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谷。
云啸卿坐在雪狼背上。
那些雪狼身形高大健硕,凶恶无比,可在他面前竟然乖顺得如同家犬一般。
石殿内跪倒一片,个个都是冷云谷的高手。为首的是羯仓和封赫。这两人是冷云谷的左右权使,是云啸卿的手下,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高手。
地动山摇的呼声起。
“恭迎主人回来!恭迎主人归来!”
那狼背上的人,慢慢悠悠从狼背上下来,看得出不用内力的时候步伐还是有些虚浮吃力。
云啸卿内力深不可测,自幼目盲的他竟然可以用内力运功,以“心目”视物。
他看着殿内众人,徐徐开口:“他们杀了狼母,废我手脚,此仇,我必慢慢和他们计算。”
羯仓封赫上前,跪地叩首。
“但凭主人差遣!”
云啸卿阴骛一笑,倾国倾城,美极,又带着邪魅和杀意。
“我如今虽手脚俱废,可杀他们?还是太容易,不有趣。他们总说我是魔,既然是魔,那我便慢慢折磨他们。”
说罢,他扶额,蹙眉,阴晴不定:“罢了,今日还是有些累”
羯仓上前,低眉顺目,道:“主人。”
云啸卿点点头,羯仓便打横抱起他,稳稳把他放在一辆满铺柔软貂皮的轮椅上。
云啸卿垂下手腕,皓腕上红绳系着的小小木桃花也垂了下来,悠悠晃着。云啸卿运了内力,开了心目,细细端详着木桃花,有些出神。
脑海中有想起少女明亮的声音
“阿尧”
“阿尧”
他摸过她的面庞无数次,可终究拼凑不出她的长相。这女孩是他那段日子里唯一的甜。是他在岛上全心信赖的人。她竟是楚旬的女儿。
是她带他们来杀他的?
话说楚旬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到楚家,已经花了半月有余。楚旬这次想回到楚家后,集结各派,重新商量除掉云啸卿的事情。那魔头四肢皆废,武功早已不是当年的巅峰状态,此时除掉他,不是不可能。
可当他们回到楚家,推开大门的时候,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再往里走。
尸横遍野。
尸体早已腐烂。
全部都是楚家弟子和家丁。
楚依雪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哭着跑去后院,找母亲。
然而,母亲也未能幸免。
那些尸体已经**可怖。很难辨认是何种武器所为。
楚旬咬紧牙关。青筋暴起,眼眶通红。
”是谁!究竟是谁!”
他低头,胸膛起伏。怀着滔天的恨意,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云。啸。卿!”
楚旬因为巨大的痛苦,急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
依雪赶忙上前。哭着抱住爹爹。
楚旬仿佛没有意识一般,怒目圆睁,嘴里喃喃说:“云啸卿!我要杀了你!”
依雪闻言,心中骇然。
真的是他干的?
可是阿尧说过,他不喜欢动手近距离杀人,因为觉得脏。
依雪悲愤,她终究太天真,相信那人纯良,也许,他们说的没错,魔头始终是魔头。
这满院的尸体。还有她娘,竟伏在桌上死去。
楚家被灭门的消息传遍了江湖。
楚旬中风,武功尽废。
江湖上三大家族的楚家,如今只剩依雪和不到十个随行弟子。
楚家终究没落。
楚依雪遣散了弟子,带着爹爹在洛城租了一间破屋住下。
自幼锦衣玉食的楚大小姐,被迫粗布裹体,贫困度日。为了生计,她日日在城区舞剑卖艺,也做些粗活,比如给各个馆子送菜送水,挣些小钱。
整整一年,依雪奔走在街头巷陌,撑起自己和爹爹的生活。爹爹病情未有好转,他们生活越发拮据。
楚家大片房产,因为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而无法变卖,家中值钱的珍宝已经被洗劫一空,余下的依雪变卖后,给了那几个随行的弟子。
她和爹爹剩下的,就只有那一柄青贤剑。那是楚家的象征,是传世宝剑,决不可卖。
依雪日日回家在楚旬的注视下擦拭青贤剑,那剑柄繁复高贵的图腾在剑刃耀目的寒光之下,显得更加不同俗物。
依雪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用心修习青贤剑法,以致今日,她拿着这旷世宝剑都无法利用,更别说为家族报仇雪恨了。
楚旬重伤,已无法讲话。只是夜夜在烛光里注视依雪辛苦归来,喂饭擦身,伺候他照顾他。
这日依雪照常往集市各大店家送菜送水。她刚进了春红楼的后院,被吓的猛然倒退好几步!
