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几声,林中惊起了几只鸦雀,月光微暗,不远处的树林中散出了一道昏黄细微的灯光,伴着细细碎碎的金属碰撞声响,正在朝他们靠近。
两人虽然已经隐去身形,却仍旧躲到了密密的灌木后面,紧闭呼吸,透过叶片之间的缝隙窥视着远处的来人。
那人右手一杆长杖,上面不知站了个什么东西,左手手中提了一只灯笼,远远看上去像是什么瓜做的,身后一大片都是漆黑的,仿佛牵了一面旗子。
一些小兽从草丛中窜出,被身后那一抹赤黄的灯光逼入了一旁的丛林。
越来越近,那人来到了茅草屋前,借着月光,仓冶发现他手上的灯并不是什么瓜做的,而是泛着黄色的骷髅头,画着符文,镶着黄色的金属,不知道是金还是铜。那火焰无所凭借,空空地悬在骷髅头内。
提灯的人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续着乱糟糟的头发,额间环着一圈白色的珠子,颗颗圆润,直系到了脑后,又因过长而垂到了胸前,穿着似个和尚,斜披着的暗红色袈裟,绘着鬼怪陆离的花纹。胸前斜挂了一根骨头,那形状是人的腿骨,与腰间一颗滚圆滚圆的拳头大小的白色小骷髅头穿在一起,都镶着黄色的金属。
右手的长杖原来是降魔杵,杵的尽头亦是骷髅头,漆的漆黑,一双眼睛却是鲜红如血,不知道镶嵌的什么珠子。骷髅头与长杆相连的地方垂了一串一串的金链子,也有红色的珠子穿插期间,那细细碎碎的声音,便是这东西发出的。
和尚缓缓从他们面前走过,那面黑旗子也卸下了伪装——竟是一串人形活物,大约有七八个,软趴趴的,漆黑如雾,行尸走肉一般跟在后面,一个个嘴里都哈着黑色的烟雾,有的头顶也冒着黑烟。
是降宗的!仓冶与玄白交换了目光,他们居无定所,向来躲在坟茔墓地,极少现身,如今出来做什么?难道......?
忽地,那和尚住了脚,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两人心中一诧,更加收敛了周身气息。那和尚领着队伍朝左边靠了两步,仓冶站在前面,离得近,见那人过来便向后靠去,却撞在了玄白胸膛上!
仓冶刚想稍稍朝前挪一点,猛然腰间一紧,向后倒去,紧接着一个含着火焰的骷髅头从面前一扫而过,带着一道强劲的罡风,是那和尚甩了一把袈裟,将那骷髅灯甩了过来,不知是有意无意。
仓冶后背紧紧贴着玄白,紧闭气息,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玄白一手拉着仓冶的后腰,一手撑着地面,不再敢有多余的动作。
那和尚微微侧头,将脚下踩着的鸟骨头一脚踢开,透过树叶缝隙,仓冶这才看清,那人眉骨下方是两个黑漆漆的窟窿——是个瞎子,瞎子点什么灯呢?
那和尚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继续带着他的队伍朝前走去,是方才他们出来的大河方向!
猛然间,那降魔杵上蹲着的东西,回过了头,两只绿色的眼睛在夜晚十分诡异,接着熟悉的鸟叫声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那上面蹲着的是豪干云!
仓冶心中大惊,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跟这样奇怪的人混在一块,出了什么事?
那黄色的光亮已经消失在林间。仓冶将玄白拉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枯枝碎叶。
“我们可能得回去!逍遥苑怕要出事!”玄白道。
仓冶点头,金家的线索还没有弄清,豪干云也莫名其妙杀了出来。按照正常的脚程,豪干云领着一大帮人,要比他们晚十日左右才能到达人族。难道他们已经在逍遥苑耽搁了这么久?
仓冶刚抬脚要走,忽地一顿,掌心发热。
“怎么了?”
仓冶张开了手掌,一串深红色的字迹显现了出来:“王上安好?何时归来?大祭司后院的瓜都熟了。”是北极恒通过傀儡传递的消息。
“......”
这种时候可没时间拉家常,仓冶捏了两根狼毛,微微施法:“好。”
两根深红色的毛发从傀儡王上掌心飘落,北极恒深深叹了口气,戳了一指头傀儡:“你当王上还是我当?”继续埋到了满桌子的奏折里。
......
此次进逍遥苑是没有人带路的,远远地他们看到那昏黄的灯光在河面上消失了,追过来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方才他们从这大河的水底出来,和尚也消失在了这里,说明逍遥苑的幻境结界中心就在附近。
玄白在河岸摆了一个金色的阵法,阵法的中心是一柄金色的勺子,缓缓转动,在酉的方位停了下来,化出了三道白光,接着那勺子忽地变大了。玄白示意仓冶上去。
这术法看着很是眼熟,但仓冶始终想不起来。
勺子缓缓移动,宛若飘在水里,可周围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怎么看都在原地。
但仓冶心中莫名确信,他们就是在移动,而且很快。
“等勺柄到了亥刻,我们就要下去了。”
玄白脸色在月光下更加的白,脖颈间还裹着他衣服上撕下来的绸带,晚风拂过,衣袂翻飞,在苍茫的河边显得有些单薄。
“你的伤怎么样了?”仓冶看了眼他腰间束着的绸带,虽然都是黑色,但明显伤口边缘的要比别处的颜色更深,不知是不是又在出血。
“无碍了。”玄白轻声道。
仓冶道:“那和尚是怎么进去的?”方才玄白能根据他们人族的五行八卦之术从里面出来,如今结阵也能进去,如果他们一开始便知道逍遥苑的位置,或许混进去找线索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降宗的法子我也不知道。他们极少出来走动,我从未遇到过。”须臾又道:“那猫头鹰?”
