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一中老师改卷速度很快,几乎没有给人任何歇口气的时间,星期三考完最后一门英语,总成绩在星期五上午出来了。
得知年级大榜张贴出来了,下课铃一响,同学们一股脑奔向楼梯。原本余照苔想等人少了再去看,但是耐不住同桌李曼文的邀约,陪着她一起下楼。
李曼文拉着余照苔的胳膊,怨声载道:“明天就要放假了,本来想考完以后趁成绩没出来之前放松一下,这下好了,还得拿着成绩条回去。”
公告栏前人声鼎沸,不少人探头探脑寻找自己的名次,几家欢喜几家愁,有惊喜的笑脸,意外于自己的进步,也有失落的脸庞,低下头,退出那些人的狂欢。
花坛里的绿树永远都那么郁郁葱葱,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
公告栏是一个孤独的老人,只有公布成绩的时候最热闹,同学们关注的目光短暂地停留。一张又一张的红纸贴在它身上,用强力胶时,怕粘不牢。撕的时候,却抱怨总有些地方撕不下来,留下顽固的痕迹。
在残留的纸片上,还能依稀看到上一次考试某个同学的分数和排名,但已经没有人在乎,因为考试是拥有无限血量的BOSS,能打完一个还有下一个。
陈珂一下课就跑到高三教学楼那边去了,高三教学楼离高二隔着一条马路,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远。在余照苔和李曼文到达人群之外的功夫,她刚好回来了。
李曼文见陈珂满脸通红,估计是跑回来的,难免怀疑,“高三有什么好看的,至于次次公布成绩时你都往那跑?”李曼文心里藏不住事,怎么想嘴巴就怎么说。
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人。
余照苔想,但是没有说出来。她不知道那个重要的人对于陈珂来说意味着什么。说者无意,听者无心,万一有人探究陈珂此举的原因,难免不会掀起一场关于八卦的腥风血雨。
提起这个问题不是一次两次,既然陈珂不想说,余照苔就不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就像她……
一个匆匆忙忙的同学不小心撞到余照苔,在说过没关系之后余照苔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上这一双黑色的帆布鞋。
就像她,不也从来没有回答过,别人经常问她的那个问题:“你和游鸿为什么关系这么好?”
对啊,为什么呢?
最初,余照苔并不觉得和他关系好,渐渐的,渐渐的,就改变了。毕竟吃过饭写过信搭过车,还看过烟花,说关系不好的话她自己都不信。
于是她觉得游鸿和陈珂、叶思文、曹志远他们一样,是她的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青春期男生女生的走近总是会引来很多的猜测。每次被问,余照苔却大大方方毫不遮掩,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只回答,“我和他确实关系挺好的,不过只是朋友而已。”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答案说服不了自己脑海里的另外一个反驳的声音,她真的拿游鸿当朋友吗,仅此而已?这么简单?
好朋友可以搭他的自行车,可以照顾生病不适的她,可以一起去放烟花,也可以写信……是的,这些都可以属于好朋友的范围内。
但是,该怎么解释,偶尔的、渐渐的、经常的、愈演愈烈的那份心跳加快和不合时宜的脸红?
游鸿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总是能轻易牵动她的情绪。
比如他笑的时候,左眼尾下方的那一颗黑色的小痣,会随着柔软饱满的卧蚕鼓起来。
余照苔不止一次想抚摸它。
比如在小卖部那棵树下,阳光巧合地越过层层枝叶的缝隙歇在他的脸庞、他的肩膀,他垂眼,睫毛像只金色的小飞虫,扑闪扑闪会打乱她的心思。
他总是能把校服上衣穿得平平整整,肩线正好。当然,他穿白衬衫也很好看,余照苔不止一次想抚平被风弄乱的褶皱。
这些……也会是好朋友会带给她的感受吗?
