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竹总——竹总这计划真是狠，太狠了。”一想到那些熟悉名字的下场，老巴克作为旁观者后背都在发凉，一个Omega，怎么可以狠绝到如此地步？
竹钰辞收起计划书，有些疑惑地反问：“先生舍不得？”
“……”老巴克语塞，“那倒不是。”他很快转移话题：“我家小约翰就会胡闹，居然把竹总直接带到这里，连正餐也不请一顿，实在太不懂事。好在这次交易谈成了，要是换成别人，我真要打他一顿！”
“就算谈不成，先生也不会打他的。”竹钰辞笑得很笃定，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会跟着小约翰过来。
老巴克挑眉：“竹总怎么知道？”他公事圆滑，私下的脾气可一直都算不上好。
“您和秦越柏在这方面挺像的。”竹钰辞眉眼弯出一个怀念的弧度，“从前我闯多大的祸，秦越柏也从不打我。”
老巴克不承认，扬言他改天定会狠狠修理一顿这个不孝晚辈。
竹钰辞前脚刚走，他却换了副脸色，欣慰地拍拍小约翰肩膀：“这个竹总，你是怎么结交上的？真有眼光，不愧是你！”
“是他主动结交的我。”
“你好好说。”
小约翰急了：“真是他主动的！就是那次PRUGE拍卖晚宴，没有人理我，我就在角落吃蛋糕，他过来给我要了杯果酒解腻，还恰好是我喜欢的口味。”
罗伯特·巴克拿咖啡的手一停。
他从不相信纯粹的巧合，也不相信没有目的的接近。
也就是说，在小巴克那个蠢货还顶着太子名头招摇过市的时候，竹钰辞就已经猜到了他真正的继承人，并成功交好。
“他那些成就，难道不全是秦越柏造的势？”老巴克喃喃自语，“居然真是个人才……孩子，你跟他现在是朋友？”
小约翰点点头。
“很好，你很成器。”老巴克得出结论：“继续保持，我们要永远、一直做他的朋友。”
-
与巴克金融的新合作，算是竹钰辞自己独立完成的第一单大生意。
回程路上，江秘书和韩助理忍不住胸中澎湃的赞美欲，把竹钰辞从头夸到了尾。秦越柏看着竹钰辞依旧安静、但难免多了几分得意的小脸，也笑了笑，感叹道：“我们小辞，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这次的合作谈得确实很漂亮，资料收集很漂亮，谈判手段也很漂亮。
察言观色、洞察人心，晓之以利、动之以弊，在己方利益最大化的线上提出方案，再诱使对方接受——这些好像是竹钰辞与生俱来的技能。
因此当初他弃商从乐，秦越柏都很难理解，觉得他浪费了天分。可是竹钰辞说，他的天分多了去了，他吹横笛也很有天分呢，而且他觉得横笛比做总裁更有意思。
秦越柏就同意了，因为千金难买孩子喜欢。后来竹钰辞果然在乐界风生水起，他便又觉得，小辞还是站在光芒万丈的金色大厅舞台上更合适。
没有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竹钰辞还是回到了他曾经的归属。
他没有忍住，侧身怜爱地亲了亲竹钰辞的脸蛋。
“韩助，把日程表拿给我。”新合作的喜悦很快淡去，竹钰辞揉了揉脸，接过平板：“这周五下午的会挪到周六，以后每周五下午六点到八点不要安排工作，我有私事。”
“是，少爷。”韩助理立刻着手安排，江秘书则眉心一跳，从副驾驶转过来问：“少爷，我能问问……是什么私事么？”
秦越柏在飞机上看到了竹钰辞预约心理医生，知道他不想说，看到江秘书的脸就有些烦躁：“问这个干什么，管得还挺多。你又不是他爹，也不是我。”
“跟朋友见面。”竹钰辞镇定地说谎，“李梦圆，你记得吧，她最近有个曲子，想找我练习合奏。”
江秘书记下联系方式，这才转过身去。
竹钰辞早跟李梦圆商量好了一切，也不怕他查岗，往靠背上一仰头，兀自闭目养神。
无心欣赏大雁城的美景，几人连夜赶回中州，接下来几日一晃而过，到了周五，竹钰辞如约来到李家别墅。
他预约的心理医生姓高，是李梦圆帮他找的。由于常年与乐界明星接触，李梦圆很懂得保护**，把医生约在了自家，窗帘一拉谁也看不见屋内；还让男朋友在客厅弹琴，琴声很大，杜绝有人偷偷录音的可能性。
听她介绍完毕，竹钰辞连呼专业：“这是心理咨询吗，我再确认一下，这不是地下工作者接头吧？”
“这可是天王巨星的待遇，你有幸享受就偷着乐吧你。”他还有心思贫，李梦圆反倒安心了些，“行了，高医生就在房间里，你进去吧，有什么事叫我。”
