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的光线透过帐篷，在帐篷内部染上一层暗暗的红色。
五年前秦朗的话犹在耳边，这个孩子的存在对他来说不一定是个好消息。
或者说，一定不是一个好消息……
冉辉盯着帐篷上抖动的火光发愣，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秦朗的表情。
他不是没想过秦朗得知此事后的反应，但……这样沉默的场景是他远远没有料到的。
也许过了很久，也也许没过多久，时间的感知在沉默的氛围中被无限的拉长。
耳边听见猎猎风声，随着风声，帐篷上火光的抖动遽然变得剧烈。
热闹的人声也随着风声悄然流淌进满室的寂静中。
冉辉听着外面传来的吵嚷声，有些出神。
“什么时候知道的？”秦朗冷不丁问道。
冉辉低着头，他被问的一愣，他抬头快速的觑了一眼秦朗的神色，小心的揣度用词。
目光交错的瞬间，秦朗看破他的心思，淡声补充一句：“说实话。”
帐篷里的氛围僵硬紧张，以至于两人都觉得自己十分平静，没有人注意到对方话语中隐约的颤抖。
“对不起。”
“被抓回来的时候。”
狭小的室内同时传来两声话语，冉辉猛地抬头，错愕道：“你……”
无论冉辉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自己的态度和行为都必定给他造成过伤害，纠结这个时间点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意义。秦朗是这样想的，因此在听见冉辉坦诚相待时，他的心里一闪过一丝惊讶。
秦朗看着他的眼睛，再一次道：“对不起。”
“那个时候，”秦朗说道，“我不应该说那样的话，对不起。”
冉辉没有回答，他知道秦朗的意思，五年前在监狱中的那次见面，他说的话确实很难听。
但……孩子并不是他留在红塔基地的全部原因。
冉辉当时说的话中有一句是真的，就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离开。
“我……”下面的话刚说了一个字，秦朗就再也说不下去。
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这件事让他震惊太过，他心中想说的、想问的实在太多。
震惊、担忧、后悔、害怕……种种情绪交杂，让他一时间变成一个懦弱的胆小鬼，不敢问，不敢面对，甚至不敢想。
怀孕给身体带来的各种伤害，以及怀孕期间受激素影响导致的情绪变化，这些加在一起，冉辉孤身一人在红塔基地是怎么渡过的？
秦朗的嘴唇重重地抿起来，拉直成一条刻板的线。
帐篷上的火光狠狠地晃了一下，温暖的气息在身边环绕，冉辉曈孔一颤，他看着望着秦朗的耳朵尖，心脏猛跳。
“我是混账。”
秦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秦朗的大手按上他的后脑勺，不容抗拒地把他压向自己的肩头。
“我是混账，我……”秦朗声音中的颤抖再也隐藏不住，他说了半句，留了半句。
剩下的半句话，目前的他找不到说出的资格。
秦朗抱得紧，冉辉的手脚皆无法动弹，听见秦朗这样形容自己，原先心里那种微妙的情绪陡然加剧。
顺着秦朗手上的力气，把脑袋搭在他的肩头，冉辉轻声安慰道：“没有，你很好，你不是。”
搂抱着他的大手僵硬了约莫一秒钟的时间，没等冉辉细细琢磨他的反应，又听见秦朗斩钉截铁的声音：“我是。”
冉辉：“……”
“我真的是混账，”像是怕冉辉不相信，秦朗又重复一遍。
心里那些微妙的情绪随着秦朗坚定的声音消失，冉辉哭笑不得地重复道：“没有，你很好，真的很好。”
秦朗的声音又沉又低，“是我对不起你。”
冉辉这才注意到秦朗声音中的颤抖，他心里猛地一惊，连声道：“怎么了？你……不会？”
冉辉手忙脚乱地挣扎，秦朗的语气让他心里不安，他想看看秦朗的表情。
然而，Alpha的手劲可不是开玩笑的，秦朗锢在他身侧的两臂坚硬地像是两道锁链，冉辉越是挣扎，锁链锢得就越紧。
“秦朗，你!”冉辉挣扎道，秦朗的力气太大，以至于他的手臂两侧都隐约发疼。
听见冉辉的声音，秦朗稍微松了些力道，他把头深深地埋进冉辉的颈窝中，哑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脖颈上传来湿热的触感，冉辉身体一僵，过了两秒，他抬手环住秦朗的胸膛，回给他一个拥抱。
过了很久，秦朗才松开他。
接着微弱的光线，冉辉一眨不眨地盯着秦朗眼眶周围的红痕，心里一片柔软，他主动握住秦朗的手，说道：“都过去了，我不是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秦朗的眼睛扫描似的看着他，似乎在印证他这句话的真实性，确定冉辉真的全须全尾后，他的目光柔和下来，低低的嗯了一声。
