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倒一怔,身子倒退开了些,鸦黑色的睫毛颤了一颤。
但人类只说了一个字,还未给出下文,便面色剧变,呼吸急促,他猛地俯下身——
“咳咳咳咳……”
嘴角涌出的一抹殷红,被手指粗鲁地擦去,他叹了一口气,捂着心口又倒了下去。
撑不住了。
最终,男人抬起手,加固了庙宇那不太靠谱的阵法。
虞圆的反应越来越迟缓,她头疼的厉害,呆看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人类已经晕过去了。
这次晕倒,虽脸色还白着,可周身气息相较之前晕倒平稳很多,不是恶兆。
虞圆也难受极了,但她还牢牢记着自己的事。
她踮着脚尖叼起自己做的那个简陋眼罩,绕过人类,费劲却不客气地将其盖在了他眼睛位置。
谁都不能辜负我们好猫猫的心意。
哼,坏的也不行。
银月升起,在地上铺开一片薄纱,柔柔地映着满地清辉,无尽的温柔。先前还有几分紧张的气氛随着安静而逐渐缓和下来。
虞圆头疼得厉害。
原本还撑得住,可是被吓了这么一遭后就不行了。
体温上升的速度快的不正常,心跳得很快,脑袋晕乎乎的,虞圆慢慢地抬起爪爪,摸了摸自己的脸。
毛太厚实,热得慌。
反倒是半死不活的人类身上凉飕飕的,虞圆现在难受得紧,贴近他时才感觉稍微好受些。
“喵呜。”
好难受。
虞圆迷迷糊糊地靠了过去,她钻进人类的手底下,蹭了蹭,连同尾巴也卷团缩起来。
两个病号依靠在一起,就连呼吸都逐渐同步,可偏偏昏过去的人类不太安分,被吵到的猫狸不堪忍受,干脆拍了拍他。
她昏了头,将对方当成无害的可怜儿哄着:
不怕不怕,噩梦走开。
轻而软的小声安慰在夜色中很不起眼,悄然地被风吞噬,除了有心人,谁也没听到。
恍惚间,虞圆想起来那四个还没吃的果子。
明天还来得及吃的……吧?
虞圆没抗住,最后也闭上了眼,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暗中,她感觉到头顶的那冰冷的大手微微动了下,忽地收紧几分,可随即,又很快松开了。
她感受到几分熟悉的冷意,凉凉的。
虞圆打了个喷嚏。
像是被吓到一样,这次,冷意也消失了。
什么困扰都没有的虞圆这才安安心心地睡着了,意识昏沉间,虞圆感觉意识越飘越远,她像是钻进了一本闪着金光的大书之中,又像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这一次,梦里的主角是林正。
—
这座庙宇是很久很久之前就有的。
那时候,大约还没什么荒山与密林的名字之说,这里只是常年笼着迷雾,间隔开了人类与魔族的一片林子。
但因为灵气与魔气的不相容,环境受了很大的影响。
天气阴晴不定,频频有怪事发生,偶有人走着走着就会莫名消失在迷雾中的事故。
那时候,住在这附近的都不是修士,只是普通的人。
这地方并不富庶,却也容得下安身立处,人们惶恐的认为一切是上天降下来的神罚,怪罪他们的不够虔诚。
于是弱小的人类们花了很长时间,最终在迷雾的中心,盖起了一间小小的庙宇。
供奉起一尊无名石像。
他们忠诚地供奉香火,祈求神的爱与怜悯。
可是世间哪有神,哪有爱人的神呢?祈求始终得不到回应,庙宇逐渐失去了信徒,周遭也没有人类走动。
庙宇便这么破败下来,密林现世。
那日姬无妄一路杀进密林,当他满身是血,心中疲惫到极点时,他闯进庙宇,看见了石墙上简陋的刻画,也看见了遗落的石像。
庙宇荒废,石像常年无人打扫,可仍身居高位,高高地坐在台上俯视着,面上无悲无喜。
姬无妄不信鬼神。
可那雷雨不休的一刻,他快握不住沾满血的剑柄。
他茫然地想——
如果世间真的有神,那么,此刻也会不会……能够稍微回应一下他的祈求?
