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痛痛飞飞,病灾不见了……”
“小珏,快点过来吃饭了……”
“小珏真厉害,又是第一名,过来妈妈抱抱……”
“怎么办呀,我们小珏从小就是个大人了……”
“那我来做我们小珏的好朋友……”
“小珏,小珏……”
“小玉儿……”
“我的宝玉,只希望他一生顺遂,安宁如意。”
无数的声音涌进脑海,明明头疼欲裂,脑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凿开,可是说话的女声又那么温柔。
为了保证自己的神魂不冲撞到商珏,箜澜几乎把所有的负面效果归于自身,但她本意是没想窥探商珏记忆的,哪怕只是一点碎片。
在光环之中,箜澜和商珏相扣的手指不自然蜷缩,一颗晶莹的泪滴从她眼角滑下,坠落在灰色的被子上,印出一点痕迹。
可就在这时,一直静止沉眠的人却有了动作,像是安抚一般,他无意识地温柔收拢手指,将箜澜有些冰凉的手扣于掌心。
金色的流光自箜澜眉心漫出,同两人周围的银白色光环交缠缭绕,如同天然共生一般密不可分。
意识深处,黢黑不见光的通道也泄下一道光线,她隐约听到对面有人叫她,声音有些熟悉。
“箜,澜。”商珏垂眸慢慢念出这个名字。
周边的景色迅速变幻,从春和景明,到银装素裹,他就站在流苏树下,一年看两季雪,一季花落,一季风萧。
偶尔还能看到在花团里打滚的小小白猫。
“箜澜,你别再和他们对上了,每次回来都一身伤。”辨不清那是什么,但是它依附屋舍院落而生,一直陪在白猫身边。
“他们一群人都打不过我一个,只会去告黑状,好在监理司公正严明。”她小小一个人儿,挥着拳头比划,“要罚一起罚,我才不怕。”
雪落得越来越快,小小人儿也飞速长大,她很少再受伤,很少再受罚,也很少再被关禁闭了。
在花团里打滚的小小白猫,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大概是全世界的光都融进了她眼中,所以眸子格外明亮,尚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
“灵灵!今天的课业考教超级简单!姑姑明天可以离开灵池,我们给她准备点什么惊喜好呢?”
“箜澜,穿鞋!脚划伤了别找我哭唧唧。”
那个被她叫做灵灵的“人”从屋顶一跃而下追过去,扬起的灰尘兀地迷住了商珏的眼睛。
半晌,等他再恢复视线,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泛着水色涟漪的眸,距离近得超出了他生平所历。
商珏哑然地愣在原地。
“灵灵,你说这棵流苏树会生灵吗?可是仙品呢。”说话的人一头黑发已经从肩背长到了腰际,“如果再多一个灵的话,你可以多一个伴。”
灵灵不收她的好意,皱着鼻子嫌弃离开,扫起的烟尘在快要靠近箜澜的时候却骤然落下,“我有你就够够的了,可别再来一个添乱了。”
听到这话她也不气馁,眉眼弯弯,亲昵地摸摸树干,“灵灵的话可不是不喜欢你哦,加油长大吧。”
那只抚摸树干的手近乎拥住商珏,他不得已往后退了一步。
“嗯?”
踩在树枝上时,他差点以为会惊动眼前的人,于是听对方发出疑惑的声音时,商珏心底莫名升起一丝慌乱。
好在她只是接住一片落下的花瓣,然后转身离开了。
箜澜将捏着花瓣的手收到身前,眨巴着眼睛,身体有些僵硬,任由肢体记忆带领着自己进屋。
门一关上她就皱起了脸。
也没人跟她说过,专属梦境通道的建立过程中,记忆碎片的暴露是双向的。
坑大发了,好在梦境结束他就不记得了。
她听见声音循着光过来之后,一眼就见到面前的商珏,还好稳住了。
但是……
她趴到旁边的窗沿边,就着那点缝隙往外看。
好奇怪,他和流苏树站在一起那么和谐,好像本该如此一样。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肯定看到了一些非科学原理所能解释的东西,姑且算是好消息?
