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轩阁实在太过偏僻，不用担心闹出的动静太大，会引来旁人。
不过，在这过分静谧的黑夜里，柳关二人就连发出来的声音，也显得如此聒噪难听。
顾祁白记得，在关周喋喋不休讲废话的时候，小龙是很明显地皱了眉的。
于是，雪白无暇的息灵干脆利落地剑起剑落。
与此同时，两道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随即被顾祁白悄然竖在小龙身前的气墙尽数隔挡了下来。
与之一并戛然而止的，还有柳南和关周痛不欲生的哀嚎。
顾祁白把息灵入喉的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只刚好挑断了两人的声带。
再加上修士常年吸收日月精华，不管是身体强度还是生命力，全都远超于常人。
以至于大量的失血以及钻心的疼痛仅仅只令柳关二人跌跪在了地上，蜷缩起身子不停地翻滚抽搐。
大量的鲜血从两人捂着脖颈的手的缝隙间源源不断涌出，却没有立刻丢掉性命。
顾祁白垂下眼帘，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滑稽又惨烈的一幕。
皎洁的月光落在他弯翘如扇的睫羽上，如覆薄雪，竟令此时的顾祁白看起来就像一尊悲悯的慈佛。
顾祁白原本的打算是，总归夜还很长，他可以慢慢地同柳南和关周玩上一玩，最好是让两人把那些术法全都体验一遍。
毕竟，这是两人平日里最喜欢找他做的事情了，不是么？
可现如今，转眸看着柳关二人垂死挣扎的模样，顾祁白只觉得无聊至极。
之前的他大概也是糊涂了，不然怎么能跟柳南和关周一样，会觉得折磨蝼蚁这种事情是有趣的呢。
分明连少女的眼睫轻轻扫在掌心时的酥麻触感带给他的刺激的千分之一都不及。
“给你们个痛快，好不好？”传音入密，顾祁白举起了息灵。
都说人的骨头是最坚硬的东西之一，可息灵却在一股极其诡异的蛮力作用下，直接从两人的鼻峰处先后捅了进去。
剑锋再迅速从后脑勺的位置穿出，将人刺了个对穿。
说是要给个痛快，雪白的剑身却在两人的脑袋里面极缓极慢地搅了一百八十度，在柳关二人彻底死透之前，将剧痛延长到了极致。
拔出息灵，仅仅过了一息时间，沾在剑身上的鲜血与白浆便随风消融掉了，重新变得纯白无暇。
没再听到柳南和关周的呼吸声，小龙歪了歪脑袋，好奇想要看看现在的情况。
只是在察觉到顾祁白手上稍稍使了点力后，便心领神会地不再乱动了。
“祁白师兄，是结束了吗？”
“是。”顾祁白把息灵收回剑鞘里，左手依然覆在小龙眼前，右手则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调转了个方向。
乌黑的发丝被风吹扬起，顾祁白身后是昏黑沉寂的夜色，以及血肉模糊、死相凄惨的柳南和关周。
他却终于弯起了唇角，温温柔柔地笑着，像只出没于暗夜中的精灵。
薄唇贴近小龙耳侧，顾祁白缓慢启声，低沉喑哑的嗓音宛如海边勾人心魂的塞壬。
“顾师妹难道就不好奇么？”
小龙问：“好奇什么？”
顾祁白：“我一个筑基五阶的修士，是如何将两位修为都在我之上的师弟制服的？”
“咦，祁白师兄不是吃的我给的金刚丸么？”小龙眨眨眼。
她喜欢顾祁白这样将手覆在她眼前的感觉，很舒服。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用，一点不好的反应都没有？”
顾祁白微怔：“金刚丸？”
随即想起了，那是小龙连同五绝衣一起送给他的、同样不知被他丢到了储物袋里哪个犄角旮旯的宝贝之一。
顾祁白敛起眸子，沉默几息后，低低笑了起来。
“是，的确是吃了顾师妹赠与我的金刚丸。”
果然。
他的顾师妹要比柳南和关周那两个废物有趣多了。
发生的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事情，都能在顾师妹这里得到一个出人意料、又完全合乎情理的解释。
顾祁白依旧遮着小龙的眼，语气却蓦地变得低落起来。
“幸好先前顾师妹给了我这么神奇的宝贝。”
他轻叹了声气，言语间居然流露出了一缕淡淡的伤感来。
“不然，今晚我恐怕就要丧命于这两人之手了。”
倘若尚死不瞑目着的柳南和关周听到顾祁白用这种语气说这样的话，恐怕死后三百年都还是要被气得踢掉棺材板，再爬到顾祁白面前质问他。
人怎么能够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也不看看有没有人会信他这种鬼话！
偏偏还真就有人信了。
被顾祁白蒙着眼，小龙不好随意乱动。
于是只抬起了手，覆在顾祁白的手背上面，安抚性地拍了又拍，并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祁白师兄不要担心，我身上宝贝多着呢，以后一定可以保护好你的。”
饶是顾祁白，也被小龙这郑重其事的模样弄得沉默了两秒。
“...保护我？”
“对啊对啊，”小龙理所当然地说道，“就像今晚这样。”
顾祁白微怔，随即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即使看不见顾祁白此时的面容，小龙也从他上扬的尾音中听出了他此刻的愉悦。
“好啊，那我的命可就交到顾师妹手上了。”
“不过，有一点我很是好奇。”
小龙问：“好奇什么？”
顾祁白侧眸望向息灵：“顾师妹，你这把息灵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其实不单单是息灵，小龙迄今为止拿出来的所有宝贝，都不像是她应该拥有的东西。
闻言，上一秒还意气饱满的小龙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蔫了下来。