光看是没用的，秦朗心里盘算着，等回到晓光基地后，一定要让慈安给他做一次更加全面的身体检查。
本来也是要做的，毕竟冉辉在外界流浪了那么久，只是知道这件事之后，他的身体检查一定要详细详细再详细，秦朗恨不得让慈安把冉辉头上有多少根头发都一一数清楚。
“孩子，在哪里？”秦朗问道。
这个问题终于来了，冉辉顶着秦朗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没有见过他，”冉辉说道，“红塔不会让Omega见到自己的孩子，更何况……”
冉辉的回答，秦朗并不感到十分意外，五年前红塔基地被围之时，他向晓光基地申请前往。
由于围攻红塔基地的全部是一些大基地，实在是没有晓光基地插手的余地，秦朗的申请并没有通过。
秦朗并没有放弃，一番努力后，他还是去了。
只是等他到达红塔基地的时候，红塔基地已经变成了一地废墟。
算算时间，红塔基地被围的时候，正好在是冉辉生产前后。
“当时的情况太乱了，”冉辉抿了下唇，又道：“红塔基地被攻破，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我没能找到他。”
冉辉的语调很低，带着些自责的意味。
秦朗听进耳朵里，心疼不已，他想说这不是你的错，可没等他的话说出口，又听冉辉说道：“后来我被带去了南方基地，五年中，我一直在设法寻找他的下落，半年前我终于联系到一个人，他曾经在生育所工作过。”
“我们约定在红塔基地见面。”
“所以，我一定要到红塔去，”冉辉看向秦朗，“你别担心，，说不定等再见面的时候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出乎意料，秦朗竟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冉辉，然后嗯了一声。
“那，我就走了？”冉辉语调迟疑，他不敢相信的盯着秦朗的眼睛，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两丝情感的波动。
秦朗依然没太大的反应，他还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冉辉眼睛一亮，瞬间抓过一边的背包，把周围散落的物资往背包里面塞。
很快，散落的物资都被装进背包，只剩下一边遗落的一袋过期小面包，冉辉正要拿过面包，却见秦朗大手一伸，先他一步拎起面包袋子。
“过期了，别吃了，”秦朗淡声道，“等下去车里拿一包新的。”
“然后我带你去找慈安，拿一点应急药，”秦朗站起身，转身正要出去，却忽然停下。
冉辉正拉着背包拉链，只觉得眼前光影闪动，紧接着眼前就出现一把手枪。
“一个人在外界，不带武器防身是不行的，”秦朗的声音从上传来，“开枪的方法还记得吗？”
冉辉快速反应过来，他欣喜地接过收钱，道：“记得，当然记得。”
秦朗的声音闷闷沉沉的，带着一点笑意，说：“好。”
“我在外面等你。”
冉辉答应一声，他忙着把枪收进背包。
收拾好东西，把背包背在身上，冉辉正要拉开门帘，却忽然顿住，今天的秦朗怎么那么好说话？
孩子的存在真的能给人带来那么大的改变？
心中觉得不太对，冉辉轻轻的搓了一下手指，然后快速的拉开门帘，闪身冲出去。
守在门口的秦朗被他的动作一惊，他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冉辉，勾唇笑了一下，大步走过去。
冉辉警戒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
秦朗抬手，冉辉后退。
“别多想，”秦朗一个大步走过来，手掌按向冉辉的衣领，“领子皱了。”
过了三五秒，秦朗收回手，道：“走吧。”
就在这个瞬间，冉辉猛地一个侧身，右手一抬，握住秦朗横劈下来的手掌。
冉辉握着秦朗的手腕，心里哼笑一声，他就知道秦朗绝对没有这么好说话！
“不是打算让我走吗？”冉辉厉声道：“你这是……”
秦朗没说话，他手臂向后一拉，冉辉整个人顺着他的力道靠过来，他用手臂环住冉辉的身体，左手往下一扎。
脖颈处传来轻微的刺痛，冉辉短促地啊了一声，视线同时开始模糊，他看着秦朗，嘴唇一启一合，道：“你……骗我……”
秦朗的胸膛震动一下，传来沉闷的笑声，面对冉辉的指责，坦然答了声是。
他确实骗了他，他根本不在乎那个孩子，他在乎的只有眼前的这个人。
“睡吧，”秦朗轻声说道，他低头在冉辉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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