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誓许懿一进包厢四周就安静了不少。
许誓穿了件黑色T恤衫，背后印着几朵玫瑰，下身穿了条黑色直筒裤，许懿穿了件白T，下身穿了条比较宽松的黑色工装裤。两人在一群亲戚面前显得潇洒随性。
因为前两年的掀桌事件，后来走亲戚很少有人当面指点这对兄弟。
兄弟俩也不当回事，想着找个角落的位置坐，目光不可察觉地扫了一眼包厢，许懿的目光在其中一个人停下，正是前两年那个话多的二姨夫。
许懿打量了一下，觉得二姨夫似乎比上次见到他更圆润了些，他用胳膊拱了拱许誓，示意他哥。
许誓看了眼二姨夫，没有多说什么，拉着许懿坐到了父母旁边。
许誓许懿旁若无人，许誓该给弟弟夹菜就给弟弟夹菜，许懿该撒娇就撒娇。
他爹许磊鹏想照顾照顾儿子，但看着俩儿子亲密无暇，大儿子把他这个当爹的活都抢他，插不进手，也只好作罢。
直到一条红烧鱼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许磊鹏本想着兄弟俩不用他管了，索性自己吃自己的，时不时和亲戚们唠嗑两句，但看着鱼被翻了个面他好像才察觉到，这条鱼上十分多钟了许誓都没有给许懿夹一筷子。
“懿懿，吃鱼肉。”说着夹了一块鱼肉给许懿。
许懿眼看那块鱼肉要进自己碗里了，刚要拒绝，被他哥抢先了：“懿懿不吃海鲜。”
许磊鹏的筷子被这句话拦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他思索了两秒，继续将筷子往许懿碗里送：“尝尝吧，这家店的鱼好吃。”
“我说了，懿懿不吃海鲜，我比你了解他，而且，”许誓伸出筷子压住了许磊鹏的筷子，“给你儿子吃也不知道挑挑鱼刺。”
最后一句话让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不少，现在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了，是他这个爹不细心的问题了，许磊鹏尴尬地笑了两声，只好把筷子收了回去。
前两年那个差点儿死于话多的二姨夫不知道是不是又喝多了，把酒杯举在嘴边道：“懿懿这么大了还不会挑鱼刺？”
“会，但我挑的我哥不放心，而且我不吃海鲜。”许懿忍住冲动，装乖回答了。
“咳－。”二姨夫被一口酒呛到了，哦，不，准确地说是被许懿怼的。
兄弟俩考虑到了今天姥爷生日，不想让他看见这一幕，把暴脾气收了起来，想着姥爷身体不好，吃饱就会被送回去，他们等那时候再找事儿；而且这么大了，这些话听多了，一句两句还是可以忍的。
对面的亲戚可不知道这么多，他们见俩人没有发怒，声音又多了起来。
“许懿这么大了该独立了。”
许誓：“我管他一辈子。”
“你们太黏以后不好找对象。”
许懿：“我和我哥都不找对象。”
“许誓小心你弟大了翻脸不认人。”
许誓：“他不敢。”
“你们以后会分开的，早点儿习惯。”
许懿：“不会。”
……
那群亲戚们说多少许誓许懿就怼多少，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回合，姥爷终于吃饱，被黎娴和许磊鹏叫的司机接走了。
包厢的桌子不好掀，许懿憋屈地踹了两脚桌腿。
“你们不……”
那个亲戚的话还没说一半，一个陶瓷碗朝他砸了过去，刚好砸在他身后的墙上，陶瓷碗和墙发出一声巨响后跌落在了地上，碎成一朵花。
他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许懿。
黎娴见情况不对赶忙起身去拉许懿，想着还没闹起来赶紧劝劝儿子，没想到那个不长眼也不长脑的许磊鹏一句话吼了出来：“许懿！你怎么对长辈的！”
“他们怎么说你儿子的你没有听见？！要面子不要儿子？！”许懿也不给他爹的面子了，用比许磊鹏更愤怒的语气吼了回去。
“许磊鹏！我特么才是你儿子！你亲儿子！我才是叫你爹的那个！”
这句话吼醒了许磊鹏，他看着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儿子才反应过来，他太好面子，这么多年他总是因为面子丢失了很多，爱情，亲情，友情……他因为面子向着外人。
