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需要养到断奶才能离开妈妈。
叶离离暂且没有暴露自己能说人话的异常。
倒不是因为她聪明，而是因为她在犯困。
在这方面人和猫都是一样的，饿了困饱了也困。
她从前没饱过，如今跟着人类混倒有点撑。
那些暖洋洋的东西围绕着她，好像能透过皮毛滋养她的身体。
她试着用爪子将那些看不见只能感受的东西拢起来，发现它们真能受自己控制。
虽说她还没搞明白自己到底要依靠何物为生，至少目前看来不是什么常见的食物。
主人家的客人在这里住到了雪停，很有可能是为了等叶离离长到断奶的天数。
小猫一般养到断奶就能离开猫妈，也不会有多少夭折风险。
叶离离嘛那就另说。
客人给她写了一张小小的文书，上头用刚起好的名字，写明了她的身价。
一两盐，一两茶，三根上好的肋条，权作给猫妈的补偿。
写这东西的时候叶离离还是趴在人身旁，好奇地张望。
客人写好了文书，签下自己的名字。主人抱着那天嚎了半夜的猫妈也来了。
母猫见她仍旧很警惕，呲着牙蜷起身体。
叶离离摇了摇尾巴，试图用最近学会的招式让她放松下来。
要怎么做，怎么做来着。
叶离离摊平身体，去感受那些缥缈的东西。
不要抓，不要挠，要去引导，让它来缠住你，而后再经由你的指向去操纵他者。
随着她有节奏地摆动尾巴，房间里的猫和人都打了个哈欠。
这是她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能力，尽管还不熟练，却成了后来几千年唯一长久伴着她的东西。
两方交换笔墨，主人也签下自己的名字。
叶离离和猫妈都被按着印了一个脚印在文书上。
这便是聘猫了。
叶离离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眼前两个小姑娘都一脸好奇等着下文，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离离已经讲完了。
“然后呢？”垭更直接地问出来。
小猫伸了个懒腰，“然后我就在这里醒过来了呀，遇见了你们。”
两个小姑娘显然都对她后来的经历很感兴趣，听到她说今天就到这里面上不显，实际上去做自己的事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叶离离。
小猫拱起肩膀，假装自己真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宠物猫。她默默梳顺了自己四肢的毛发，心想后来的事又不是什么好故事。
这么蜗居了几天，垭从秦教授那里带回了答话，她们背后真正的BOSS同意了见面。
叶离离长舒一口气。
老实说她并没有把握让幕后之人站出来和自己会面，唯一能摆上谈判桌的只有自己。她其实一直都担心，如果自己不够分量，背后的人压根不在乎怎么办。
好在对方是个很有好奇心的人。
她在外围打转这么久，从接下来开始才算是真正接触黑羊的核心。
“时间、地点？”叶离离理所应当地问。
垭皱着眉头，“秦教授说时暮小姐的身份已经恢复，可以继续工作。”
“喵？”
垭再一次重复，“除了让我把同意会见的消息带给你。教授当时就只说了这一句话。”
“让她回去上班？”叶离离从屋子的那头走到这头，又折返。
别说，到了星际时代学生寝室都有优良条件，她这来回折返都走动得有点累了。
被恢复了身份的本人并没有显示出喜悦。
大概是叶离离跟在身边的关系，时暮这几天状态稳定了很多，没有突然消沉也没有突然亢奋，甚至在叶离离的指正下真的开始一心修改论文。
她挥手关掉面前的屏幕，“我们的项目早就被裁撤了。是当初他们说的，引起黑羊的源头来自古文明。”
正在踱步的叶离离脚步一顿。怎么还有这一茬我不知道的事？
“古文明是黑羊的源头？”她重复着时暮的话，跳到和人类视线齐平的高度，“这什么理论？”
时暮没有说话，紧绷的脸颊与下颌显示出抗拒。
叶离离将视线投向垭。
这个没进行过高等教育的佣兵则睁着无辜的眼睛，在叶离离看过来时又瞪大了两分。
看来是不可能轻易得知问题的答案了，叶离离想要耸肩，又被猫身的结构限制。
家里这么多个脑袋，怎么没有一个聪明人啊。
小猫中介无奈地趴在时暮手边，被改论文改到发疯的学生狠狠蹂躏几把。
脑子不够行动来凑。第二天时暮复工，叶离离便跟着去了。
这条路时暮显然走得熟练。
就算她一直很心不在焉地抚摸着叶离离的皮毛，眼睛向下撇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也没有走错路，在无数的岔路口时一点也没停顿。
这里头的路让叶离离来都要记错。她既然神不在却脚不乱，只能说明曾经千万次地走过同样的道路。
文学院的蘑菇很彩色，是放在以前看着就知道有毒不能吃的那种彩。比起白净的生命院，这里真是很好地体现了百花齐放的文学盛景。
哦，虽然星际也没什么文学了。
时暮带着她走到最中心那个标准的红伞伞白杆杆蘑菇前，却停下了脚步。
