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很温馨的一个词,严池却听得心酸。
他哪里有家?
严池低头,想起刚刚在洗手间里听见的话,喉咙一紧,很想立即逃离。
他是个哑巴,是个异类,就得接受大家异样的眼光。
这句话他听得多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有什么可难过的。
可他是人,他会难过。
合同不见了——
严池忍着逃离的冲动,急急忙忙从包里翻出记事本,快速写下。
【请问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严池停顿几秒,忍着难堪还是将要问的话写完。
他带着任务来,知道自己空手回去的后果,免不了一顿辱骂。
甚至可能……
他抬头,再一次和仲景曜的目光对个正着。
惊慌无措又强行冷静的眼神直击仲景曜,他压下戏谑严池的心思。
日后多的是时间。
别把人吓跑了。
“没问题。”
“助理和和严家对标。”
严池松口气,笑着点头,在记事本上写下谢谢。
“去吧。”
“刘叔在楼下了。”
仲景曜给了仲恬一个眼神,轻飘飘的,却极具威严。
眼看门又要关上,严池一下抓住门把。
“还有事?”仲景曜盯着他。
仲景曜难得耐心,嘴角藏着一丝笑意,看着严池认真写字的模样,觉得挺有趣。
严池写字很快,瘦长流畅,笔峰带劲,但整体娟秀。
见字如人。
【我的行李箱。】
严池递过去,规规矩矩,像个小孩子。
纯粹、干净。
仲景曜:“……”
他想起门角那个破旧的行李箱,再一次皱眉,严家已经穷得连个像样的行李箱都买不起了?还有严池身上的外套,又旧又薄,根本不能御寒。
衣服旧归旧,严池收拾得干净。
完全没有严家大少爷该有的派头,仲景曜听闻过严老头宠子如命,看来并不尽是外界所传言的那样。
仲景曜让开了些位置,让严池进入办公室。
“等一下。”
严池身体震了下,转过头,不明所以。
仲景曜将衣架上的长款大衣拿给他,“穿上,外面冷。”
毛呢羊绒大衣,看起来就暖和。
严池很心动,他实在冷,但仲景曜的衣服肯定贵,不小心弄坏弄脏,他都赔不起。
他抿抿干裂的唇,摇摇头。
仲景曜蹙眉,看出他胆怯,故意调侃,“怎么,嫌弃我?”
这哪是嫌弃——
严池知道仲景曜误会了,猛地摇头,双手摆了摆,翻包将记事本拿出来。
还没等他写字,仲景曜已经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了。
“穿着。”
真的很暖和。
比想象中更暖和,直达心口那种暖流严池形容不上来。
仲景曜比他要高大得多,衣摆快到他的脚踝了,淡淡的木质香很温柔,和他不言苟笑主人完全不同。
但严池确实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
他看着仲景曜,有一瞬间好像不那么害怕眼前的男人了。
严池抬手,做了个谢谢的动作。
他鼓足了勇气,看见仲景曜没有一点嫌弃的样子,松口气的同时还有点小开心。
仲景曜哪里有这样对陌生人笑过,仲恬觉得惊奇。
对仲景曜来说,严池算得上是陌生人吧,虽然他已经是仲家的人了,但他们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啊。
嘶——
牙酸。
说猎奇也不为过。
仲恬捏着下巴,盯着严池和仲景曜一来一回的对视……还真像那么回事。
严池是她嫂子既定事实了,她接受就行。
总之,她哥好像还挺满意的。
“哥,你还让不让嫂子回去了。”
仲恬一声嫂子叫得很自然,大脑还在犹犹豫豫,身体倒是诚实。
严池怔了怔,耳根子一下子发热,脸也红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仲恬。
【……】
仲景曜没想到严池这么敏感,被叫声嫂子就脸红成这样。
嘴角的笑容没藏住,仲景曜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严池的发顶,像安慰小孩子似的,“仲恬没叫错,你得适应。”
严池脸更红了,兄妹俩肯定是故意的。
不过他好像看见仲景曜笑了,一瞬即逝,但严池确实看见了。
仲景曜生得好看,举手投足都是自信和从容,眼睛深邃,神秘又高贵,身姿挺拔,像一座高山,笑起来给人很安定的感觉。
……那仅是笑起来的时候。
严池深知他和仲景曜是商业联姻,他还是替嫁,要是让仲家人知道……
他不能心动。
想到这里,严池心一下子就凉了。
他低下眉眼,刚才的小开心瞬间荡然无存,剩下心口郁气。
“去吧。”
严池点点头,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他始终低着头,无形的自卑感将他紧紧困住。
仲恬察觉他情绪不对,弯弯腰,想去看严池的表情。
“喂,你怎么了?”
