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人类的城堡是用石头做成的，高处有一些圆筒状的驻守要塞，其它地方连着住宅区。
城堡外观看起来很笨重，石头墙壁密不透风，看不出来里面的构造。
感觉有些脏。
城堡周围倒是遍布了草丛、群花，右边临着半圈湖水。
进入城堡区域后，遍地就都是人类王室成员了，我见到了王室守卫兵和侍卫们，还有一些被称为“仆人”的助手人类们。
伊莎贝尔显然很喜欢王城区，一进入王城区，她心情就好了起来，路上还哼起了小调。王子的步调也轻缓了许多。
通往城堡的地方有一条小路，小路只能容下两个人类通过，两边皆是齐腿高的绿色草丛，还有各种颜色的花朵在其间绽放。
整条小路充满了一种奇异的淡淡味道。
“这里的花香很宜人吧？”伊莎贝尔扭头对我笑道。
她展开书，里面有一朵被压扁的干瘪花朵：“我有时会用它们做书签，这样你的书里也会有香味了。”
说完，她把其中一片粉色的干花书签送给我。
“把它夹在你中断的页面里，下次就可以继续看啦。”
我看着那可怜的干花：看来陆地上的一切都很干，竟然能把花朵做成这幅模样。
被采摘下来的那一刻就宣告着祂的死亡，所以这是一个【死亡书签】。
倒是可怜之中有些寓意。
我和两人走进城堡，城堡里和外不同，城堡内部顿时陷入了一种避光的阴暗中，还有一些凉风拂过。
看来人类果然害怕阳光。
城堡内部空间很高，还有盘旋上升的一种东西，叫做【楼梯】，是人类用来通往高处的道路。
果然陆地世界有很多麻烦，这里的生物不可以随意通往上下。
宽大的大厅里站了两排满满的人类，他们按照奇异相同的姿势，高声欢迎了王子、伊莎贝尔和我。
我注意到，王宫里的人似乎对伊莎贝尔很熟悉，尽管王子并没有表露出来。
接下来，王子跟众人类介绍了伊莎贝尔和我，我和她俩便再次走入城堡深处。
依旧——走到哪，人类们就喜欢盯着我看。
我渐渐习惯了。
反正我没露鱼尾。
24
城堡的长廊里挂着许多大幅画像。
人类“仆从”们说那是王室人员的“肖像画”。
此刻，我和王子、伊莎贝尔等人来到二楼中央的一座大房间，房间宽阔拉长，挂着厚重的窗帘，昏暗。
整间墙面上挂着大幅大幅的画像，有的甚至能达到半个人类之大。
听旁边人类说，这里是专门挂画像的地方。
挂个画像都要专门用一个房间……
我有些匪夷所思，人类实在太蠢怪了。
我和伊莎贝尔慢慢逡巡于这些晦暗的长廊之间，仔细观赏着画像。
画框里画着形形色色的人，有下巴长棕毛的，有下巴长黄毛的，还有正常没毛的……但都是一个家族……
旁边的“仆从”说，这里的家族画像贯穿了500年历史。
听他的语气还有些骄傲。
500年——是什么值得骄傲的年数吗？
王子没有同我和伊莎贝尔一起，他独自落单在门口那边，有些不自在地迈着步子等着。
我观察到他脸颊有些泛红，神态有些不好意思。
“啊哈！”伊莎贝尔则来了兴趣，跑到左边的长廊忽然叫道：“这是你！安德鲁王子——”她有模有样地学着城堡里的“仆从”见到王子屈膝行礼的样子。
这一举动把王子搞得更加脸红了。
这有什么可脸红的？
我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伊莎贝尔对我欢快地招手：“快看！这就是他本人！”
我走过去，那巨大的画像确实画的是人类王子，但是……
我回过头端详真人。
有些不一样。
画像里的王子脸廓更朦胧，脸型更硬朗，眼神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坚毅。
但是真实的王子……更柔和一些，眼睛也更温和，比如现在正对上我的眼睛。
他低下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们还要看多久？”
伊莎贝尔噗嗤笑出来，离开画像，转而走去王子那边。
我转回头继续看着画像，旁边还有几幅包括王子在内的多人画像。
他们或坐或站，看起来家族成员有很多。
