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子！”
江柚子眼睫垂下，放松了拳头的双手握住了书包的肩带。失落之际，程梨兴奋的声音响彻这条空荡寂静的走廊。
她叫她名字的时候，没有夹杂鼻音，也没有带着沙哑，格外清脆动听。
周雅怡一顿，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站在教室门外，看着程梨面带笑意地奔向江柚子。她的背影如同即将消失的长镜头，离自己越来越远，笑容却离江柚子越来越近。
江柚子眼皮微抬，怔怔地望着即将飞扑过来的程梨，脸上的郁气蓦然褪去，她迟疑地想要伸出手，如果程梨真的扑到她身上，她要稳稳接住才行。
但在离她几厘米的距离，程梨刹住了脚步。
江柚子忙缩回手，重新握住书包肩带，假装无事发生。
“怎么样，老师讲的你有没有听懂？”程梨关切地问。
“似懂非懂。”江柚子说。
【主要一整节课都在想你，真该死啊。】
程梨：囧。
她很想知道江柚子觉得谁该死。
周雅怡慢悠悠走到她们面前，她似笑非笑地面对着江柚子：“我有些听不懂，好在程梨坐在我旁边，不懂就问她，她都能给我解答。老师讲一遍就听明白了，程梨你真的好聪明。”她弯起双眸看向程梨。
程梨笑了笑说：“过奖过奖。”
江柚子沉默着，心里叨叨：【老师就站在台上，不懂不会问老师吗？】
这语气听上去略微不爽，程梨神情微妙，手臂搭在江柚子的肩膀上，问：“柚子，你怎么一脸不高兴？是不是吃醋啦？”
“额？”江柚子顿时脸颊热热的，“我吃什么醋？我才没有吃醋！”
“好吧。”程梨揽着她下楼，招呼站在她们后面不动的周雅怡，“走啊。”
周雅怡回过神，笑着跟上。
她们一起走到校门，周雅怡率先告别，程梨笑嘻嘻地跟她挥手，另一只手仍执着地搭在江柚子的肩膀上，像个没正经的混混，整个身体都倚着她。
江柚子伸出食指，半阖着眼皮，戳戳程梨的手背：“放下来。”
程梨不放反而把她揽得更紧，江柚子像被挤扁的气球，憋着气马上就要炸了。
程梨坏笑：“我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幼稚鬼。】
“你离我这么近，别把感冒传染给我了。”江柚子捏着鼻子使出绝招。
程梨果然放开了她，讪讪地撅起嘴：“哼，你嫌弃我。”
“嗯。”江柚子抿着笑意，眼神演着冷漠。
【幼稚鬼。】
程梨眯起清澈的眼睛，伸出魔爪，咬牙切齿道：“好啊，真的嫌弃我！江柚子，你完蛋了。”
她的魔爪朝着江柚子的胳肢窝伸去。
“啊！”江柚子痒得不行，推开她短促地惊呼了一声，“你不要过来。”
程梨哪会乖乖听话，在冷风里笑得像个大坏蛋：“我过来了哦！”
江柚子为了躲开她逼近的爪子，眼神惊恐地跑了起来。
程梨一边笑一边追，长空万里之下，两人乘着冷风围着一颗长在校门外的老榕树打转，蓝天映衬下的灰色裙摆活跃地晃动着。榕树的树根拔地而起，宽大的叶片被冷风卷得满地都是，她们踩着脚下的落叶和结实茁壮的树根，速度被动减慢了许多。
“哈哈哈哈哈哈……小狐狸，你别跑啊！”程梨放飞自我，跟个变态似的在江柚子的身后叫嚣。
江柚子寒毛都立了起来，此刻的程梨比鬼还吓人，她不敢回头看，生怕看到想象中的程梨甩着舌头的画面。她双眸一闭不管不顾地加速，猛地被脚下的树根绊倒在地。
“欸！柚子！”程梨扶着她起来，担忧地问，“有没有受伤？”
【这样的程梨正常多了。】
江柚子摇摇头。
程梨弯腰给她拍裙子上的灰尘，然后抬头嘲笑她：“你看看你这披头散发的样子，跟鬼一样。”
江柚子别扭地将凌乱的长发别到耳后：【什么鬼，老娘是落魄天使。】
程梨噗嗤笑出了声，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啊，不对，不像鬼，像落魄的天使。”
江柚子震惊：【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好不容易别整齐的长发一下子又被大风吹乱，一股脑地糊在脸上，刘海也飞了起来，江柚子抿着唇，不耐地将刘海按回额头上。
“嗐，你看看你，不扎头发。”程梨看不下去，手腕上正好套着一根皮筋，她绕江柚子的身后，用皮筋给她绑了一个低马尾，“好了，这样风就吹不乱了。”
风不仅吹乱了江柚子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心。回到家后，江柚子洗好澡坐在床上，拿着程梨给她的皮筋，只是一根普通的棕色皮筋，有点像程梨的发色，她却借着暖色的台灯光线温柔地看了半晌。
脑子里不断地冒出程梨帮她扎头发的画面，她白皙修长的手指绕着她如墨的长发，她的指间一定沾上了她洗发水的味道……想到这，江柚子情不自禁地把皮筋举到鼻子前嗅了嗅，是专属于程梨的气味。
江柚子开始每天用程梨的棕色皮筋扎低马尾，她以前习惯披着头发，遮挡了脸颊，将本来就尖瘦的脸衬得更小，加上她总是不苟言笑，整体看上去就特别阴郁，其实也不是看上去，在没跟程梨亲近之前，江柚子确实每天郁闷得不行。