仓冶点头。
玄白眉目间似有些担忧,握了握手指。
......
此次来的地方不是湖面,满眼都是红纱......地上还有血迹,外面吵吵嚷嚷的,他们居然又回到了方才被囚禁的屋子!
仓冶伸手,五指利爪挥出!还好,灵力还在,说明克制他们灵力的念力和那古怪的禁制香已经撤去。
“砰”的一声,门被撞了开来,一名女子慌慌张张地进来,马上关了门,回头见到两人,被吓了一大跳,几乎惊叫出声时,马上又捂了自己的嘴巴,指着外面。
仓冶掀开了个门缝,发现外面乱做一团,走廊中都是惊叫着逃跑的女子和一些客人,追在他们身后的是风潇的竹叶镖,那竹叶镖后面的青蓝色衣物的人还与一些冒着黑烟的东西缠斗着。
仓冶夺门而出,迎面撞上了两人架着一个紫衣女子,飞奔着,正在躲避身后的竹叶镖。
“低头”,仓冶将那仨人拉趴下,以利爪接了竹叶镖,玄白抓了桌上的两个酒杯,砰砰掷出,截住了随后而至的竹叶镖!
仓冶这才发现,这一高一矮,正是那天在他前面窥窗的那两人,这紫衣女子也正是他们要找的人——玉儿,金玉!
“上官蓉呢?”仓冶问道,她怎么会允许此处乱成这个样子!金玉还未来得及回答,屋顶上一人又飞出了一镖。
“小心——”玄白将仓冶拉开,转手又掷出一个酒杯,截住了一枚镖。
同一时间,噗嗤一声,什么东西没入皮肉的声音!仓冶感觉身旁的姑娘定住了。
仓冶转头,见那姑娘肩头赫然插着一枚镖,已经变成了一道黄色的符,正在缓缓渗入皮肉。射出的镖是两枚,一前一后,贴在一起,前一枚没有命中,会自动触发第二枚!
他们离得很近,仓冶被拉开后,第二枚便刺到了她身上。
咻的一声,一柄长剑带了金色的灵流,一刹间贯穿了对面走廊上射镖的那人,紧接着嗖嗖贯穿了余下的几个身着青黑色衣物的身影,一刹间,金色灵流大作。长剑回到了玄白手中的时候,那几人还立在原地,没有倒下去。
这层楼短暂地有了一瞬安静!旁边一高一矮两人,见到玄白如此迅速地取人性命,都有些不自然,那矮的已经有些发抖。高的却还算镇定。
那金玉,看着缓缓渗入的符文,双眼闪烁,充满惊惧,却来不及害怕,她压抑着痛苦,哆哆嗦嗦地从胸衣当中掏出了一枚绿色的玉牌,却站不住脚,倒了下去。
“姑娘!”仓冶扶了她,蹲了下来。
“采桑子......”金玉将玉牌放到了仓冶手中,肩膀已经开始化成黑烟,金玉瞄了一眼,泪水滚落,着急道:“采.....采桑子,咒文是采桑子,救......救姐姐,赌......”
话语未毕,一缕黑烟遍消散在空气当中,方才还鲜活的生命转瞬业已不见。
“交出玉牌!” 猛地仓冶喉间悬上来一柄剑,是那高个子的人!
仓冶心中冷笑,还没有站起来,那两人已经躺到了地上。
玄白唇间血色若隐若现,目光峻厉,已经收了剑,冷声道:“滚!”高个子那个似有不服气,矮个子却拉着他头也不回往外跑。
仓冶没看见玄白如何出的手,也从没见过一向温和的玄白竟有如此凌厉的一面,他总是病恹恹的,总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也好似很好说话......
“赌坊!”玄白道,声音坚定却温和。奇怪,那凌厉之气竟散的如此快。
......
相较于逍遥苑的其它地方,往日最是嘈杂的赌坊,此刻确是最安静的,只有嗡嗡的诵经声。
门外面围着一圈风潇的人,各个结了印,与屋内对峙着,抵挡着一些黑色的东西,双方剑拔弩张,他们一路过来,清理了不少风潇的人,但没有想到,此处的比外面的多一倍不止!
其中一人,手中有一道红色的令符,那是风潇的追杀令!正在散灭,他扯了扯嘴角,点点头,道:“大师,我们大事已了,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说完一招手,所有人撤了印,原地结阵就撤,倒像是逃跑一般!那些黑色的东西就立在了原地,长牙舞爪......
“放开我!放开我!啊——”凄厉的叫声,从赌坊内传出,伴随着痛苦的哀嚎。
两人奔了过去,透过门外那些东西的缝隙,仓冶看到,降魔杵在疯狂地旋转,扬起的金属链条形成了一个法阵,地上一只骷髅头不停念着经文,一众情魅都幻出了紫色厉象,但都抱着头瘫倒在地,哀嚎呻吟。
上官蓉衣衫破烂,散落一地,唇角都是鲜血,躺在那深红色的袈裟上,双腿痉挛抖动,身上压了那瞎眼的和尚,起起伏伏......
有点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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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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