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咨询，欢迎来到言外事务所。”林喻听到身后传来陆知言的回答，连忙转过身看向问话的客人。
门口站着一位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戴着鸭舌帽，头发披在肩上，神情有些局促。她抬了抬帽檐，视线在前台的两个人身上来回扫了两遍，双手抓紧了斜挎着的帆布包带，犹犹豫豫地往里走了两步，像是在试探水温，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开口：“我、我在网上看到，说这里可以帮人更好地使用能力……”
“没错，我们可以提供能力评估、应用建议，也会根据你的情况做针对性的辅助。”林喻侧脸，看到陆老板已经直起身，挂上了职业的礼貌微笑，只是语气渐渐放得柔和，“在那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一下，请问你成年了吗？未成年人是需要监护人授权的。”
女孩微微愣住，然后下意识地挺了挺背，声音不自觉地大了一些：“成年了，我已经大一了。”
“好的，我们可以去里面坐下聊聊。”陆知言朝会客室的方向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在给女孩带路之前，她却先低下头，轻轻点了点林喻的手背，
陆知言的指甲不长、大概2毫米，修得很整齐，没有过多的美甲样式，只是涂着裸色的指甲油，落在手背上痒痒的，像是有一只好奇的小鸟，试探地啄了啄。
林喻本能地翻过手，摊开手掌，一根黑色的发绳被轻轻放在了手心。她一愣，随即抬头，正对上了陆知言弯弯的眼睛。这时，小鸟啄在了发圈的正中，似乎带着几分遗憾的不舍，又像是在提前约定——“今天不凑巧，没能绑上。但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
她指尖慢慢收拢，将发绳握紧，原本在胃部集中努力消化的血液接收到了优先级更高的任务，被不受控制加快的心跳送上了耳尖和脸，幸好头发还散着，能挡住一部分随心而动的红。
陆老板抬头恢复专业的速度太快，错过了林喻的反应，刚走到柜台前的女孩却又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随后发现只有陆知言一个人在前面走，林喻还坐在前台，有些不确定地问：“请问咨询是只能一对一么？”
林喻有些疑惑地抬头，事务所的咨询一般都是陆知言一个人负责的，客户似乎也很少提出异议，毕竟一对一的保密性更强一些。不过……她看了看女孩攥着包带、已经发白的指节和问完问题之后立刻下垂的头，这孩子大概是很紧张吧。
她和陆知言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微微偏头，她回以一个点头。于是陆知言温和地开口：“一般情况下是的，不过如果你有要求随时都可以提出。”
“那……我可以同时听你们两个人的建议么？我不太清楚收费标准，两个人是不是要更贵？”女孩抬起头，问到后面声音小了些。
陆老板轻轻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安抚：“不用担心，我们事务所的收费是按方案复杂程度而定，不是按人数来算的。而且如果我们提出的方案不合适，咨询本身是不收费用的。”
女孩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明白了。”
“好，那先跟我来，小喻……”“我把暂停营业挂上再过去。”
陆知言笑着点点头，转身轻声对女孩道：“这边请。”
女孩连忙应声，小碎步跟在她身后。斜挎包上挂着一只略显磨损的书本吊坠，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
林喻挂好牌子，顺手把两人喝完的奶茶丢到垃圾袋，也朝着会客室走去。
我少说话、认真听，让知言做主导应该就可以了。林喻暗暗想着，握住似乎还有前一个人手心温度的门把手，推开，走进去，坐在了陆知言旁边空着的椅子上。
递过一瓶瓶盖已经拧松的乌龙茶，陆知言沉稳却不失温柔地开口：“人到齐了，我先来介绍一下，我叫陆知言，是事务所的主理人，这位是林喻，正在和事务所合作的软件工程师，主要负责技术。在这里，你的任何信息都会被严格保密。无论你今天说了什么、咨询的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外传。相关的保密协议条款都在茶几上，你可以随时翻阅确认。”
“这里是安全的地方，”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对面脸上还带着明显青涩和紧张的小姑娘身上，语速放得更缓，“你可以安心地把困扰你的问题说出来，我们会认真倾听，也会尽力帮你找到合适的解决方式。”
林喻在旁边轻轻点头，给出安静而坚定的支持。
“我叫周易。”女孩似乎终于放松了一些，她摘下帽子，理了理因为静电而微微翘起的发丝，端起面前的温水抿了一口，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
“我的能力是微量的幸运转移，就是可以通过肢体接触把我一天的幸运转给某个人，然后第二天我的运气就会变差。得到的好运和我变倒霉的程度应该是呈正比，比如说……如果我让对方在抽卡游戏里一下就抽到想要的角色，那我第二天可能就会吃水果发现虫子、吃泡面没有调料包。”
