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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要让小猫难过

沈风无当然没有要他的手机的意思,加上微信后,他在阮弥的指导下打开了群内添加的限制。

“不好意思,之前太受欢迎,想加我的人太多了,忘记关了。”沈风无恬不知耻地说。

有人死鸭子嘴硬,有人神经大条没有听出这段话的拙劣,顺着毛附和:“是啊,学长这么帅,肯定很多人想加你吧。”

“也没有很帅,”沈风无玩了个烂梗,“小帅,帅40%吧。”

他又补充道:“你也看到了,不是谁加我我都会同意的。”

不冲浪的小朋友没有理解他的时尚,更加不理解他为什么忽然谦虚,他只能理解为学长其实是个外表装的平静内心敏感自卑的人。他觉得不该这样,学长其实是个非常好的人,应该更加自信才对,于是他诚挚地赞美道:“真的很帅,如果我是女生的话,肯定喜欢学长这样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风无敏锐地意识到面对阮弥时应该作出更强的防卫,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的惊人之语吓到。

赞美对于他来说其实并不少见,从小做什么都不用费力,只是随意地糊弄就能得到相当理想的结局,沈风无很清楚自身的优势,但直白而频繁的赞美仍然动人心弦。沈风无以己度人,联想到自己也常常使用无意义的赞美来达到更加顺畅的沟通,对于这种敷衍的社交礼貌,一定要保有警戒之心,不能被无心的言语扰乱。

但阮弥看起来那么认真,也许他说的话该有三两真心。

心绪虽然动得很快,但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眼之间。此时此刻,沈风无更想知道阮弥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我们在举行联谊哦。”阮弥自然地邀请,“学长要一起吗?”

打了个电话,出去时一个人,回来就变成了两个人。

洋娃娃带了个帅哥回来。虽然没有人大声嚷嚷,但这个消息已经开始在人群中以几何分布的方式扩散。

阮弥的取向一向是人群的热点话题。漂亮可爱的男生,性格温柔的年级第一,这一年对他感兴趣的人不在少数,最后谁也没听说他有什么故事。虽然如今早已不是恪守所谓男强女弱的时代,喜欢这一款的女生也不在少数,但不得不说,他的外形看起来更适合被保护,被怜惜。

他带来的男生高大锋利而眉眼深邃,长相和气质都称得上上乘。人们都好奇他们的关系,阮弥只是自然地回答:“是认识的学长。”

两人彼此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甚至两人认识一共也没过几天,可围观群众只是心照不宣地互相对视,嘴里是“嗯嗯嗯”的附和,可眼神里交换的信息都是吃到大瓜了。

再次坐下,新的位置变成阮弥一手边坐着沈风无,一手边坐着许云弋。

骰盅落定,点数从阮弥的对面开始猜。他们玩的是吹牛,这是个简单的游戏,每人五颗骰子,按顺序猜测所有的骰子里有几颗相同的数字几。因为下一个人必须比上一个人报得更大的规则,开头的人趋于保守,报了个很小的点数,一个一个逐渐变大,轮到阮弥这边的时候已经是个相当夸张的点数。

临界到爆炸的边缘,许云弋没有选择开他的上家,而是报出了“三十个6”的超大数字,他知道自己大概率已经快把这张牛吹破了,对阮弥道:“开吧,有没有都算我的。”

阮弥知道此时理性的选择确实如他所说就是现在开盅验核,再往上加成功的几率非常渺茫。

可他并不愿意如许云弋所说让他帮忙喝酒,他觉得自己有独立承担后果的能力,因此更加谨慎,他知道如果真由他来打开这一轮的骰子,那输赢就发生在自己和对方之间,许云弋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让他自己接受惩罚。

虽然他们寝室关系和睦,但阮弥并不想随意欠别人人情,他有自己的坚持,为了避免陷入这样的境地,阮弥咬着下唇犹豫了几秒,开口说:“三十一个六。”

听到他大胆报出的数字,坐在他另一边的沈风无突然笑了一声。

这确实是个相当冒险的数字,阮弥也知道自己这是一场豪赌,他并不报什么获胜的希望,只是想把矛盾从自己和室友之间转移,听到沈风无的笑他有些羞恼,想要告诉他嘲笑别人是不友善的行为。

沈风无不负所望地选了开,其他人纷纷打开骰盅,满打满算也才25个,和阮弥喊出口的31差了6个,可以说胜负已分。

看着沈风无不怀好意的笑,阮弥摊开手:“随便吧,真心话大冒险我都可以。”

“我还没开呢,怎么就认输了。”沈风无不愿意给他个痛快。

“你不是只有5颗骰子吗?就算全是也不够啊?”阮弥不解地问。

沈风无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握在黑色的骰盅上,衬得劣质的塑料都变得名贵。

他抬起骰盅,露出里面的5个6。在摇骰子的规则里,这种情况会被计算为7个。

这下算下来,阮弥所说的32个不仅没有爆,甚至还有一个余量。

“看出来你确实不会玩。”虽然输了,沈风无的嘴还是不饶人。

他用骰盅把那五颗骰子往前一推,道:“愿赌服输,学弟,手下留情。”