“是不是不喜欢我叫你嫂子啊?”
仲恬性子直,傲娇但懂得分寸,她以为严池在气自己对他的称呼。
严池连忙摆摆手。
他想把记事本拿出来,担心伤害仲恬。
仲恬:“不用写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仲恬说:“你不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换个称呼。”
叮一声,电梯到了一楼。
刘叔早早就在电梯口等候,看见仲恬,立即心领神会地去接过严池的东西。
“刘叔,麻烦你先送我们回老宅。”
“好的,小姐。”
初见仲恬,严池觉得她傲娇疏远,短短两个小时不到,他就见识仲恬的另一面。
现在想来,对于陌生人的突然接近,是个人都会防备。
换位思考一下,他也会防备。
仲恬是他见过最温柔的女孩子,性格好,长得好看……
和仲景曜一样。
兄妹长得像,尤其是眼睛。
样样都是最好的。
是严池遇到少有对他没有偏见的人,不管怎样,他今天很开心。
即使短暂,也能足够成为他日后会回味的记忆。
车子匀速行驶着。
严池望出窗外,外面又下起了小雨,湿润的路面倒影着来去匆匆的影子。
和来时不同,严池身上多了仲景曜的外套,坐着小轿车,不用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不用挤着人满为患的公共汽车。
巨大的落差总让严池觉得不真实。
陌生的环境让严池有些恍惚。
……他结婚了。
严池看着窗户折射出来的仲恬发呆,他好像有家人了。
就算是幻想也很满足了。
他想。
远离了市区的尘嚣,车子进入了幽静的绿化路段,经过了好几处掩映在树群后的别墅。
传统的中华和欧式相结合的建筑清新又不俗套,院子都做起了围墙,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很高。
门自动打开,车子驶了进去,停在了门口。
严池来不及细细欣赏,刘叔已经替他们开了车门,“到了,严先生。”
他下了车,在记事本写下谢谢。
翻开前面的记录,严池写下过无数个谢谢,但他不想翻,每次都会认真道谢。
刘叔在仲家工作多年了,仲景曜是他看着长大的,得知他结婚的消息,高兴得不得了。
眼前的孩子单纯,礼貌又不会摆姿态,在仲家这么多年,趋炎附势的人他见得多了。
刘叔看着欢喜,“不客气。”
进了屋,仲恬换了棉拖,她在鞋柜里翻了下,往屋里喊,“张姨——”
“新棉拖放哪里了呀?”
张姨笑盈盈的从仲恬刚翻过的鞋柜里拿出未拆封的棉拖来,“这是太太吧?”
太太——
严池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过了一阵,他翻开本子写下。
【您好,我是严池。】
张姨:“你好你好,请进。”
地暖控制得刚好,仲恬随手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在架子上,整个人悠闲松弛地窝进沙发里。
“张姨,我妈呢?”
“夫人在楼上呢。”张姨说:“我上去跟夫人说一声,说太太回来了。”
“好。”
严池还没从自己身体转变中回过神来,他一整个人都十分局促。
入了座,仲恬给严池倒了杯茶。
“不用紧张,我妈人怪好的。”
“她会喜欢你的。”
会吗?
他一个哑巴,连亲爸都不待见,别人,他更不敢奢求。
但能培养出仲景曜和仲恬这样优秀的孩子,严池相信仲恬。
“是吗——”
“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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