因祸得福这个词用在这里不合适,但是也有那么个意思。
她大概不需要担心商珏会接受不了一只白猫变成人了。
商珏发现,再次从屋里出来的人没再过来流苏树下,那个叫做灵灵的“人”也失去了踪影。
“商珏,醒来了。”
声音朦胧不清,分明就在耳边,却像是隔了重重云雾。
眼前的一切都迅速消散,失去视野前的最后一秒,是流苏花瓣落下来,自他唇角滑下。
梦境之外,环绕在两人周围的光环渐渐隐去,星点流光收束回箜澜体内。
她眉心的那颗红痣格外秾艳,像是要将红侵染至商珏眉间。
整个卧室再次恢复黑暗,箜澜缓缓睁开眼睛,抽离交缠相扣的手,先前托起商珏的无形灵力又将他安放回去。
凝实的魂体隐去之前,她伸手给人掖了掖被子,一声极轻极轻的“一生顺遂,安宁如意”落在空中,悄然散去。
-
翌日一早,商珏顺着生物钟醒来时没立即起身。
手被他搭在额间,指节自然弯曲,露出掌心,生命线被杂乱的锁链状线条纠缠,从一半开始就有些模糊。
半晌,他揉着眉心坐直,眼底覆着一层极淡的薄红,垂眸看着身前的被子。
被泪滴泅深的痕迹早就消失了,他的目光却巧合般落在那里,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下楼的时候白猫还是同前几天一样在睡觉。
只是等他晨跑结束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懒洋洋窝在门廊下晒太阳的白团子,茸茸的毛泛着淡淡的光泽。
“不继续睡了?”他走过去。
“喵——”
白猫连回应都懒洋洋的,耳朵压动间露出内里的肉粉色。
商珏要摸她脑袋的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见状箜澜只是有些疑惑地掀起眼皮“喵”了一声。
“没事,继续晒太阳吧。”他说。
箜澜没察觉他细微的变化,安心揣着爪子趴下来。
本来以为昨晚灵力消耗会很大,没想到早上起来却是神清气爽,连同没日没夜研究织梦术的疲惫也如潮水般退去。
灵力的恢复速度还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书看她有了点进展,于是大发慈悲给她做了点弊。
中午午休过后,商珏在亭子里陪她荡秋千。
庭院角落,玉兰树下,一人在亭子里看书,一猫盘在秋千上晃晃悠悠,静谧非常。
箜澜本来是看着商珏在发呆的,但是尾巴晃着晃着,她兀地想起来昨夜窥见的记忆一角。
商珏是会乐器的,还是极少有人会的七弦卧箜篌,其形如琴瑟,却如同琵琶一样有品。
他在京州拜了位老先生为师,不仅跟着他学箜篌,还跟着他学制作箜篌,手上那些交错纵横的伤痕就是斫琴留下的。
至于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个,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位温婉优雅的女性曾坐在这里,就是旁边那个旧了的秋千上。
而少年身量的商珏就是坐在他现在这个位置。
“铮——”
坎坎之乐,言其坎坎应节奏也。
商珏左手控弦,动作熟练而自然,右手持竹片拨弹,一连串流畅的琴音就倾斜而出。
彼时他五官尚且青涩,身前一张古朴雅致的七弦卧箜篌,却也真有点少年老成的意味。
真应了那句“从小就是个大人了”。
“小珏又进步了。”林绾卿拢着披帛对他笑,毫不吝啬夸奖。
大概是心疼他手上的伤口,林绾卿在一曲结束后上前坐到他旁边,将商珏的手捧在手心。
“手没事,妈妈。”
商珏也没收回手,出声安抚。
“我知道你喜欢,既你自己选的,我就支持。”话说这么说,却还是满眼心疼。
“铮——”
箜澜从思绪里回过神。
“我新斫的琴,怎么样,就是打视频声音有点失真,你什么时候回京州来?”
哪里来的人说话?
嗷,商珏在接视频电话。
商珏回答:“得到八月下旬了。”
两人就着琴音聊完,手机里的人又问:“商珏,你后面是什么?”
闻言商珏向身后看了一眼,对上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要过来吗?”
“喵。”箜澜果断跃下秋千,一个飞步就攀上桌台。
“哎呀哎呀,是小猫咪呀,快让我看……”
随着商珏把手机对向箜澜,视频那头期待雀跃的声音却突然卡顿了一下。
这下倒是箜澜惊喜了。
“喵喵嗷~”
尘闲老师好~
视频对面那头鹤发童颜的老人,也就是尘闲,状似无意地放下捂着下巴长胡须的手,轻咳了一声。
“怪可爱的,怪可爱的。”
两人结束通话之际,箜澜都还讶于尘闲就是那位教授商珏的老先生。
尘闲还在昆仑山的时候,给她上过古乐课,奈何她实在一窍不通,从琴到瑟无一例外,眼看着琴弦在她手里还是作为武器更能发挥作用,她的古乐课终于被宣布零分结业。
在视频挂断之前,一句轻飘飘的“猫不可以喝酒,这你是知道的吧商珏”从她左耳穿入。
“喵?”
商珏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叮嘱的用意,倒是箜澜心虚地交叠起前爪。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一杯倒,更没有醉成一摊猫饼后把尘闲的胡须当拂尘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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