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白从诊所回到家,直到肚子咕咕作响,才想起自己早饭中饭都没吃。
再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家里的余粮昨晚已经消耗殆尽,得出趟门买菜了。菜市这个时间早就散场了,今天只能去超市逛逛。
最近的超市离家有十几分钟的路程,简白烦躁地抓抓头发,刚回家就又得出门,还全程饿着肚子,这都什么事儿啊。
刚出门他又碰上邻居,对方冲着他尴尬一笑,躲瘟神似的蹿回自己家。
简白嗤笑一声,手指勾着钥匙圈不停旋转,伴随着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逐渐走远。
米面油肉鸡蛋时蔬......
简白推着购物车,选购物品时会再三比对价格,挑出同类中最便宜实惠的那一款。
路过调味料区域,他渴望地看着火锅底料,万分纠结,最终忍痛拒绝了这份诱惑。
没办法,他最近工作靠嗓子,火锅这玩意儿能不吃就不吃,怕上火影响状态。
这趟购物之旅,简白在宠物用品区停留时间最长,买了一堆小猫吃的用的,都挑的适合三个月大奶猫使用的,最贵的。
便宜没好货,这是简白的人生信条之一。
走出超市时简白一手提着一个最大号购物袋。
厚重的乌云低垂在半空,像是随时可能朝着城市倾轧,令人心头压抑得慌。
夏季的这种天气最是闷热,简白一路汗如雨下地回到家,放下袋子时指节上留下数道重压形成的白痕,指尖甚至有些许发紫。
冰箱是老式冰箱,不足一人高,上半是保鲜室,下半是冷藏室。
他把肉类冻进冷藏室,其余需要放冰箱的被分门别类整齐码放在保鲜室,剩下常温储存的食物也被放到了对应的位置。
收拾整齐,就应该填饱肚子了。
简白左臂环胸,右掌握拳抵住下巴沉思片刻,觉得还是煮碗清汤面糊弄过去得了。
今天是周末,他已经提前约好了四个场,每场四五首歌,最早的七点开始,最晚的大概十一点结束。
最后一场的酒吧离家不远,不用再熬到凌晨。
简白珍惜地摸了圈自己处于安全范围的发际线,时刻谨记熬夜头秃这条至理名言。
下午五点,周医生发来了第一条讯息。
是一段视频,视频里小白挂着点滴,很没精神地躺在笼子里,对一切都疲于反应。
退出视频,对面正好发来新的文字信息。
Z:小□□神状态仍然比较差,体温有降低。
简:体温降低是有所好转的意思吗?
Z:不是的,猫瘟短时间的输液治疗是看不见明显好转的,明天小白的状况可能会更糟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简:嗯。
Z:我会时刻注意它的状态,有什么情况一定及时告诉你。
简:谢谢。
简白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头靠在沙发背上,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要是当时没有心软就好了。
没看见,就不会难过。
“滴滴滴!滴滴滴!”
单调刺耳的闹钟把简白从陈年旧梦中唤醒,他指腹拭过湿润的眼尾,起身换了套休闲的衣服,背上靠在门边的琴包,出发前往今天第一份工作的地点。
这家酒吧离得远,需要提前一小时出门。
黑色皮面的单肩吉他琴包被冷着张脸的漂亮青年斜跨在背后,黑色碎刘海不时扫过青年线条优美的修长眉毛,精致的五官让人忍不住感叹一句女娲毕设。
款式普通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牛仔裤被青年穿出了高定的感觉,路人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简白早已习惯路人的目光,这幅足够漂亮的皮囊从小到大为他带来无数便利,对此他欣然接受并善加利用。
街道上人来人往,晕染出温馨的生活气息,可一旦推开那扇狭小厚重的酒吧大门,就像步入了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五彩斑斓的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简白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穿过狂乱热情的酒池肉林,踏上中央的高台。
甫一亮相,他那张惯会招蜂引蝶的脸蛋就引来了无数男女的欢呼尖叫,还有此起彼伏的轻佻口哨。
简白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自然下搭,熟练地隔绝掉周遭的一切,只专心注视着手中的琴弦。
他的嗓音干净清透,被合作过的酒吧老板评价为初恋校草音。
其实大部分驻场歌手一晚上只能接到一两场演出,简白入行不到一周就能接到这么多单,有九成是靠脸。
很多顾客会提前打听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哪个酒吧,只为了见他一面,瞧瞧这被众人称赞不绝的夜场缪斯究竟长什么样。
唱完约定好的五首歌,他装好吉他,从台上身姿矫健地一跃而下。
围过来想要搭讪的人源源不断,简白从来不多加理会。
他满脸漠然地与所有人擦肩而过,赶赴下一场演出。
赶路,演唱,赶路......