她踌躇两秒，底气有些不足：“对不起，祁白师兄，这我暂时不能告诉你。”
“顾师妹先前不是说，要与我一边么？”顾祁白神色未变，似是并不在意小龙的拒绝，只是好奇一问。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是不能够告诉我的？”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只是——”小龙咬咬唇瓣，“只是说出来后，可能会对你不好。”
想起玄武的警告，小龙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对不起，祁白师兄，我真的不能说。”
顾祁白看她一眼。
之所以不告诉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被他知道了，会对他......不好？
眸中思绪千回百转，顾祁白终是没再追问：“好吧。”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为难顾师妹了。”
闻言，小龙如释重负地大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走话题。
“话说回来，祁白师兄，那两人的尸体要怎么办呀？”
虽说之前计划得天衣无缝，但她现在还真不知道该上哪儿找两个麻袋来。
顾祁白：“这就不劳顾师妹操心了，我会妥善处理好的,顾师妹只管回去休息便是。”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也差不多快寅时了。”
“等天一亮，顾师妹不是还要早早地去膳厅拿吃食么？”
“那，我今日也能来找祁白师兄一起用朝食么？”虽然遮住了小龙的眼睛，可顾祁白依然从她清脆的嗓音中听出了几分明显的雀跃与期待。
顾祁白没有明说到底答不答应，只漫不经心地撩起了小龙的一缕长发，握在掌心中悠悠把玩。
“前几日顾师妹没有问过我，不也一样来了么？”
话虽如此，言语间却听不出任何对小龙不请自来的行为的怪罪。
知道顾祁白这是答应了的意思，小龙俏皮地吐吐舌尖，唇角绽开笑。
“那我就先回去啦，祁白师兄晚安。”
可她等了又等，顾祁白依旧没有松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祁白师兄？”
顾祁白许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龙才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类似于摩挲丝绸的声音。
覆在眼前的大掌缓慢松开，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柔软细长的发带。
顾祁白替小龙在后脑勺的位置绑了个松松的蝴蝶结，随即走到她身边，抬起手，掌心向上。
“还是我送顾师妹回去吧。”他温声说道。
猜测顾祁白这是不想让她无意间撞见柳关二人死状的意思，小龙没有拒绝。
她的感知能力好到远超常人，所以即使被蒙住了眼，也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顾祁白掌心的位置，将手搭了上去。
从东轩阁的院落到小龙的房间门口，大约只有十来步的距离。
在顾祁白的引导下，小龙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将漫无边际的长夜与污秽的尸体都抛到了身后。
视觉受限，其余的感官则在一定程度上变得更加敏锐。
萦绕在鼻尖的那缕属于顾祁白的清淡冷杉香愈浓，小龙摸到了他指腹间轻微的薄茧，也听见他低沉的提醒落在耳侧。
“有台阶，抬脚。”
小龙照做。
见状，饶是顾祁白也不禁在心里低叹一声。
好乖。
世间怎么会有人像偶人一样，这般地乖巧听话？
偏偏这样的人还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着，要同他站在一边。
直至来到小龙的房间门口，顾祁白才解开蒙在小龙眼睛上的发带。
白色发带如柳絮般轻飘飘垂落，小龙纤密弯翘的睫毛很轻地颤了一下，随即缓慢向上掀起，露出了睫羽之下，那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瞳眸。
她眨了眨眼，就这样一移不移地乖乖望着顾祁白。
回想起不久之前，这对眼睫轻轻扫在掌心时的触感，顾祁白舌尖抵抵上颚，很快自觉否认了自己方才的想法。
偶人才不会有顾师妹这般灵动，也没有这双纯粹干净、犹如璞玉的眼睛。
有风拂过，吹来一片落叶，在半空中悠悠打了个旋儿，最终落在小龙的发顶。
顾祁白抬起手，拨掉了那片碍眼的落叶。
手垂落下来时，鬼使神差的，又顺势轻轻捏了捏小龙白净粉嫩的耳垂。
与此同时，顾祁白的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怪异又愉悦的满足感。
他眯起眼，只觉得这种事情做起来，竟比杀人都要令他满足一些。
低头望着那双蕴着月华的眸，顾祁白的唇角缓慢勾起一个浅淡温柔的弧度。
压低了的声线格外旖旎，仿佛情人间的暧昧耳语。
“晚安了，顾师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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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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