叶离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又一次闻到了焦虑，还有一股像糖炒栗子般令人怀念的味道一并飘散。
搞得猫也有点饿了。
咪咪从未有过跟她一起上班的机会，时暮只是想到了这点。
她第一次把它从生命院接回去，而后每天早上都和它道别，接着出门上班。
这一套流程是时暮最熟悉的日常。
而现在叶离离贴在她的胸膛，慵懒地晃着尾巴，耳朵因为打哈欠向后伸。
她曾经梦到过这样的画面，咪咪陪她一起上班，被整个实验室揉来揉去。然后它会不高兴地叫几声，又费劲去舔自己的毛。
流民法案，如果当时她能帮咪咪通过流民法案。
叶离离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在这个时代醒过来后她还不适应，现在她已经能分辨这就是黑羊发作的前兆。
很冷，阴暗又霉湿，让猫想重新梳毛。
叶离离紧绷起来，随时准备着用能力唤回对方神志。
“同学？”一只很白很白，甚至有些像死人一样白的手落在时暮肩头，“别站在大门口发呆啊？”
“嗷！”叶离离张嘴露出尖牙。她无法控制地朝来人做出攻击的态势。
时暮被她突然发难的动作打断了思绪，连忙伸手出来安抚它，一边同对方道歉“咪咪，怎么了？不好意思啊同学……”
时暮的话语突然停滞。
“哦，看来这就是那只生物了。”对方笑着用指尖在时暮的肩背上漫步，一直爬到了她的脖颈后轻轻将整个手掌放了上去。
“我们为什么不找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呢？”她搂着全身僵硬的时暮走到一边，语气稀松平常，脚步轻快。
来人是一位比时暮还要高一些的女性。她身上穿了一件材质很特别的长裙，或者是袍子，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看不出胖瘦。
叶离离能够从她身上面料散发出来的光泽认出来，这是丝绸。这还是头一次叶离离在星际见到自己熟悉的面料。
她还一直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比黑羊发作还要难以形容的味道。
情绪并不是时刻都在向外散发味道。大多数时候它们的存在感都很稀薄，只有波动剧烈或群体性的情绪会让它们变得明显。
就好像你平常生活里并不会很注意到你的嗅觉在运作，除非迎面开来一辆三轮还不断播着“凉面、凉皮、酸辣粉”的广告。
现在叶离离面前可能是一座移动的坟墓。
这个形容也不太对，但她一时感觉到自身语言的贫瘠，只能想到这个词。
还不是那种埋在教堂旁边天天唱唱赞歌看着都有奶白色光环的坟墓，是那种尸体垒在一起无人看管发烂发臭的坟坑。
以及，凭借猫科动物的动态视力，叶离离瞄到了对方讲话时做小动作的手指上有很多道红色的缝合线。
那些缝合线在她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蔓延，向后背汇聚，看着更给她增添了一分诡异。
叶离离的爪子紧紧勾进了时暮的袖子。时暮本人没空抗议，她的脖子还在对方冰凉的手心下，让她不敢随意动弹。
对方很显然读懂了她们两位的警惕，但她显得毫不在意，依旧亲密地拉着时暮让她跟着自己走。
她们在文学院各种色调不同的白蘑菇里穿行。画面看起来很美，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觉到不适。
她们一直往科学院的中心走，眼前出现了一座园艺迷宫，就是那些庄园城堡常常在自己院子里建的那种。
叶离离觉得难得的地方在，这整个迷宫第一眼看上去非常正常，非常符合她的认知。
没有颜色诡异的植物，路面也是她熟悉的水泥混砂石的路面。迷宫的大小也按照正常人类的身高设置，并且修剪的很平整干净。
“这里面怎么还有个花园。”最惊讶的居然是应该对科学院最熟悉的时暮。
她在这儿上学、上班零零碎碎加起来近十年，从来不知道科学院中心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来人只是笑，并不回答。
其实笑容也是一种回答，这意味着普通人根本没有知道答案的资格。
不过是一种隐形的划分团体的手段。
不会错了，这位就是今天约她们的人。
猫的习惯是等待再一击致命。于是叶离离也不打算接话。
两方用沉默拔河，把时暮一个还没有脱去清澈愚蠢的打工人憋得够呛。
非常好CD，使我老航班签名旋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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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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