这些都是人类王室成员啊……
虽然都是五花八门的奇形怪状，但记下来还是容易的。
我伸出手，缓慢地抚摸上那些画像，质感是略为粗糙中带些柔腻。
很奇怪的手感。
我又轻轻滑过多人画像，来到王子那幅单人画像。
轻轻滑过王子的脸、黑色的眼睛，还有他代表皇室的金色装饰……
人类王子。
你必死无疑。
周围忽然陷入一阵安静。
我收回手指，回过神，回头看去。
所有人类都在看着我，王子和伊莎贝尔也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眨巴。
其他“仆从”人类们也都吃惊地望着我。
怎么了？
怎么又是这幅惊讶的模样，人类真是爱大惊小怪。
我望向众人类一会儿，见他们都没有下一步反应，便不在乎地移开步伐，去看其它画作了。
·
第二天，人类王宫里传来一些私下流行的悄悄话。
我听力好，全听见了。
他们说：
“梅尔小姐对王子一见钟情，痴迷抚摸王子画像、迷恋相望。”
24
【一些负责洒扫的人类们——很奇怪，人类社会里有“仆从”这个杂学的概念。】
“梅尔小姐，早上王子殿下在餐厅喝茶，您想去吗？”
自从看画那天后，身边的人类“仆从”们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我提起王子。
眼下这位棕黄色头发的女性人类正拿着扫帚扫到我这里，笑容满面地问我。
看起来她在人类里有些年纪了。
我从明亮的窗外收回视线，转身看她，写字与她沟通：
【你总是扫地不会嫌累吗？】
“哦，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她看完字后，笑得咧嘴。
【不如交给王子去做吧。】我百无聊赖地又写下一行字。
她看了一惊，瞪着圆圆的眼睛，嘴巴也张成O型：“噢！那可不行啊！王子殿下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什么意思？
这是王子的城堡，本不就该他自己打扫吗？
“谢谢你的关心，”她重新握住扫把，向我眨了眨眼，“梅尔小姐，你人真好。”说完拿着扫把退了出去。
我正看着她离去消失在门口的身影，门口又出现另一个身影。
那身影先敲了敲门。
“梅尔，”王子侧身探头，露出俏皮的微笑，“下午有射猎比赛，你有兴趣参加吗？”
我点了点头。
25
火辣的太阳高高漂在头顶。
来参加的女性人类都举着伞出行。男性则戴着帽子。
【记：人类确实害怕阳光——女性人类较为严重。男性次之。】
射猎广场是长方形的，占地大约15*20海米。
广场后方有一排排座位席，一些人类们坐在那里。
另一些人类则穿着据伊莎贝尔说是“骑射装”的衣服，站在广场前方的边缘。
我和王子、伊莎贝尔一起来到广场前缘，一群人已经站在那里热烈讨论着比赛的事情。
人群前方有一排简略围栏，围栏上方摆放着工具。
很明显比赛的人要用这些工具来射击——
在围栏正前方十六海米之外，摆放着一排靶子。
这是在为一年一度的“围猎”行动造势。
王子的到来引起在场人类们的欢呼。
“哦！王子殿下！你一定要一展身手！”
“今年我们比一比嘛！”
王子好笑地摇摇头。
“伊莎贝尔公主。”一些人脱帽致礼。
“梅尔小姐！”一些人类对我两眼泛光。
“兄弟们起劲儿一点！今天可是来了两位美丽的女士！”
“使我们射猎比赛蓬荜生辉啊！”
我奇怪地发现，比赛好像只有男性人类参加。
我扭头看伊莎贝尔，很明显她不准备参加。
“女士们请在场外的坐席参观~”
“请瞧好~！”
“男人们可别丢脸！”一个男性人类回头大叫道，换来了众人类的大笑欢呼。
我站在原位没有动，王子回头看了我一眼。
“你不愿意去座位席吗？”他低下头，小声问道。
我摇头。
“你想待在这里？”他又轻声试问。
我点头。
“那么你就站在我身边吧。”他两眼弯弯，悄声道。
我本来也不会走开，于是便理所应当地站在了赛场上。本来要走到对面观众席的伊莎贝尔回头见到我不动，立马兴奋地也跑了回来。
