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誓搂紧怀里的人一言不发。
“哥……太紧了。”许懿的腰很细，身材跟黎娴一样，偏瘦弱一点儿，在他哥这个标准的大骨架的人怀里更显娇小。对哥哥来说，把他捏碎都轻而易举。
许誓虽然正在气头上，但很听许懿的话，搂着他的胳膊果然松了松。
手指隔着衣服布料摩挲着许懿的腰侧，很轻，摸的许懿有点痒，许誓就像在抚摸一只炸毛的流浪猫般，生怕稍微用力给人吓跑了。
俩人贴的很近，近到许懿能清楚地听见许誓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平静且富有节奏，仿佛把许磊鹏撂倒的不是他一样。
许磊鹏疼到没有力气起身，只能痛苦地抱着撞在瓷砖上的半边肩膀，边骂边嚎。
他们母子三人就跟看猴似的看着许磊鹏无助的躺在地上打滚。
黎娴的手机响了一声，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许磊鹏，对兄弟俩说：“不管他了，我们走。”
许誓松开胳膊，拉着许懿要跟黎娴走。
许懿一手抓着他哥，身体向后弯，以一个后仰的姿势把刚刚黎娴扔在沙发上的平板和触屏笔捞了过来。
大院外停着一辆黑色宾利，没有熄火，看样子是才到不久。
兄弟俩没有拒绝黎娴的好意，乖乖跟着她上了车。
意外的是黎娴给司机报了个连他们也是最近才熟悉的地址，让司机先送他们回去。
“你们俩就不用去外婆家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许懿把平板和触屏笔塞给他，动动喉结却没有说话。
许誓替他把话说了出来：“去吧，不然不好交代。”
黎娴接过东西的手一顿，猛地抬起头用震惊的表情看向许誓。
许誓没有与他对视，他把目光放在小麻缠身上。
女人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许懿，她知道以许誓的性格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事，除非许懿想去，劝不动许懿就劝不动许誓。
“这婚离定了，你们不用操心。”黎娴重新打开平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我带你们走，独户看你们什么时候办。”
这女人，脑子里装了些什么？现在不应该想想她回去要怎么解释？离婚后要怎么办吗？
许懿：“你有没有想过离婚的后果？”
“你现在回去可能会被所有人骂一顿，他们不会要一个不会相夫教子的女人，时尚圈也不一定会看得起一个离过婚的女人，黎家也要面子，如果他们真的在意你，这婚十八年前就已经离了。”
许懿说的不错，黎娴捏着触屏笔的指尖泛白，一时间无言以对。
许懿没有再听从她的意见，而是直接让司机把他们送去黎家，司机通过后视镜瞟了后面的三人一眼，打着方向盘换了方向。
现在这种情况，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劝都没有用，他们还没有狠心到让黎娴一个人过去受委屈。
黎娴默不作声，继续画稿，眼里的各种情绪被她低头遮挡。
许懿靠在许誓身边，小声对他说：“去外婆家老实点儿，不要整的比我还神经病。”
“懿懿，你太会演了，所以才会显得我比你疯。”许誓用比他更低地声音回答。
热气喷洒在许懿耳边，他别过脸看向窗外零零散散飘过的落叶。
他在逃避这个话题，也在肯定这句话。
他为了不让哥哥担心，所以学会了演戏，庆幸他演的很好，连他亲哥都没有发觉不对，如果不是因为许磊鹏，这场戏他可能会演一辈子。
那些照片和视频会引起许懿生理上的恶心，让他露出破绽，他会不自主地想起那日自己沾着满手鲜血站在洗手台前的样子，五个人倒在地上，他来不及洗手，慌忙打来水龙头用血红的双手捧了一点儿水送入口中，想冲去那股恶心。
可是血腥味混着水入口，跟喝了口鲜血没什么区别，生理上的反应让他再也忍不住，弓着腰把口中的血水和腹中的秽物一起吐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张着嘴，脸色苍白，一丝涎水挂在他的唇边，狼狈至极。
他骂了自己一句傻逼，用拇指蹭掉唇边的涎水，冲掉手上的鲜血后再给自己漱口。
许懿知道，比起发疯，生理上的恶心更难抑制。
