了好几拨行礼的婢女，密集的有些可怕，且绝大多是都往她脸上瞟。
虽说大部分婢子都恪守这着规矩，仅仅也就是小心偷瞄几眼，可也有大胆的，恨不得凑上前来，将眼珠子顶在她脸上。
这时，刚要经过大花园的苏瑶听见远处似有人在叫她——
“你就是与子玄私定了终身的苏小娘子？”
【小剧场】
谢霄：一群臭男人也敢觊觎我义（娘）妹（子）。
苏瑶：兄长真好。
谢·不想被苏瑶叫兄长·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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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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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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