可他失望太多次了。
姬无妄最后一丝信念也在看到石像的这刻崩塌,他执剑推翻了石像,无名的神轰然倒下,石头做的身上裂开一道石缝,摔在地上时发出闷响,像块普通的石头一样。
他倒在地上,忽地想起刚入门时,他曾见到的那一场景,风声呼啸中。他看见,听见所有新晋弟子站在一起高声朗诵信念:
“凡入仙门,脱离凡尘,世事皆枉,此走正道,善心长存。”
声音齐齐,是说不出的新奇。
彼时的姬无妄跟着拉他入门的门派长老身后,额上的伤口早已痊愈,他穿着不合身的白色衣袍,默默在远处看着。
他想和他们一起念时,那面慈的男人却拂袖拦住他,表情古怪嘲弄。
他说:
“你不必念了。”
瘦弱的少年一怔,而后垂下眼应下。
凡入仙门,脱离凡尘。
世事皆枉,此走正道,善心长存。
……
雷云追着受伤的青年而来,笼罩在庙宇上方,凝结成巨大的茧,蠢蠢欲动。他扔开了剑,任由冰冷的血滴落到地上。
原来——
那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注定他要与正道,背道而驰。
—
夜晚的空气是冷的,安静的连风声都不容下,风吹动时,枝叶扑簌,带起无边寂寥。
姬无妄惊醒。
他本就受了重伤,而今日使用神识太多,还强行操纵了断月,终是遭了反噬。
但他早已不在乎这些,清醒后,便再开神识。
神识只能看到黑白的画面,他看见自己是一片浓重黑色,像是沉淀的墨,千年不散。
而月光如水,干净的小猫狸蜷缩在他掌下。
那是目之所及最白的地方。
软白而小,像他曾经练剑时看过无数次,挂在天边的白云,此刻静静地趴在姬无妄的掌心下面。
柔软,温暖,洁白。
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捏碎,变成不会动的一团血肉。
呼吸间,雪白的绒毛轻轻地蹭到他的皮肤上。
带起一阵痒意。
可又会很快抽离接触,周而复始。
她睡得安稳,仿佛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身边的人,哪怕他的血脉肮脏不堪,哪怕他片刻之前真的动了杀心。
他心生茫然。
他不明白,心底里的破坏欲每每升到顶端时,总会因为她古怪的动作而平静下来。
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这道刻在心口上,发烫的主仆烙印吗?
庙内一片昏暗。
他从前的名头好听,可说到底,最终只是被垂涎的血肉,他久居门派洞府,除了练剑和杀人,无人教他正道术法。
所有知识,都只是他佯装无意,一点一点看来的。
那么,现在她也要驱使他——
让他做一把剑,做一个杀人的兵器吗?
还是贪图他身上的什么,难道他还有什么可以给与她的东西吗?
姬无妄手心的伤已经愈合,他微微抬头,转而看见了滑落掉在地上的眼罩。
虞圆做了很久,但她做东西的天赋委实不高,无论怎么看,这似乎都是一份粗糙的,失败的——
礼物。
是这样吗?
黑暗中,姬无妄松开了手,眉心微微蹙起。
他的心从未有一刻这么慌乱,他看见那白色的毛团,因为他长久的注视不适应地打了个喷嚏,变扭地蹭紧了些。
人类收回视线,不再去看她。
于是再无思绪。
他也收回了神识,明明是不太安稳的夜,可他的心却安宁下来。
好平静的夜。
—
虞圆这次是真的要骂人了。
因为她不仅“梦到”了林正,还幻想起自己是林正的同门师兄,一行人正在同一个秘境中试炼。
场景也真实的要命,活脱脱的像是她人就在场似的。
妈呀。
我的姑我的姥,我的棉裤我的袄,我的大脑变大枣。
这是什么诡异的梦。
她一开始梦到自己是发高烧,结果醒来就发烧,现在梦见自己变成个男人,该不会……
啊!
好吓人!
她能接受自己变成猫,但这个真的不能!也不行啊!
“虞圆”用粗糙的,一看就属于男人的手捏紧了手心的木头牌子,气得咬牙,心道,要是醒了之后真的变成男人她就马上割——
割点树叶,然后做件漂亮衣服穿。
这样子的啦_(:3ゝ∠)_
没有遮挡的阳光温暖而明亮,树林是翠绿盎然的,生机勃勃,空气中浓郁的灵气,高大的视角,都叫她不太适应。
虞圆此刻头也不疼了,脑袋也不热了,感觉自己一口气能跑十公里。
更奇妙的是,这个梦境完全是超出她想象的真实程度,一切都像是小说里的场景具现化了。
“喂,你,给我站住。”
她还在感慨中,一道娇俏女声自身后传来。
“你!就说你呢,你聋了啊?”
虞圆下意识回过头,便看见个身着黄色衣裙的少女,面容姣好,眉眼精致,此刻正气呼呼地盯着她,哦不,现在应该说,是看着“他”。
门派试炼是十年一次,内外门弟子都会参加。
所有人手持令牌进入,结束前期的争斗考核后,按照名次前后分出高低,前几名就可以在门派灵脉中修炼,时间为三年。
虞圆手中的牌子也写明了她现在的身份,正是林正的同门师兄,林阳。
一个小说里早早退场的小炮灰。
在秘境期间,因为内外弟子都有,所以如有天赋异禀的外门弟子名次靠前或表现良好,得到长老许可,便可进入内门。
因为是门派试炼,所以并不是很危险,暗中其实一直有长老们监督着,防止过大的不可控意外。
当然这些,弟子们都是不知道的。
虞圆是看过书的,她知道。
她只是觉得这梦做的太离谱,真实的都勾起了虞圆对模糊的小说原文的一点印象。
搞得像真的一样。
试炼本身流程很简单,简化点形容就是走迷宫找东西提升积分。
因为是个人战,弟子们之间也可以互相切磋,但为避免意外,身上木牌一旦被打破,就会立即退出秘境。
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林阳走着走着。便被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黄裙少女给缠上了。
“喂,林阳,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小黄不依不饶,虞圆好久不做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更别说回答。
她只好含糊着点了点头。
少女声音尖尖,她喊出另一个名字:“林正师兄,你快过来呀,一直在后面做什么?”
虞圆猛地抬头,视线也忍不住投向黄衣女子的身后。
《关于穿书后第十五章才见到小说男主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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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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