程梨的几个小姐妹聚在她们的座位前，因为程梨的关系，这几个女生对江柚子已经有了印象，江柚子突然换了个发型，让她们感到不适应，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当面议论她——
“江柚子，很少见你扎头发耶。”
“我以前以为你是因为脸大才一直披着头发，没想到扎起来脸还是那么小啊，不过眼睛看上去更大了。”
“咦，我都没仔细看过你，你还挺漂亮的嘛。”
江柚子耷拉着眼皮，对她们没营养的夸奖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写题，有种要把书读烂的架势：【漂亮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还不如夸我聪明。为什么考了这么多次第一，都没人夸过我聪明，连我的手下败将全班第二都有人夸她聪明。】
江柚子心里嘀嘀咕咕，侧目看了眼正在臭美照镜子的手下败将，程梨：“。”
程梨放下镜子，想要凑到她耳边说话，中途想到什么，撤了回去，江柚子不明所以，见她从书包里拿出了口罩戴上，顿时汗流浃背。
程梨重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别人夸你漂亮要说谢谢。”
江柚子面无表情道：“你不用戴口罩跟我说。”
“你不是嫌弃我么。”程梨莹亮的小鹿眼里透着埋怨。
“我开玩笑的……”江柚子还没说完，程梨开心地扯下口罩塞进桌肚里，“我就知道，我感冒其实快好了。”
江柚子顿了片刻，木着脸把没说完的话补上：“嫌弃你不是因为你感冒，就是单纯的嫌弃。”
【哈哈。】
程梨梆梆给她的练习册两拳。
高三C班的外面。陈星彤长长的一条立在窗边。莫可樱过来找她男朋友，看到同班同学好奇地问了句：“你在这干嘛？”
“要你管。”陈星彤望着和简方白坐在一起的周雅怡，语气幽怨。
莫可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自己的男朋友老实地坐在位置上玩手机，没跟美女聊天，即便被陈星彤弱弱地怼了心情也还算不错。她正要进去被陈星彤拉住了：“欸，你帮我叫你男朋友的同桌出来。”
“你不会自己进去叫。”莫可樱说。
陈星彤不耐烦：“我进去干嘛，她都不理我，我进去很尴尬的。”
“哦。”莫可樱淡淡应了一声，进去跟周雅怡说了句话，周雅怡对她礼貌地点点头，起身后变脸似的，臭着脸来到教室外，“有事？”
“我给你发信息怎么不回？”陈星彤弱弱地问，她好不容易又攀上一个大小姐，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失去，“你不是说过只要我给你程梨的联系方式，你就愿意继续跟我玩的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周雅怡一口否认，她靠着墙道，“实话告诉你吧，我愿意跟你玩是因为你是A班的人，但我没想到你的品性这么恶劣，你勒索程梨的事我都听说了，以后你就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可不想变成下一个被勒索的对象。”
陈星彤目瞪口呆：“什么叫因为我是A班的人你才愿意跟我玩？”
A班是什么很牛逼的班吗？她怎么不知道？
周雅怡耐心售罄：“麻烦你不要问这么多。”
“你之前还帮我到处跟人借卫生巾，”陈星彤望着她转身的背影，有一些难过，“就凭这件事，我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以为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看来我错了，你宁愿道听途说，也不愿意相信我。”
“道听途说？”周雅怡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你连这句话都在撒谎，让我怎么信任你？你不会以为每个人都是傻子吧？陈星彤，你能接近我是因为我给了你机会，不是你多有交际能力。”
陈星彤顿时感到难堪，死死咬着嘴唇盯着她转身。周雅怡又停顿道：“哦，我压根没帮你借卫生巾，卫生巾是我在超市买的，之所以骗你是因为想跟你拉近关系罢了。”
周雅怡却没想到，陈星彤跟程梨关系那么差。当时陈星彤跟她说过她在班上人缘特别好之类的话，周雅怡信以为真，想借着陈星彤这条线跟程梨搭上关系。现在既然知道了陈星彤跟程梨关系不好，这条线对她来说自然是没有用处了。
她最想接近的人，只是第一眼看到就为之心动的程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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