狼!
一匹雪白好大的狼,在后院踱步。那恶狼看到依雪,眼露凶光,呲牙而前!
这时,忽有男声唤到:“留着她,主人怕是用得到。”
依雪抬头。
看到一黑衣男子,握着弯刀,看着她。她还未回过神,那人已经用轻功袭来,依雪马上出掌应招。可黑衣人招招奇异,根本不是依雪自幼学习的套路,不出五招,她已经败下阵来。被那黑衣人擒拿在地。
此时,有另一人走出,身着团花长袍,长相也比黑衣人斯文,他张口:“羯仓,莫杀她,把她献给主人。看她身手,应该要比寻常女子好用。”
黑衣人说:“我当然不会,这么好的猎物,对主人可能也好。就是要献给主人的。”
说完,拎起依雪的衣领,用极其诡异的步法移动,没用几秒,就把她押在一间厢房里。
房间里有个屏风,上面画着精致的花鸟图案。依雪此时哪有心情,这间青楼是方圆十几里最有名的,向来热闹非凡,可今日,为何这样寂静。
房间里,已经有两个绝色的妓女死去,死状可怖,像是被猛兽撕咬致死。
依雪恐惧,可她的嘴被塞了起来,根本发不出声音!
屏风后有声音传出:“羯仓,封赫,就没有更好的?!这些庸脂俗粉恶心。”
瞬间!
依雪的心中雷霆万钧!
是他!
她不会听错的。
没错,是他!
依雪听到那声音,血瞬间像是往头上涌去。
是阿尧的声音!
那样慵懒、漫不经心,声线动听,曾经那么温暖,可如今竟是竟是如此冰冷。
封赫上前,单膝跪地,龚起身子,道:“主人,我们寻到一个练过武的。”
“哦?”
一个哦字,缓慢阴柔 又带着着琢磨不定的神经质。
两个人押着依雪越过屏风,将她扔在地上,撞得她骨骼生疼,依雪甚至觉得这巨大的冲撞力她的肩膀要碎了。
她抬眼。床上红色帷幔后面,有个身形修长的人,慵懒靠着,身旁躺着很多女人。
黑衣上前,打横抱起帷幔后她在熟悉不过的那个人。
他穿着黑色锦缎提花长袍,华贵而冷峻。那倾世容颜,黑袍锦缎映衬下,仍旧摄人心魄,但也很苍白。长发没有绾起,如瀑垂下,他眼神空茫。
叫做羯仓的人很小心地把他放在一个制作精巧奢华的轮椅上。
依雪就匍匐在他的脚边呜咽。
他皱起眉头,眉间银色的印记一亮,他像是在端详着什么。
依雪心想,不可能!他目盲,不可能看到!
云啸卿终究没有见过她的样子,不知道灰头土脸如同草芥一般在他脚边挣扎的人,就是那个他日夜难忘的女孩。
依雪用舌头慢慢顶着塞住她嘴的手帕,想把它顶出去。
轮椅上的男人,皱着眉细细打量她。始终未曾言语。
依雪这才发现,那帷幔之后,床上竟然还有一只雪狼!
床上有个女人正要挣扎下床,不料从床上滚落下来。血汨汨流出。她受了重伤,全身尽是被撕咬的伤口。
女人掉下床,咚的一声。
打断了男人对依雪的打量。
男人有些不耐,桃花眼抬起,瞳孔骤然收缩,露出杀气。
“雪禽,杀了她。”
床上的雪狼闻言,马上站起,做势就要扑咬那女人!
就在那一瞬!