刚开始,她心底还有个小人儿在和反驳的小人儿据理力争,哪怕是她自己都站在这边,千方百计地找理由说服自己,没错,可也抵挡不下去反驳方获得胜利。
这是她的秘密,谁也不能说。
所以,余照苔自然而然也想守护陈珂的秘密,最起码降低秘密被公之于众的可能性。
李曼文挤进人群中,不一会儿,她就回来喊着,“奚岄也太厉害了!”李曼文没有说余照苔的成绩,意味着这一次理科第一是奚岄。
这个结果在余照苔的意料之内,她清楚自己这次月考会不理想,连优势科目数学和理综都没有发挥好,分数肯定不会令她称心满意,她敏锐的直觉再一次派上用场。
甚至可能是一次最坏的结果。
李曼文先说了陈珂的排名,年级第三,又惊叹赵斯年居然是第二。
看吧,她的直觉还是很准的。
余照苔表情没有太多的波澜起伏,在旁人看来云淡风轻,好像这一次考差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她走上前,越过人群,看见自己的名字。
年级第四。
余照苔肩膀缓缓升起又沉下去,对李曼文的欲言又止视而不见,匆匆越过人群又扫了一眼公告栏便抬脚回到教室。
其实对分数,她明明十分在意,之所以表现得云淡风轻,是因为自尊心作祟,她大步大步跨上台阶。
这场考试难度异常大,没有经历过的优生看到难题慌了阵脚,成绩中等的同学反而放平心态,反正放到平时的考试,难题依旧做不出来,所以这场月考的排名变动挺大。
晚四,章武先开了一个班会,对此次月考成绩分析总结,重点表扬了陈珂和赵斯年。陈珂在这之前没有考过年级前三,进步很大,赵斯年则是转学过来之后参加的第一次月考,一鸣惊人。
余照苔知道赵斯年成绩绝对不会差,看他平常写的练习题就看的出来,但她那个时候依旧抱有自负,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虽然她面上不显,低着头,手里的笔依旧写着题目,看起来很认真,其实根本没有解题的思路,她所有的注意力放在章武说话。
章武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分析大家的成绩。
在提到退步的同学时,余照苔不由自主地握紧笔杆,手中动作一顿,便再也写不下去,本来也是装装样子,她实在不想抬起头和班主任对视。
她继续强装镇定,在纸上涂涂画画,装作计算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
意外的是,章武没有提太多关于退步的分析,兴许是这次的成绩变化太大,大部分都在鼓励和安慰。
“没考好的同学们不要紧,这次考试难度很大,咱们同学经历不够,难度考试考得太少,所以没有经验。等暑假开始一轮复习,后面我们会慢慢增加考试的次数,考得多练得多,自然而然心态就练出来了。”
“最重要的是,考试高考化,高考常态化。好好总结每一次考试失分的原因,只要在高考之前发现,并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章武讲完,便让大家自己先分析错题,他走之后,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站在后门,把余照苔叫到办公室。
章武对这场考试的结果不意外,他当了几十年的班主任,每次到了高二下学期都会冲出几匹黑马,但看到余照苔的成绩退步,还是要和学生好好聊一聊,分析一下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你应该看了自己的成绩单吧?”章武把桌子上的成绩册递给余照苔。
“这次考试奚岄第一,前五名我们班占了三个,赵斯年第二,陈珂第三。”章武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你第四。”
“其实这次考试难度很大,有这个分数确实很不错,但是你觉得你自己满意吗?”章武的镜片在白炽灯的照射下反出一片光。
余照苔有点不敢看班主任的眼睛,拿着成绩册摇头:“不满意。”
“不满意就对了。”章武还是欣慰的,不满意说明她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也不会辜负对自己的期待。
接下来无非是熟悉的流程,章武没有过多的责备,分析了一下余照苔各科成绩,再嘱咐了一些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之类的话,就让她回教室,顺便叫一下赵斯年。
余照苔回到教室,顺便把章武印的数学试卷发下去。绕到座位,手轻敲了桌面,发出轻轻的叩叩声。
赵斯年从漫画书里抬起头,余照苔扫了一眼封面,小声告诉班主任找他去办公室。
待身后响起移动凳子的声音,脚步声也渐行渐远,余照苔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其实她害怕赵斯年对她说出安慰的话。
相比于她自己,赵斯年才是那个真正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人。
这样的性格,他说出的安慰都带着笑意,哪怕她知道他并没有恶意,可她阻止不了散发自己俗气的恶意。
每次看见赵斯年在考试前后都能轻轻松松地看漫画,她克制不了自己窜出的嫉妒,尤其是连他看的英文书,她却什么也看不懂。
如此简单,赵斯年就能将她击败,甚至是在他没有全力以赴的情况下。
所以在他面前,她不能让他察觉到她庸俗的脆弱,更是要装作若无其事。
她不是圣人,她可以对别人说出冠冕堂皇的道理。当真正的“天赋型选手”出现在她身边,那些平日信手拈来的道理却说服不了自己。
她什么坏事也没做,难道心里悄悄嫉妒都不行?
嫉妒当然不行,嫉妒本身就是坏事。
两个声音来回拉扯。
她就是一个这么别扭的人。
真讨厌。
剩下的时间,余照苔把数学的错题整理完。等到下课教室沉闷杂乱的声音纷起,她匆匆收拾完书包背上就走,刚好在门口碰上赵斯年。
看见她,赵斯年的眼睛眨了两下,刚想说什么,再抬眼,余照苔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人群中。
到了车棚,余照苔没有看清地面,迈出几步,感觉鞋底被什么粘住,抬起脚看了看,发现一块不知道被谁嚼过乱吐在地上的口香糖,牢牢地粘在黑色的鞋底上。
正尝试鞋子搓搓地面能不能把它弄下来,她摇晃着站立失去平衡,手着急抓住什么。
稀里哗啦的、冰凉的金属碰撞声。
余照苔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刚刚失手推倒了一排自行车。
车子七扭八拐躺在地上,因为冲击力,有的轮胎不停旋转,轮胎的钢丝闪出重影,几乎让她眩晕。
棚子外面的路灯,映照出细细亮亮的雨丝,而她往书包侧兜摸去,空空荡荡。
她几乎每天都会带伞,偏偏今天忘记了。
倒霉的事情接连发生。
这可能就是嫉妒的报应。
一瞬间,喉咙哽咽,余照苔突然很想哭。
就在她泪眼朦胧视线模糊的时候,角落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修了一下,明天会有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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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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