说到这里，她垂下眼，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尖轻轻相对，声音轻了些：“我以前试过几次，不是很极端的运气转移，摸索了一下让别人幸运之后，我会有多倒霉，大概知道一些规律。而且我每次想转移的运气越多，需要直接接触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周易顿住，用力抿了抿嘴，眉头皱起，似乎在组织接下来的语言。林喻和陆知言没有出声打断，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了勇气：“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家里出了点事，还要准备一场很重要的面试。她不说，但我知道她其实压力特别大。我想帮她，让她那天顺顺利利，不用太辛苦。”
“我以前也给她转过几次幸运，比较小的那种，没让她注意到。可这次，我估计需要至少几分钟的接触时间。”周易的语气不自觉地加快，“我怕她会察觉，我不想让她知道我用了能力，不想让她有心理负担，觉得需要回报我什么。”
周易终于抬起头来，带着点不安还有更多想要被理解的希冀：“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自然地靠近她，完成这次转移，又不会被她察觉？”
听上去周易确实很在乎这位朋友啊，只是她的想法会不会……林喻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不该多说，不确定地看向了陆知言。
陆知言脸上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前倾，认真地看着周易，问：“我可不可以先问一下，你觉得这位朋友这次面试会失败么？”
“不，我相信她的能力。”周易快速摇了摇头，“但万一……我只是想她那天能更顺利一些，多一点好运不会伤害任何人不是么？”
“会伤害到你。”陆知言用温和的语气指出她的自欺欺人，“也许她真的很想要一些额外的运气，但你知道，她很可能不愿意让你为此做出过多的牺牲。这个请求，会不会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你自己的心安呢？”
面对周易的沉默，陆知言语气更柔了几分，像是在慢慢将她从纠结中拉出来：“你这份心意本身已经很珍贵了，只是再好的能力，也不应该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在她身上。如果你想要帮忙，不如试着和她沟通一下，问问她愿不愿意接受一点小小的幸运。你可以坦白告诉她，代价你能够承受，不会造成严重后果。但也要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林喻坐在一旁，听着陆知言用不带指责的语气，温和又明确地指向问题的核心，她在面对每一位来访者时，并不仅仅是提供方案，而是会站在人的立场上，去倾听理解，然后告诉她们：
能力只是每个人的一部分，重要的是如何使用它，以及，你是否愿意对这份能力负起完整的责任。
她真的在用行动践行事务所的理念——理解时代、理解自我。林喻莫名自豪地想着。
看着对面在低头认真思考的小周同学，她忍不住轻声补充了一句：“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非常在乎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心甘情愿的付出，自己吃苦也无所谓。”
说完这句，林喻忽然意识到周易对这位“朋友”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友情，顿了顿才继续说：“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能建立在单方面的牺牲上。你只需要告诉她，你愿意分担她的苦恼，愿意尽你所能去帮助她，希望她一直开心，但在她沮丧低落时，也会一样陪着她，这也是你的真实想法，不是么？”
周易抬起了头，眼睛微微睁大，轻轻出了口气，带些释然：“你们说得对，我不应该替她做决定的。我……是应该勇敢一些，关心她也要考虑她的感受才行。”她猛地站起身，“谢谢……谢谢你们。我这就回去找她！”
说完，周易拿起帽子就往外走，到门口才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不好意思，我忘付款了，在哪里扫码？”
两人被风风火火的年轻人逗笑，陆老板摆了摆手：“你这单我们没有接，也没帮上什么，不需要付款，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别太着急了。”
“你们帮了我很多！”周易有些不好意思，脸红扑扑的，“真的很感谢你们，我会注意安全的，也祝你们幸福！”她朝两人挥挥手，转身走了出去。
“年轻真好啊。”陆知言站起身，感叹了一句，忽然注意到林喻的沉默，“小喻你脸怎么红了，是热了么？”
“不热，不热，我该去同步数据了。”林喻急忙摇头，转移了话题，实在不想解释是小周同学的误会让她的心不争气地开始狂跳。
陆知言歪了一下头，没有多问：“不热就行，你去忙吧，等会我们一起回去？”
“好，等我完成了来叫你。”林喻胡乱点点头，快步走出了会客室。
小喻这着急工作的样子，杜姐看了都要点头。陆知言有些好笑地想着，慢慢收拾起茶几上的杯子和文件。不过……小喻刚刚说的话……她也有这么在乎的人么？没怎么听她提起过……
陆知言拿着杯子的手忽然停住，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小喻她不会，有恋爱对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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