依雪顶出手帕,情急之下,大喊:“阿尧!不要!”
轮椅上的人身形猛然一僵!
一挥手,雪狼退下,乖顺如同小狗一般卧在他脚边。
云啸卿努力用更深的内力运功,用心目“审视”着眼前人。
依雪还在刚才的惊愕里尚未回神,重重喘息。抬头,才看到轮椅上的人,蹙着眉头,慢慢抬手,伸向她。
她看到了,随着他抬手,那朵木桃花荡下。
还是那条红绳。那是她的发绳。
他还系着。
羯苍和赫封看到平素向来面无表情的主人,忽然对着那个女人有了很复杂的表情。
云啸卿低头垂目“看着”依雪,良久良久,他问,你是……依雪?
依雪看着他的样子,一身黑色衣袍,还是那样瘦,是啊,这是阿尧。是他杀了楚家那么多人?
她正要质问。只见云啸卿有些吃力地从轮椅上站起来,明显的他的腿还是没有力气。他弯腰徐徐问:“那日,是你带他们来杀我的?”
依雪一怔。
云啸卿重复了一遍问题。
楚依雪看着他有些心痛的脸,摇头:“不是,不是的。”
她话音刚落,看到云啸卿冷峻的脸上什么东西融化了,像是某种紧张忽然释然,依雪似乎隐约看到眼前的人有微微的笑意。
半晌,他声音很轻,说:“你说不是,我便信你”
他只要一句她亲口否认。他便信了。
依雪闻言,眼眶瞬间一热。忽然心里莫名委屈,站起来,看着云啸卿,泪流满面:“楚家没有了。妈妈没有了。家没有了。他们说,是你杀了我的家人。”
楚依雪咬着牙关有些发抖。
眼前的人坐回轮椅,像是刚才的喜悦猛然被依雪的话击退,有些颓然。继而,他狷狂一笑,并不做解释,仰着头,挑衅看着依雪。
“所以,你也觉得是我做的?”
依雪没有做声。
她觉得不是,但她,并不确定。人人都说他是魔,是杀人不眨眼的魔。
云啸卿瞬间表情黯淡下来。
低头冷笑,然后挑眉狠狠看着她。
“楚依雪,你知道我最不屑的事是什么吗?”
依雪看着他的眼睛,那样美,像是琥珀色的宝石,像是春水微风,可是,又那样空茫。
见依雪未答。
他讥讽一笑。
“是杀人。”
依雪喃喃问:“云……云啸卿,你的……眼睛,可以看到了?”
那人低着头,音调很慢,却让人有些恐惧:“你即认为我是你的仇人,又何必挂心我是不是真的能看到。”
依雪只是沉默,她并不确定就是他杀的。岛上的日子宛如黄粱一梦,可她知道那个阿尧是断不可能杀人的,但这个云啸卿却让她陌生。
她望着那张精美绝伦的、她经常梦到的脸,说:“阿尧不会的,阿尧是不会杀我家人的。但,我却不认识云啸卿……”
轮椅上的人表情莫测。
忽然,他有些疲累,羯苍忠心,忙过去斟了水。到底是大男人,并没有注意到拿水已经凉了。
他将水递给云啸卿。
依雪不知怎么,下意识伸手一挡,说:“他的身体需喝热水,这水已经凉了。”
她这才发觉,过去这么久,自己几乎是本能的担心他。
她回头,发现云啸卿已经嘴角已经的不易察觉得扬起。原本依雪的沉默让他已经下沉的心,仿佛被这一句关心的话打捞起。
岛上的日子。他忘记所有,功力被封,废人一个,彻骨孤独。可就偏偏那段日子,因为依雪的到来,让他不知道寒冷了多少年的心,终于有了温热的牵挂。这世上,他最相信的人就是她。
她说不是,他便相信不是。
可是,她竟然沉默回应他的问题。她不信任他。
现在疲惫,他有些勉力运功打开心目,只想多看她一阵,把她的样貌记住。
原来,她眼睛那么大,水灵灵的。
她的脸颊还带着少女的稚气,可爱又有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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