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阿姨已经备好了晚饭。
晏止行并没有询问沈念今天为何会被人拉到小巷,又是怎么出来的——或许,他从头到尾都看着?
再往坏处想一点,早在李文鸣将他拉进去的第一时间,晏止行就让人去调查李文鸣了?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事。
沈念舀了一勺汤,心不在焉地想着,反正以他父亲那谨小慎微的性子,肯定早就把所有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
毕竟,以李文鸣母亲那多疑的性子,都没有查到过去的任何蛛丝马迹,只能选择相信父亲那套说辞。
就算晏止行查到了李文鸣的身份,顶多也就是猜测李文鸣和他有过龃龉,肯定不会知道他和李文鸣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再坏一点,就算晏止行真的手眼通天,查到了他和李文鸣的关系——那又如何?
从始至终,沈念可都没有主动说过谎。
——父亲名叫沈昌赫。
这是母亲亲口告诉他的。
他和母亲也只不过是无辜的被蒙蔽者而已。
就算晏止行误会了,那也只是因为父亲在掩饰自己联姻前,在外还有一段风流债这事时,用了点巧妙的手段罢了。
想到最坏可能也不过如此,沈念心下稍定,抬头与晏止行对上目光。
那人已经吃完了,正望着他,眸光很深,却也像是单纯的赏看。
……也说不定,晏止行并不在意这件事。
毕竟,简清也不会理会他家猫出门认识了哪些新流浪猫,又和哪几只流浪猫打了架。
就像简清他哥不会在意简清在学校有没有被人欺负一样。
晏止行也不会例外。
沈念漫无目的地想着,同时熟练地咬下晏止行递到嘴边的虾肉。
他眯了眯眼。
过去,他一向不爱吃这种麻烦的、需要处理的食物。
但现在,晏止行全部代劳了,这让他很满意。
难得的,沈念都开始反思,是否自己对待晏止行的方式太粗糙了。
毕竟,虽然还不太确定晏止行的目的,但对方对待自己确实是很用心的。
虽然方式实属让人难以忍受,但或许,一个合格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呢?
又想了想,沈念懒得管了。
他总不可能蠢到真信了晏止行那套说辞。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一个商人,还至于去做亏本生意?
嗤,他才不信。
吃过饭,沈念便起身上楼,晏止行跟在他后面,他也没管。
只是,转弯时,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是个陌生人,可那人却盯着沈念,像是认识他的样子。
沈念脚步一顿,很熟练地躲到晏止行身后,是很乖很害羞的样子——
但奈何祝医生早就从同僚那里听说了薛助理的悲惨遭遇,知道这被晏止行从雪地里捡回来的金丝雀,实则是个黑心肠的。
这方面看,倒和晏止行很般配。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是谁会先栽了。
不论结果如何,至少祝医生都喜闻乐见。
但他也没敢多看,生怕一个不顺心,这金丝雀就把自己拉下水,只是将晏止行之前提过的药物递过去,叮嘱道:“应当不严重,你按着我发给你的去做就是了。”
“我今晚不走,要是还不行,你随时叫我进去。”
晏止行点头接过,又带着沈念进了房。
沈念还没琢磨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便又被晏止行抱上床,他正熟练地准备钻进被子然后和晏止行说晚安——
然后,后腰猛地一凉。
他整个人瞬间炸毛了,可后腰上那只大掌按得很紧,让他动弹不得。
晏止行难得开口安抚了一句:“乖。”
随后,本就宽松的卫衣被彻底推到肩膀以上,露出大片雪色的肌肤,以及盛放在雪地上、最显眼的那一枝梅。
那是李文鸣推他时,脊背撞在墙上留下的淤青,现在甚至泛起了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晏止行皱眉。
他目睹了全程,本以为最多不过是痛几下,青一点,却忘了沈念身子娇,连轻轻一攥都能留下一圈红痕。
早知这么严重,在进门的第一时间——不,准确来说,还在车上时,他就会为沈念处理。
沈念却全然不知自己肩上现在是个何等凄惨模样。
毕竟他向来懒待自己,加上中学时期常年负伤挂彩,轻轻碰下都红一片,根本懒得管,左右不过疼上几天。
也多亏他娘遗传给他这幅虽然娇,但是既不留疤也不长痘的身子。
可以说,这还是他这十年来,第一次被人这么细致地检查伤口——更准确地来说,沈念现在还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状态。
冬夜,哪怕有地暖加持,温度也还是有些低。
更别提在沈念的心理作用下,那肌肤与冷气贴着,以及那极有存在感的、仿佛要将他吞吃殆尽的目光,让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微微发起抖来。