失控发疯只不过是对精神病人的刻板印象，许懿并没有许誓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他只是会无故干呕，最严重的时候呕到双腿发软，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力气。
那时候他会特别想哥哥，想让哥哥抱抱他，亲亲他，可他认为自己已经脏了，不能让哥哥抱。
从小到大他一直用泪水换取许誓的爱，他本来不爱哭，但是他哭了他哥就会哄，所以他在自己这一生的剧本中加了很多哭戏。他没有发现被王伟君□□一打五的时候他没有哭，被许磊鹏扇巴掌的时候他没有哭。
“哥，我……”
“你不是。”
许懿看着窗外，闻言乖乖闭上了嘴。
这个反应一点儿都不想许懿，许誓愣了两秒，想自己刚刚说话是不是太绝情了。
他顺着许懿的目光看向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雨，破璃窗上落了雨点，雨点把窗户上的景象分成千万份，汇集到一起，再流下来，很像许懿的眼泪。
其实许懿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让许誓哄他还是真的想哭，他已经入戏了，不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的了，许誓把他捏成了他最想要的样子，而且捏的非常成功，非常完美。
许誓一手拦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掰过他的脸，强迫许懿直视他。
许懿脸上的巴掌印消下去了不少，许誓心疼地亲了亲。
黎娴专注地画稿子，她也习惯了兄弟俩的亲密，所以不管看不看都无所谓。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生气的时候有点儿像沈楠。”
“啊？你眼花了吧？怎么会？”
许誓捏着他的脸认真端详了一会儿，许懿被他盯的心里发毛。
他俩可是一母同胎的亲兄弟，怎么会像沈楠？他亲手养大的人怎么会像别人？一定是眼花了。
许誓叹了口气，松开了手；许懿有些懵地揉着刚刚被许誓捏住的两颊。
“真有那么像？”许懿掏出手机打开相机照了照自己，又把许誓拉过来一起照了照。
这么一比，还是他和许誓更像。只不过许誓眉骨锋利，面无表情的时候真的很凶，许懿在他脸颊边亲昵地蹭了蹭，趁许誓没注意按下快门。
许懿满意地看着照片中摆着张死人脸的人。
许誓根本不在意小麻缠拍照干什么，也不在意拍的帅不帅，因为小麻缠曾经说过他怎么拍都很帅。
等许誓再次低头的时候许懿正在P图，不对，那不叫P图，那叫魔改。
他快把许誓的嘴角拉到耳朵根了，那张高冷帅脸上挂着一个夸张的笑容，诡异又好笑。
许誓嘴角抽了抽，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把手机夺了过来。
许懿正在偷笑，手机被夺走的瞬间愣了一下，然后抬头尴尬地望向他。
“噗嗤。”可能是想到了那张被他魔改到一半的照片，许懿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说实话，许誓确实没有笑的那么放肆过，他大多时都是抿唇微笑。
上一次他咧嘴笑是什么时候？太少了，许懿不记得了。
但也不能怪他，许誓受过的伤不比许懿少，甚至还要照顾弟弟，这任谁都笑不出来。
他们活在许磊鹏和黎娴的争吵中已经十七年了，在兄弟俩六个月的时候黎娴曾因为吵架没有给他们喂奶，许懿在父母的争吵声中哇哇大哭，许誓没比他大多少，却比他懂事的多，不哭不闹，用小手努力抓起身边的小熊玩偶，丢到许懿身上。
不过没多大用，许懿吱哇乱叫，扭动着身子把身上的玩偶抖下来，门外的叫骂声没有停止，许誓想再次把玩偶丢给许懿，可是玩偶离他太远了，他也才六个月，照顾不了自己也照顾不了弟弟。
好在后来苏阿姨进来给兄弟俩冲奶粉了，她把奶瓶递到许誓嘴边，可许誓不吃，把脸别过去，小手艰难地朝许懿的方向抓去，可能是血缘的联系，他第一反应是先给弟弟吃。
苏阿姨不管怎么喂，许誓就是不吃，无法，她叹了口气去给许懿喂了。
那时候的他俩还不记事，是苏阿姨后来闲聊的时候告诉他们的，许懿那时候才清楚地感觉到：
他是个累赘。
没有他，他哥就不会那么累。
他哥对他那么好，他怎么会想死呢？他舍得吗？
舍不得，当然舍不得，可是没有他，他哥会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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