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府,先是在祠堂上了柱香,旋即便去跟祖父请安。
陈堰乃奉国将军,其子陈竣为镇国中尉,子承父业征战沙场,于晋元三年死于辽江,同年其妻姜氏难产而亡,独留陈祈为最后血脉。
许是不甘后继无人,陈堰擅自做主将陈祈当做男儿来养,因她毕竟是女儿身,于是放弃武将衣钵,改寻文官之路,谆谆教导,循循善诱,二十二年呕心沥血。
只可惜岁月不饶人,曾经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时下也败给了人间岁月,陈堰自三年前就患上了痴呆症,有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好在如今的陈祈重振门楣,光宗耀祖,也算是了了陈老将军的心愿。
同祖父请安,用饭后,陈祈便回了别院。
澜园地处南面,安静,偏僻,环山绕水,经由一大片竹林置于院前。
陈祈素来喜静厌闹,院中无甚家丁。
径直跨入书房,还未展开书简,便有脚步声寻来。
啪——
“啊!”
公孙勉身着胡服,左腿卡在窗户里,右腿点在窗户外。
“宁祈,宁祈,救命,快救救我~~~”
陈宁祈眼皮都不掀一下——
“好好的门不走,非爬窗户,不救。”
“不是,我这才学的新招,练了好几日了,这不是想来试试手吗?宁祈,我、我腿疼,你快、快来帮我一把!”
“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自己想办法。”
“公孙姑娘?”
屋外的彩宣恰巧路过,就瞧见了这滑稽的一幕,但也没有过多意外,这位公孙姑娘向来性子跳脱,做事不按常理出牌,类似这般有门不走,非爬窗户的事情,早就见过不怪了。
忙伸手将人扶了下来。
“还是彩宣你好,若都像你家主子这般冷冰冰,人世间就没有温暖了。”公孙勉边揉着腿边拉着彩宣,愣是让人家扶进门。
“公孙姑娘客气了。”
彩宣知道自家主子平日里忌讳甚多,书房更是不许随意进出的,自己这扶着公孙勉进来,已经是坏了规矩,待人落座后,便施礼出去了。
“多好的姑娘啊,怎的就跟了你这么个主子。”公孙勉愤愤不平,人都走远了眼睛都还没收回来。
“有事?”
“啧,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公孙勉笑着从袖口里摸出一厚沓花笺,五颜六色的什么样式都有。
“瞧瞧,这长安城里的贵女们,都在这儿了,快挑挑有没有入眼的?”
刚从里面抽出一个,还未打开,案上的连同手里的就全被陈祈扔进了火盆里。
“哎哎——”
公孙勉心疼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花笺是给她的呢。
“我说你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好歹看完再烧嘛。”
陈祈不语,只撇去一个眼神,让她自行领会。
公孙勉向来嘴贫,每回不惹的陈祈发毛不罢休,这次也一样——
敲了敲桌子,撤走她手里的书简——
“方才我来时府门口有个红了眼的姑娘,又是你欠的情债吧,啧啧啧,你说说,你这张脸骗了多少傻姑娘的心呀~~~”
“你有事没有?!”
“有!当然有!”
公孙勉瞧着这家伙快要炸起的毛,急忙捋捋平——
“潇湘馆新来了批西域舞姬,我可一直等着你呢。”
“不去。”
“那怎么行,位置我都定好了!”
公孙勉凑到陈祈眼前,苦口婆心道——
“算我欠你一次,你陪我去。”
“不去。”
陈祈伸手便要去拿书简,旋即就被拦住了胳膊,抬眼望去,只见公孙勉满脸委屈的表情——
“我说你也太不讲情谊了,这些日子你在外面查案,我成日提醒吊胆,吃斋念佛为你祈福,多少日子没见过漂亮姑娘了?而且我都瘦了,你说这是不是你欠我的,该不该得补偿我?”