他选了大冒险,在场有人带了惩罚牌给他抽,沈风无随意摸了最边上的一张,读出了上面的内容:“给你最后一个通话记录打电话告白。”

沈风无的表情更加意味深长,阮弥原本还在思考,沈风无抽到这么好的点数,明明可以继续往下喊,他还没想明白对方的动机,听到这条惩罚,思路一下子被打乱,心底涌上来一种奇怪的感受。

阮弥还没理解这种奇怪的预感源于何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慢半拍地拿起手机,拨过来的号码没有备注,正是半个小时前刚刚打过来过的号码。

“学弟,接电话呀,”沈风无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尴尬,甚至用手指点了点面前的桌子,提醒愣怔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的人,“还是说,你想省省电话费?那我当面告白,应该不违规吧?”

他的语气轻佻,动作散漫,明显没把这句话当作什么大事,抽到纸条的那一刻,一句“我喜欢你”就已经压在喉头呼之欲出。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样的玩笑话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阮弥按掉了他打来的电话,抬起头,看向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好像藏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说:“学长,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如果让你感到冒犯,我会难过的。”

沈风无第一次意识到,有的事不能被用来随便开玩笑,有的人会把随口说的话当真。阮弥真的很不适合玩真心话大冒险,他想,把阮弥带过来的人是有罪的。

说话再不愿意思考后果的人,也怕伤害一颗纯真的心。

已经流淌到嘴边的油腔滑调的话语被咽回去,沈风无顺手拿了一罐酒,撬开拉环喝了一口。

“真不好意思,还是罚酒吧。”

从来没有在酒桌游戏上临阵脱逃的习惯,沈风无暗骂,一世英名败在了这里,真是欠了他的。

他喝完这罐酒,顺手把坐立不安的小孩一起捎走了。

“会打台球吗?”他问。

阮弥摇摇头:“不会。”

“那你可要努力学,”沈风无恐吓他,“不然我要收你私教费的。”

阮弥又笑了,他说:“那我请学长喝奶茶。”

沈风无到前台又开了一张球桌,让阮弥拿杆子随便戳一戳试试。阮弥是最听话的学生,乖乖拿起球杆学着周围人的样子用球杆戳了戳白球。

不出所料地歪了,他本以为沈风无这样促狭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可是沈风无却说:“好可爱。”

虽然听起来还是不像好话。

沈风无摆好球的位置,让阮弥处于一个方便发力的位置,让他把左手摆在球桌上,用手摆了个姿势让他学。

阮弥努力学习他的姿势,勉强摆出一个别扭的“v”,却怎么看怎么奇怪。

沈风无干脆上手摆弄起他的手指。阮弥人长得小,手也是配套的小小号,皮肤嫩得不太像男生,一看就是从来没做过事的手。

“捏好,用力。”沈风无叮嘱道。

他又拍拍阮弥的背示意他弯下腰,却忘了眼前的人是个不会读空气的小笨蛋,阮弥不明所以地转过头,莫名其妙地问他:“为什么打我?”

“不好意思,我默认我们学校所有人智商都在平均值以上了。”沈风无忍不住吐槽。

他于是放弃迂回的方案,用语言指示小朋友弯腰。可是阮弥就像某种液体的猫科动物,动作里带着别扭的绵软。

沈风无踢了踢阮弥的左腿,让他做一个小的跨步,绕在他身后,左手捏住阮弥轻飘飘的手,用了点力按在桌上,右手带着他的手一起环握住球杆,架到左手的小叉上。

这样的姿势让阮弥整个人几乎卧在沈风无的怀里,好像怀抱着一团柔软的云。阮弥的头发都是软的,蹭到下巴上,带来柔软的痒意。沈风无有一瞬间的恍惚。

击球前,两人都专注地盯着击球点,被捏着手击打到白球后,白球撞到另一枚彩球,稳稳落入袋中,阮弥兴奋地抬头欢呼,却忘记了还没被沈风无放开,后脑勺直接撞到了沈风无高耸的鼻子上。

他惊呼一声,飞快地从沈风无怀里弹出来,从旁边桌子上找来纸巾,连连道歉:“学长你还好吗?”

还好并没有被撞出血,沈风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是怀疑我的鼻子是做的吗?放心吧,如假包换。”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奇怪地笑了笑:“毕竟鼻子可是很重要的指标。”

阮弥的愧疚驱使他迫切需要做出行动:“学长,你先回去休息吧。对了你喝了酒不能骑车,我送你回去吧,我打车。”

“我比你大三岁,让你打车,那不是欺负小孩吗?”沈风无不同意,“况且没多远,走一会儿也能到。”

“那让我陪你走回去吧。”阮弥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好像沈风无不是鼻子被撞了一下,而是突然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

真是见了鬼了,沈风无心想,这么小个孩子,怎么像个家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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