不断循环的工作内容让简白感到厌倦。
唱完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时,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如释重负。
简白很早以前就清醒地意识到,他是在为了赚钱而生活。
可世间大部分人都是为了生活而赚钱。
他与世界脱节,在不可抗力下越发颠倒。
回家的道路一如既往的漆黑,家里也不会再有一盏温暖的灯守望他的归来。
简白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突然就不想回家了。
他转身走向反方向,一条通往宠物诊所的道路。
想去陪陪小白,也让小白......陪陪他。
到了诊所门口,简白才对自己傻气的行为后知后觉。
虽然里面还隐隐约约透出些光线,但诊所的玻璃门已经挂了锁,里面留着的大概是某位值夜班的专业护理。
他默默转身,刚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金属锁链与玻璃表面碰撞的清脆声响。、
诧异地回头,发现来者竟是周野。
周野对他笑笑,温声问:“这么晚,怎么到这儿来了?”
简白立起脚尖点点地面,难得有些局促地说:“我就,想看看小白怎么样了。”
周野说:“先进来吧,昼夜温差大,穿这么点小心着凉。”
简白跟随周野的指引坐到会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杯对方递过来的热水。
周野在他对面坐下,问:“刚才怎么不敲门?还好我出来接水正好看见你,不然就让你白跑一趟了。”
简白抿了口热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解释说他犯傻的脑子突然清醒了吧?
见他不愿回答,周野没有多问。
“小白一直没什么精神,可能不太搭理人,要现在去看它吗?”
简白毫不犹豫地点头。
白色的小奶猫侧躺在笼子里,眼皮和尾巴尖无力地耷拉着,看起来比上午虚弱得多,
即便如此,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后,它仍然费力地掀开小半眼皮,对着简白发出短促的微不可察的叫声。
简白脚步微顿,突然停在原地不再靠近。
他和猫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两眼怔怔地看着对方起伏微弱的柔软肚皮,过了片刻,才重新迈开脚步走到笼子边上。
他把手轻轻搭在笼子顶部,心想:明明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我了?也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
小白不再有其他动作,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牢牢刻进心底,直到实在支撑不住才重新闭上眼。
“算啦。”简白自言自语说完,吐出口浊气。
小猫咪可不会有人类那样弯弯绕绕的复杂心思,只要他喜欢小白,小白也喜欢他就够了。
快点好起来吧。
简白放轻脚步,跟着周野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背后的琴包一直没取下来过,周野的眼神不经意般落在上面,弯弯眼问:“这么晚了才唱完歌?”
简白浑身一僵,声音硬邦邦地警惕反问:“周医生怎么知道?我应该没和你提到过这个。”
“别紧张。”周野投降似的举起双手,声音温和地解释说,“前几天被朋友拉着去玩,正好看见你在台上唱歌,很好听,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遇见你。”
简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说辞。
“会很辛苦吗?”周野的态度很自然,关心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会让对方感觉被冒犯。
“习惯了。”简白语气淡淡地说。
周野眨眨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很晚了,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简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周野对此并不意外,他没有再继续劝说,从角落的衣帽架上取下一件浅咖色薄风衣外套递给简白。
“外面温度现在挺低的,只穿一件短袖容易生病,回去路上穿着这个吧。”
简白皱着眉想要拒绝,却被周野脸上的表情震了一下。
对方依然笑着,但原本温润的面容却带上些不容拒绝的威严。等他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拿着对方的外套了。
再拒绝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简白犹豫片刻,迟疑着道了谢。
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消散,周野又变回了那个温和无害的宠物医生。
两人相互道别后,简白拿着外套走到门外。
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周野还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常有的笑。
不知为何,简白感觉那笑意不达眼底。
他看了看周野,又看了看手里的外套,抿唇放下琴包,穿上外套。
外套穿在他身上大了许多,袖子长得完全遮住了指尖,像是半大孩子偷穿了长辈的衣服。
一种清冽的气息自外套上散发,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
他屏了屏息,很快又放弃了。
这味道并不难闻,甚至可以说很得简白青睐。
他压下深吸一口气的冲动,不再看周野,背上包步履匆匆地走远了。
过长的衣摆在空中翻飞,像只蹁跹远去的蝴蝶。
周野倚在门口,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低笑一声收回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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