胡说八道插科打诨,公孙勉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印象里从认识这人开始,她就是这样,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什么都敢外往说,同她那张清心寡欲的脸,天差地别。
说来两人的相识也是传奇,陈祈当时还是监察御史,因查案重伤,为公孙勉意外所救,本以为她会就此要挟,却不想一来二去,竟成了知己,如今除了痴呆的祖父,知道自己身份的也只有她了。
“罢了罢了,我跟你去就是,莫要再吵了,你真是年岁越长话越多。”
“多新鲜呐,同你这么个闷葫芦在一道,我要是再不多说些话,还不得憋死。”
公孙勉将人从椅子上拉起,乐呵道——
“走吧走吧,咱们早些过去,莫让漂亮姑娘们等急了。”
到了潇湘馆,老鸨见了公孙勉比陈祈还热情。
扬起帕子,扭着肥腰便迎了上来——
“哎呦呦,公孙先生可有好些时日没来了,叫我们姑娘好等呐~~~”
公孙家是琴艺世家,自高祖父便是宫中首席乐师,传到公孙勉这一代盛名早已流传四海,她虽是女子,但天赋过人,百伶百俐,一曲广陵散更是弹奏的出神入化,无人匹敌,如今享有晋朝第一琴师的威名,即便没有入朝为官,其名声威望也不输任何簪缨世家。
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公孙勉享有盛名,却双亲早亡,许是没爹没娘的孩子都知道抱团取暖,所以她跟陈祈才会这般要好。
都是肩负家族重任,年少成名。
然光鲜亮丽之下的辛酸,也只有自己知晓。
“哦?都等我呢?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今日我便向诸位姐妹们赔罪。”公孙勉说着又摸了摸鼻尖“西域新来的那批舞姬——”
“放心吧,都给您留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那老鸨是个精明人,问候完老主顾,自然也不能放过新主顾,话罢,眼睛便向陈宁祈身上瞟去——
天爷啊,这人长得也太俊了吧?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凝着的眉宇似是清洌的玉溪,淡色的薄唇透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凉意,偏就是这股凉意,勾的人心思渐热,这般皮相,饶是翻遍整座长安城,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但这都不是最要命的——
目光向下移去,霎时就瞄见了腰侧的金鱼袋,唰一下眼睛都发光了,要知道这金鱼袋可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才能拥有——
若是哄得了他,还怕钱袋子不饱?
况且这般相貌,手底下的姑娘恐也是抢着伺候呢。
不等老鸨开口,一道阴森的寒光就射了过来,登时叫人毛骨悚然头发直立。
与陈祈打交道的不是亡命之徒就是通缉重犯,不过一个老鸨,用不着费口舌。
旋即越过,径直向里。
潇湘馆内,歌舞升平,四处皆是寻欢作乐之人,更有甚者背靠红柱,便做起了那苟且之事。
陈祈脚步一顿,侧身看向公孙勉——
这人正瞪大眼睛张望。
“这么远能看清吗?不如走近些?”
“呃——”
公孙勉被这淡淡的语气噎住,随即厚起脸皮,不屑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才没看!还没我的小册——”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切,跟你说你也不懂。”
双手负背,急急的登上高楼。
雅间内的隔音极好,关上门便将外面的靡靡之音隔断。
兰花玉竹,袖珍水车,泼墨的山水屏风印画着小桥流水,若不是一路走来亲眼所见,还以为这里是茶肆呢。
对于女子逛青楼,公孙勉自有一套说法,美其名曰——女子更懂女子。
“你的玉葫芦呢?”
“丢了。”
公孙勉冲着面前的舞姬挑眉眨眼——
转头又问“过几日山阴伯爵府的蹴鞠宴你去吗?”
“不去。”
“怎的又不去?去吧去吧,你如今名声在外,要多结交多应酬,不然时日久了那些人会以为你自视过高,联合起来对付你,况且奉国将军府也需要朋友,陈家总不能一个人都不拉拢吧?为官之道,你要三思。”
公孙勉见她默声不语,就知道她同意了,立马提壶斟酒“多喝些,这果酒香着咧。”
待掌灯时分,陈祈才回了府邸,拿起卷宗看过几眼,遂又放下,目光落在邀贴上,喃喃道——“蹴鞠宴。”
陈大人跟勉姐姐是纯纯的友谊~~
ps:更新时间暂定,但是每天都会更,七酒有存稿,大家放心入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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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友谊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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