“您——”
他想出声问问晏止行到底要做什么,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骤然感觉肩膀靠下处一阵冷寒。
他本能地抖了一下,旋即便整个人被翻了个面,又一次被按进了晏止行怀里。
对方的怀抱很温暖,也因此衬得背上敷着的冰袋让人愈发难捱,沈念没忍住,挣扎了一下,便感觉晏止行轻轻抚了抚他头发。
“忍一下。”
沈念将脑袋扎进他怀里,一声不吭了。
忘了过去多久,沈念迷迷糊糊中发觉自己又被翻了一面,趴在了床上。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落上来,与他紧紧相贴,让他几乎是本能地打了个颤,他挣扎着想转身,或者抬起头。
可晏止行的手很稳,没让他感觉到疼,却也让他动弹不得。
“忍一下。”
晏止行又重复了一遍。
而沈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到底指什么——毕竟,他对于伤口处理的流程实在是一窍不通,更何况在他心里,这点伤实属小事,不用记挂。
冰敷一下已经算是难得的重视。
可下一秒,伤处骤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差点弹起来。
指尖猝然收紧,攥住床单,指节都用力到发白,身子轻轻颤着,喉间控制不住地溢出闷哼。
可男人并没有因此而升起一丝一毫怜悯。
他垂眼望着沈念,只说:“再忍一下。”
动作反而变快了。
沈念疼得眼尾都冒出点生理性的眼泪,稍稍一眨便顺着脸颊滚落下去,在床单上烫出鲜明的两点。
好疼。
沈念慢慢抽着气,心想,这还不如让他自愈,虽然会疼上好几天,但好歹还能忍住。
但他心里其实也知道,这样做才是最好的。
心里像是升起某种莫名的感觉,沈念没细想,只将脸埋在枕头里,除了最开始太突然才泄出的那声之外,到最后也一声不吭。
过了十几分钟,晏止行放开他,重新将他抱进怀里,问他:“疼吗?”
沈念低着头不吭声。
晏止行伸手托住他下巴,又伸出手指,轻轻按住了沈念下唇。
他触摸到了点点濡湿,以及忍痛时被牙咬出来的痕迹,这是疼狠了。
晏止行便低头看他,看他头顶那小小的一颗发旋,竟也看出点惹人怜惜来。
“既然疼,下次就不要这样了。”
……怎样?
不要怎样?
再也不要出门?
还是再也不要离开对方的掌控——说好听点,羽翼?
……关他什么事。
又不是沈念求着晏止行给自己处理伤口的。
沈念不吭声,只是在那指腹揉搓完,又按上唇瓣时,忽然咬上去。
用的力气不算小,几乎是眨眼间,沈念便在口腔中嗅到了点点铁锈味。
他怔了一下,自己都有些诧异,连忙放松力气,可晏止行却没有收手。
那手指在口腔中搅弄着,也仔仔细细检查过每一颗牙齿,到最后抽出时,指腹已经覆了一层莹润的光。
沈念被他弄得嘴里发酸。
“两颗。”
晏止行的声音平静,像是陈述,“明天带你去磨了。”
等了两秒,没等到沈念的反应,他便将怀中人往上抱了抱,又伸手抬起他下巴,却意外地对上一双泪光盈盈的眼。
仿佛只要轻轻一碰,那眼泪就要受不了了,就要落下来了。
无意识地,原本虚虚放在沈念后腰上的手慢慢收紧,他沉默着,又问了一句:“很疼?”
是妥协的姿态。
过了几秒,沈念终于点了下头。
晏止行便像之前一样,重又摸摸他脑袋,说:“乖。”
沈念并没有回应,在对方放开手后便重新低下头,将脸扎进他怀里。
另一人的怀抱,温暖、宽阔。
只是,不属于他。
沈念想着,忽然发觉原本放在腰间的手慢慢上移,最后重新落在肩上。
身子几乎是本能地绷紧,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疼痛——可最后,晏止行也没再碰他。
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贴在伤处,包裹他、承载他。
……是从来未有过的感觉。
这一天,沈念已经累极了。
哪怕心里还警惕着、抗拒着,可是,蜷缩在已经有些熟悉的怀抱里,温暖的沉香拥住他,黑甜梦境降临了。
沈念终于闭上眼,纤长的眼睫随着清浅的呼吸慢慢起伏着,脸颊柔软,毫不设防。
晏止行垂眼看着他,感受着那细细的呼吸喷洒在胸膛,带来某种流连的痒意。
指腹慢慢落在那柔软脸颊上,轻轻按出了一个小窝。
很软。
ps.关于淤伤我查了查,有说要揉开的也有说千万不能揉的,文里这么写只是为了……咳咳,你们懂吧
如果宝宝们不幸碰到了这种情况,请一定要听医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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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淤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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