他想辩解两句却找不出理由，许懿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黎娴恨不得当场扇许磊鹏一巴掌，但目前拦住许懿更重要。
黎娴伸手换了个目标去拉许誓，她知道现在只有许誓能拦住他。
许誓似乎察觉了她的动作，比她快一步站了起来，然后在口袋里摸索了两下，拿出两卷细线和一盒针。
在坐的亲戚还没有反应过来，许誓已经把一黑一白两卷细线递到许懿面前，问：“宝贝儿，选一个颜色吧。”
“错开缝吧，均匀点儿。”说着拿起针盒抽出了一根针。
二姨夫最先反应过来，他连忙站起身，冲向门口边开门边喊快跑。
所有人反应过来，跟在二姨夫后面慌不择路却又默契地避开那俩戾气很重的兄弟俩。
瞬间，整个包厢就剩下俩人一站一座背对着门口。
许懿把刚抽出来的针又塞回针盒里：“行了，咱也回去吧。”
许誓把针线又放回口袋，看了眼时间说：“还早，去走走。”
他拉着弟弟，出了店门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九月中旬的天还没有那么冷，晚上有风刮过，让人感觉到一丝清凉。
许懿像往常一样，拉着他哥手，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你知道吗？妈妈本来想来劝你，结过爸比她快，一嗓子吼出来了。”
许懿摇了摇头，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也不知道他到底缓过来了没有，良久，攀上许誓的胳膊：“哥，我是不是该独立了？”
站在客观角度上是，可许誓觉得弟弟的情绪不对：“不用。”
许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但依然不想放过这个话题，他想了想这么多年来，那群亲戚说过的话：“咱俩太黏不好找对象。”
许誓：“不找。”
许懿：“总会分开的。”
许誓：“不会。”
他的回答近乎是咬牙蹦出来的，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他用另一只手夹着许懿的脸颊两侧，捏住了他的嘴。
许懿挣脱了两下，没有挣脱开，反而觉得他哥捏得更紧了。
许誓感觉到手里那颗脑袋老实了，松了点儿劲，问：“许懿，你脑子里再想些什么？”
许懿被捏着脸，说不出话，他刚才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被这么一问他好像才察觉出来，他在怕。
怕跟哥哥分开，怕哥哥找对象，怕自己是白眼狼……心里的憋屈涌上心头。
他每次见完亲戚都是这样，每次都要许誓大哄一场。
果不其然，许誓松开了捏着他脸的手，把许懿从自己的另一只胳膊上扒下来，抱进怀里，用宠溺的声音说：“来，哥哥抱。”
他觉得今天的许懿很不对劲，情绪比以往都不好，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把泪水蹭在了他胸前的衣服上，颤着声问他：“还记得爸妈为什么没有离婚吗？”
许懿又蹭了蹭眼泪，继续道：“本来咱俩初中的时候爷爷和姥爷他们都商量得差不多了，说过一阵子就去民政局办离婚，可是咱俩……我太黏你了，说你跟谁我跟谁，妈妈说她两个都带走，但爸爸不同意，必须给他留一个，你说你辍学我闹了好大一通，爸妈怎么哄都哄不好，你把我带回房间哄了哄，说你不辍学，我跟你就行了。”
许誓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个事儿。
那年他俩初二，应该还没有过生日，14岁左右吧。
黎娴拉着兄弟俩柔声问：“爸妈离婚了，你们俩跟谁？”
那时候的许懿紧紧拉着许誓说：“哥哥跟谁我跟谁。”
黎娴知道他俩黏，没有强行拆开的意思，而是考虑了一下：“我两个都带走。”
“我家大业大的，你两个都带走谁给我继承家业？”许磊鹏指着两个人“必须给我留一个。”
当然一个肯定留不成，黎娴求助的目光看向许誓，许誓掏出手机冷冷地说：“我谁也不跟。”
“谁也不跟怎么行？没有钱你怎么生活？弟弟还跟你呢！”黎娴急切地希望许誓能冷静冷静，不能一时冲动就谁也不跟。
许誓很冷静，他比谁都冷静，说出来的话都仿佛带着冷风：“我辍学养懿懿。”
什么？辍学！