“天呐，梅尔，我从没想过还可以留在赛场上观看。”她兴奋的脸蛋通红，朝我小声举了个大拇指，“你可真厉害。跟着你有幸运！”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若自己想看便自己留下来看就行，干吗还需要谢我。
她正站在我和王子身边，兴奋地探头看向射击场内，小声激动地念叨着一些靶数。
起初，一些参赛人类男性会奇怪地看向我这里，有一些小声议论。
但很快，大部分人类就顾不上我这里了，因为赛场的紧张氛围越来越浓——直到一声尖锐的口哨响起，一道洪亮的人声喊道：
“比赛开始！”
参赛人们立马一个个铆足了劲拉弓，瞄准远处的箭靶。
每个人的神情都无比紧绷和认真——看得出来，他们非常想赢。
我盯着这些人的举动、用力的表情和用弓箭时的身体倾向。
远处的箭靶是一圈圈的彩色圆弧形状，人类们需要把箭射到圆圈正中心。
但是据我的观察来看，他们很少有人能射到箭靶中心。
大多数人都只是射中靶心外层的一些圆弧——而一些人甚至因此欢呼。
这显示出了人类的笨拙和愚蠢——和我猜想的一样。
【记：人类的命中并不精准，射中率还可以。】
观察完毕这些愚蠢的人类，我又看向斜前方的箭筒里摆着的一大束箭头，和一把呈半流线型的弓箭。
那弓箭占据人类的一半长度，弦是用某种皮质制作，箭则是用一种陆地植物做成的。
若是可以上手把玩一下是最好了……目前一切都只是目测。
“你感兴趣吗？”王子忽然微低头小声问道。
这句话被他旁边一个早就下场淘汰的人类听到了，他瞪大眼睛大笑：
“哈哈哈！王子殿下你太幽默了！竟然想让我们可敬的梅尔小姐也来试一下吗？！”
旁边众人类闻言，愣了一下，都爆发出大笑。
气氛一下从刚刚的紧绷转变为一片欢脱。
“梅尔小姐别听他的！我们的王子殿下有时候是有些天真可爱！”
“保护我方梅尔小姐！”
“王子殿下你为何如此强人所难！”
“哈哈哈——！”
“我来！我来保护梅尔小姐！”
哄笑声一片，刚刚众人射箭时的剑拔弩张都消散了一大半。
我朝王子点了点头，递出手中的本子。
【我试试】
众人愣了，有些人停息了叫嚷。
我再次被人类喜欢过于大惊小怪的模样而感到无语，但还不能表现出来。
王子微微一笑，无视众人，伸出一只手臂示意我跟着他。
他在前面开路，拦开想聚拢过来看我的人群。我跟着他来到一个射箭位。
他递给我一把弓箭。
我感受了一下弓柄触感的同时——握紧接过——接过的一瞬间拉开弓——因为习惯使然，在拉弓的同时逆转了一个圈，回身后正对前方的靶子。
我微微偏头，眼睛聚焦对准靶子。
我们在海底就经常使用这种工具，只不过人类的弓箭长得很不一样，摸起来很粗糙。我们的弓是水晶制成，但是原理和使用目的相似。
我将弓拉满——霍地松手。
箭头嗖地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箭羽还因过快的冲击而震动着。
整个过程不过两海秒。
【人鱼射击，讲究快准狠】。
嗯，在陆地上果然要考虑到风速和空气阻力等因素，但是这些并没有在海底掌控逆流难——稍加举一反三便可掌握。
和海里虽有不同，但一样简单。
周围的嘈杂和哄声在我旋身射击时就停止了，现在更是陡然陷入寂静。
所有人类又是投来震惊的凝视。
我克制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王子也愣怔了。
伊莎贝尔则毫不掩饰地张嘴瞪着靶心，她的瞳孔里除了震惊，还有一种惊喜的元素。
我甚至从她隐隐欲动的身姿里推测出：如果不是周围人在场，她很可能会激动地拥抱住我。
我端详着众人的神色，似有似无的扫过王子的身形，目光逡巡落至弓与箭束。
【记：人类的射击技术很差。】
“第一名！梅尔小姐！”
随后，裁判后知后觉的呐喊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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