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撞到人了！？
柳溯心猛地乱跳起来，震得他头脑发昏，顾不得自己被刺激得开始流鼻涕的鼻子就要开门查看，但透过车窗，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一只大藤编的菜篮滚在了地上，样式和梦里老妇人挎着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柳溯动作一顿，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起来，但小李很明显这段时间睡眠质量良好，哆嗦着手开了双闪就直接下了车。
快得柳溯都来不及说出一个字。
“婆婆？婆婆？您没事吧？”
透过车体，小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古怪，柳溯空白着脑子，愣了几秒，一咬牙也跟着下了车。
要相信科学！
但下一秒，科学就不存在了。
“我没事，年轻人，湖景一期怎么走啊？”
“啊您真的没事？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还是去医院查一查吧？我送您去，再把您送回去？”
“不，不，我要去湖景一期。”
“唉呀这不行，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小李求助般地看向柳溯，但柳溯站在车门边，只觉得身体僵硬得跟冰棍一样。
这老妇人的声音也一模一样，面貌也一模一样！而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柳溯发现，这位老人的脸色惨败得跟纸一样，还是最白的那种A4纸！
而且，明明在四周都有路灯的十字路口，但老妇人身后却是一片黑蒙蒙，一点光都没有，像是有个黑洞一样！别告诉我这是因为后面那条路的路灯集体坏了！
怎么会？这真的不是个梦？！这没道理！这不科学！
等等，他身上还有一个同样不科学的平安符！
柳溯向前一步，一把把李明拽过来，眼神在老妇人脸上飘移了一下，冷漠地开口：“湖景一期往前一直走，不谢。”
小李茫然地啊了一声，挠了挠头，小声对柳溯说道：“这不好吧？还是看看的好，我听说有人可能就是外表一点儿伤都没有，其实内脏已经受损了，很容易出事。”
柳溯简直想一巴掌呼在李明脑袋上，心想：你前面这人已经出事了！你也不看看她脸色！
果然，这二愣子就迟疑地开了口，“柳哥您看她脸色也不好看，万一那什么了呢？”
放在平时，李明就是遵纪守法好市民，但现在，柳溯非常担心明天的娱乐头条是自己横尸在十字路口的报道，或者更糟糕一点，两人直接失踪，从此成为悬案。
“没事儿！”柳溯咬着牙用力捏了下李明，而后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妇人。
“湖景一期不是那个方向，”老妇人摇摇头，朝两人走了一步，声音嘶哑地开口，“我试过了，不是那里，不是那里。”
“啊，就是那里啊，这里不是平安湖路和琉璃山路的交叉口么？”小李懵了，又不由自主地被柳溯往后带了一步。
这时候，再迟钝的人也能意识到不对劲，但李明没有，他靠近了一点柳溯，压低了声音开口：“柳哥你认识？这老太太有问题？”
李明是想着，说不定这位老人是有什么精神疾病，或者有讹人的劣迹。但柳溯一下子就觉得李明是明白过来了，于是抓着李明一只手朝放平安符的衣兜靠了靠，小声道：“开明寺的平安符应该灵吧？”
李明懵了一下，不敢动，“……应该，吧？”
此时，被二人忽略的老太太忽然笑了两声，声音嘶哑得像是被强行拼起来的碎纸一样，“我闻到了和尚的味道。”
李明：“哈？”
柳溯抓紧了兜里的平安符，额头渗出了冷汗，没接话。但他现在有个猜想：传闻中，鬼怪都有入梦的能力，既然他梦到过老妇人，那么很有可能这“人”是冲他来的，现在梦里探探路，现在就来现实里直接下手！当然，也有可能那根本不是他的梦！
如果不是梦，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人”在一定程度上没办法透过金属和玻璃？只要他们能躲进车里……
“我不喜欢和尚，他们太臭了，”老妇人俯身捡起地上的菜篮子，又把青菜一棵棵捡回去，动作慢而吃力，“我要去湖景一期。”
两人一致地抖了起来，在老人俯身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干瘦背脊上断成数截的脊骨。
白森森的，还缠着神经，裹着血肉，像是一副诡异的抽象画。
老妇人抬起头，脸色惨白得发青，混浊的眼睛似乎透出怨恨的光，缓缓开口：“我，带你们去湖景一期吧？”
话音落下，这位一直动作不便的老人就化作一抹幻影朝二人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柳溯只记得扔出一直攥着的平安符。
砰！
老人的身影出现在三米外，此时的她已经彻底没有了人样，而是一滩血肉碎块组成的物体，似乎完全没有形状，却正在飞速涌动着“站”起来。
这模样太超出一般人的认知了，完全就像是在实景体验丧尸游戏，李明直接僵成了一条棍儿，而柳溯拉向车把手的动作也停顿了一刹那。
“上车！”
“没用的！”
老人化成的怪物变出一张布满白色骨茬的嘴，尖叫起来，但下一刻，科技的力量教会她一点新知识——确实有用。