黎娴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谁跟谁很难选择，她知道许誓，许誓只要选择不出来就会伤害自己，不管多长的刀，只要他愿意他都会捅向自己。
许懿比他小不到五分钟，他也明白辍学是什么意思，当即攀上许誓的胳膊大闹。
闹了些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许磊鹏和黎娴一边哄弟弟一边和他商量。可这俩小子都油盐不进，半天哄也哄不成商量也商量不成。
许誓舍不得许懿哭，也经不住许懿闹，带着许懿回了房间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安慰道：“懿懿乖，不哭，哥哥不辍学，你跟着哥哥就行了。”
许懿最后在许誓的安慰中熟睡。
天公不作美，街道上的风突然就变大了，树叶哗哗作响，路上的行人不由加快了脚步。
许誓把手伸进许懿的头发，低头和他隔出来一点儿距离，许懿有些惊讶地抬头，许誓刚好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那一吻很轻，和往常一样，却有着不同于往常的感觉。
“风大了，回家。”
没等许懿回应，许誓已经拽着他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向司机报了个比较陌生的地址。
许懿想了一下，没有想起那个地方，直到他哥把他带到那套别墅面前他才想起来，这是许誓上初中的时候爸妈送给他的
别墅是两层，二楼有个阳台，房子后面有个车库，整体比他家小一点儿，但给许誓一个人的，这大小足够了。
“你不带我来我都忘了，咱俩上初中的时候爸妈送咱俩一人一套房呢。”许懿瘫在沙发上，丝毫不觉得陌生。
这套别墅没人住，一般都是定时请人清理，没怎么落灰。
许誓走进卧室：“那我说咱俩上高中的时候还送了辆车你还记不记？”
许懿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儿，但他们都不会开车，所以就一直扔在车库里落灰。
许懿从沙发上爬起来，跟着他哥进了卧室。
“行了，家里没人住没有换洗的衣服和浴巾，明天去家里取回来。”说着许誓拍了拍铺好的床铺。
许懿愣了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咱俩以后就住这？”
“住你那套也可以。”许誓拉着许懿关灯上床。
“就住你这套吧。”许懿躺在床上，钻进哥哥的怀里，“爸妈会找过来吗？”
许誓思索了几秒：“应该会，但没有那么快。”
许懿点了点头，把手伸到枕头边，把手机抓了过来。
“你干什么？”许誓看着怀里的人打开网购软件。
许懿朝墙努了努嘴：“墙上太空了，我找点儿装饰。”
许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食指去勾许懿的打字的大拇指，他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许懿拽住他的手把手机晾到一边，玩弄他的手指。
许懿的手比他小一点儿，有时候玩儿着玩儿着许誓会突然笼住他的手，不过许懿不在意，他会想办法挣开再重新玩儿。
“明天去家里取点儿照片挂上就行了。”
许懿砸吧砸吧嘴：“总感觉少点儿人情味，你让我想想，哥哥，衣服，照片，生活用品，嘶……好像也没有少什么。”
哥哥……
许誓的思绪停在哥哥两个字上，他已经习惯了干什么都跟弟弟一起，弟弟也黏人，不肯跟他分开，他带弟弟从来没有想过后面的日子会怎么样，他只知道他不能看着弟弟受苦，他要为弟弟撑一把伞。
嘴上说着初中开始带弟弟，其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那是他们的父母第一次吵架，那时候的许誓只是哄弟弟，后来弟弟越来越黏人，初中的时候甩不开了才开始带着。
“哥？哥？哥哥？”
一连串的哥哥又把许誓叫了回来，许懿一脸怨气地问他在想什么，许誓撒了个谎，说想想少了点儿什么，顺带催促他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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