高医生是个身材修长的女性Alpha，竹钰辞同她礼貌握手，打招呼道：“医生好。”
“别叫我医生了，显得你自己多像个病患似的。叫我高姐吧。”
竹钰辞被她在怀里塞了个抱枕，愣愣看她坐回椅子上：“高姐……我原来不是病患吗？”
“嗯，如果Daddy Issue是病，那你才算病入膏肓。”
竹钰辞瞪大眼睛，秦越柏条件反射性地护在他身前：“你说什么！”
不过幸好，除却最开头的一剂猛药，高姐的话疗其实十分温和。竹钰辞跟她聊着天，感觉心中悒郁真的消散了一些。
“我别的都不怕，就怕之后我还会控制不住情绪，一想到秦越柏就哭。”他实话交代，“可越锦集团处处都是秦越柏的影子，我怎么可能不想到他？”
“每谈一桩生意、每签一份合同、每审一个数字，我都会想到他。我现在上班办公都很害怕，怕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哭了，万一在开会的时候……人家在做报告，我坐在中间泪流满面……”
天啊，光是想象一下他都要社死了。
高姐在本子上记着什么，转了转笔问：“你就只哭了飞机上那一次？”
“不、不是的，我在家里也哭了好多回。”
高姐：“家里有别人吗？”
竹钰辞摇头。
“那就是在人前，你只哭过一次，就那一次情绪失控，对吧。”高姐确认。
竹钰辞道：“是。还有几次我差点就要哭，但我憋回去了。”
他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秦越柏去世都过去一个月了，他却还是三天两头想哭，简直契合了Omega的所有刻板印象——一个彻头彻尾的易碎小哭包。
他明明是独立、坚强又狠毒的新时代Omega！
“就这一次，你紧张什么。”高姐笑了，“别担心你会在人前泪失禁了，我敢打保票，以你的高自尊，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第二次。”
竹钰辞揪着抱枕上软软的毛毛：“真的么？”
“只要你信我，它就是真的。”高姐说：“目前为止，你的反应都很健康。”
甚至有点太健康了——很多人遇到亲人、爱人离世，悲痛的‘拒绝’阶段都能持续半年。对眼前的Omega而言，秦越柏可谓是世间所有亲密关系的结合体，他却显得特别理智，仿佛短短几十天便接受了秦越柏死去的事实。
高姐本能认为，他理智得有点不正常。
所以，尽管竹钰辞的心理测量表近乎完美，她还是没有掉以轻心，继续以轻松的口吻引导他多说点话。
“咱们来谈谈朋友吧。你最好的朋友是谁？”
“要说最好的，那应该是傅声声吧，对，就是傅氏的小公子。”竹钰辞揉捏着抱枕，向后靠在舒适的椅背上，“他对我很好，人也简单，跟他在一起我很放松。”
“具体一点？要怎么具体，我举个例子？嗯，比如他以前一个劲地劝我改姓，说只有跟着改姓秦，我才能和秦越柏真正成为一家人……”
秦越柏第一次知道，竹钰辞身边还有人出过这种馊主意：“什么话，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我和秦叔叔早就是一家人了啊。”竹钰辞当时也这样讲，“就像你和傅总一样。难道你不姓傅，叫个什么黑声声、白声声，傅总就不认你了？”
傅声声却很坚持：“一家人，同一个姓总归亲密一点嘛！我看秦总家里跟我父亲一样，亲戚都挺多，你顶着个外姓在集团，迟早会被他们自家人排挤。”
竹钰辞敷衍他：“我跟秦叔叔又不是收养关系，不好改姓的。”
“那就先改户口——”
“不要。”
“哎呀阿竹！”傅声声不明白竹钰辞怎么就这么倔，喋喋不休地劝他，什么话都往出说：
“万一秦总以后有个私生子，要同你争家产呢？好，我先呸呸呸，但万一呢？”
“你要是觉得对不住竹先生，那不做父子也可以，认秦总当个叔叔也行。”
“不要。”
“为什么，你现在不也秦叔叔秦叔叔的叫——”
“总之就是不行！”竹钰辞被逼急了，干脆跟他摊牌：“是我的问题，我不想跟他同姓，也不想上他户口本，除非以后有天他同意跟我结婚！”
傅声声：“……”
他的沉默惊天动地。
——我靠，兄弟居然这么有种，他失敬，大大的失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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