砰——
车猛震了一下，柳溯几乎怀疑外壳已经凹陷了，但好在两人都上车了，就是相当狼狈。
这动作比他们下车还快，要是放到其他地方，绝对是王炸！柳溯边哆嗦，边面无表情地想着。
“柳哥……”小李已经怀疑人生了，只能扭头看向和自己挤成一团的柳溯，“柳哥，我们会不会是食物中毒了？”
柳哥冷漠无情地开口：“我们中午吃得不一样。”
“那、那、那……”
砰！
又是一声巨响，老人变成的血肉怪物重组了一下就又朝车子扑了过来。
糊在车上像一张红色大饼。柳溯锐评。他看了眼还在恍惚的李明，整个人开始艰难地朝驾驶座爬过去。此刻，被粉丝们津津乐道的身高变成了麻烦的负担，腿更像是接上去的假肢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完全使不上力，好在由于演员相对较瘦的身型，不至于卡在哪个尴尬的部位。
到目前为止，这怪物看起来还是在物理上存在的东西，也许，可以把车子发动冲出去？
柳溯默默咬牙，上半身已经在不断传来的晃动中到了车前部。
“给我！给我！给我！”
外面的怪物还在碎碎念，而小李似乎已经快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想死啊！”
柳溯深吸一口气，一条腿终于落了地，扭头帮助看了眼李明随口道：“你、你发小不是那什么么？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给我——”
怪物似乎没了耐心，声音更加尖锐，即便隔着车窗也觉得心头一晃，像是脑子被人狠狠捶了一下。
许久没有过的反胃感顿时涌上来。
柳溯心一横，一边扯着嗓子吼起来，一边发动车子，“给你什么！？你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什么！？你是阿尔茨海默了么？哦对了，你知道阿尔茨海默么！？”
摊成一张血肉大饼的怪物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柳溯会这么问，而刹那间，奔驰已经不负期望地重新被启动了。
听着那熟悉的发动机轰鸣声，柳溯简直感动地要掉下眼泪来。但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
滚吧！柳哥使劲儿踩下了油门，脸和脚下一样得用力！
咚——
奔驰像是撞到了一个有些结实的东西上，而后朝着远方的黑暗飞速驶去，车尾灯如流星般消逝。
远方的路灯并没有亮起。
三分钟，战损的奔驰再一次回到了这个路口。
鬼打墙！柳溯快要崩溃了，熟悉的老人衣着整齐，再一次出现在车辆前方，手里菜篮里的青菜绿得人眼睛疼。
这一次，脸色青白的老人一分钟前摇都没有，直接化成涌动着的血肉怪物扑上来，只给两人留了一句话：
“我要你！”
吾命休矣——
柳溯绝望地闭上了眼，愿望像是走马灯一样从他脑海里划过——
他还没有转型成功，他还没有看过星空下的梅里雪山，他还没有去过遍布银蕨的新西兰，他今天还没有遛狗，甚至都没有薅上几把旺财……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反而有种暖洋洋的古怪舒适感，像是在a市阴冷的冬天呆久了忽然挪窝到了晴空万里的热带海边一样。
难道这怪物还是安乐死流派的？柳溯不禁睁开了眼，再一次陷入了呆滞。
从挡风玻璃看出去，外面金光一片，隐约还有长长的锁链状物体在满天乱飞！仔细听，似乎除了尖啸声还有几个人的大喊声。
有“人”在跟这妖怪斗法！
这就对了！既然有妖怪，那么肯定就要处理妖怪问题的“人”！甚至可能都有专门的管理机构！当然，这是最好的局面。
希望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柳溯默默祈祷着，麻溜地换了个档位试图往后倒一点，以免被斗法波及到。
没退几米，倒车警报忽然疯了一样响起来，柳溯往监视画面里一看，没热乎起来几秒的心又凉了下去——又是那个老太太！
怎么会！
时间真的不是倒流了吗？！
没等反应过来，倒车警报就猛地一停，而后整个车身四分五裂！
柳溯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狂风横吹了出去，只下意识地抱头蜷缩了起来，但冰冷黏腻的感觉却一下粘附上他的后背。
是那个血肉怪物！他下意识这么觉得，而后便觉得整个人一冷，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四肢又被强制性地掰了开来。
一个激灵，柳溯睁开眼，又立刻神情扭曲地向上移开眼神——他现在正在那个血肉怪物的怀里，扣住他脖子的正是一条嵌着三条骨头的手臂状物体，而肚子上居然还有一条大概是手臂的东西，也许是手指的部件正狠狠扣着，力道之大差点让柳溯直接吐出来。
难以名状的血腥气传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粘稠的血液洇湿衣物的过程。
这衣服没救了。
当然，他自己也可能没救了。看这姿势，这怪物多半还有进食偏好，内脏先来，而后吃肉。要不先吃头吧，这样一下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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