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晗语走进包厢的前一刻，双腿已经开始颤抖得打摆子了。
原本插在口袋里的手，此刻放在口袋也不是，拿出来也不是，手心里湿腻一片，全是汗水。
她双手握在一起，紧紧揪着，在进门的前一刻认命的闭了闭眼，然后咬牙跟着刘副导演走进了包厢。
王晗语低着头，不敢看在场的任何人，她只觉得所有人的眼光都毒辣辣的盯着她。
可是，事实并不像王晗语想象的那般，整个包厢，没有一个人看她，大家都在温声细语的说着话，偶尔还夹杂着女性温柔的小声。
“人来了，各位。”刘副导演把王晗语带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的时候才对大家点头示。
他那热情的笑容跟今天训斥王晗语时简直判若两人。
坐在主座上的应杉荃从王晗语一进包厢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她，看着小豆芽全程低头，十分紧张的模样，她心中暗暗笑了。
想不到那个在自己面前冷淡又疏远的小丫头还有这么胆怯的一面。
应杉荃刻意把帽檐压低，并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导演于莫全一眼，示意导演说话。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咱们剧组的剧务助理王晗语，咱们晗语呢，还是个学生，平时工作踏实认真得很，我们都很喜欢她。”
于莫全导演的话说得王晗语额头直冒冷汗，她紧张的扫了一眼于莫全导演，看见于导演的眼神示意后，赶紧胡乱的同在场的人打招呼。
“各位投资方、导演、清水姐、梓华哥你们好，我，我......”
王晗语本来想说自己是山海传媒大学的学生，可是转念想到潜规则三个字，便把到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看见王晗语连一句话也说不利索，跟着应杉荃来的几位高管都在心里暗暗发笑，于导演看见他们脸上那不可明说的笑，赶紧帮忙打着圆场。
“咱们晗语还是个大学生，大学生嘛，还没见过世面，胆子小了点，请各位海涵。”
应杉荃随意的靠在椅背上，饶有趣味的盯着王晗语双颊上的酡红。
“今天应总只是简单的请咱们吃个饭，你不用紧张。”坐在应杉荃身旁的沈清水一直没有说话，待她看明白应杉荃的脸色后，这才温柔的安慰着王晗语。
王晗语抬眼扫了一眼沈清水，装作感激的说道：“嗯嗯，谢谢清水姐。”
说完，她又赶紧把头低下去了，根本没有看到沈清水身边坐着的应杉荃。
原本以为应杉荃要邀请进来的人和她有什么关系，又或者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一个普通的人。
又见应杉荃一句话也不同她说，大家都以为这个人无足轻重，便很快盖过了这个小插曲，开始谈论自己的话题。
大家从诗词歌赋谈到现代哲学，又谈到了当下大众的意识形态问题，每一句话，都是王晗语搭不上话的。
当然，王晗语也并不想搭话。
菜上齐后，看着副导演动筷子了，王晗语才敢夹菜，期间，她也有趁着大家不注意偷瞄了一眼在场的人，可那时应杉荃都低下了头，正好避开了她的目光。
王晗语一边偷瞄，一边在心里战战兢兢的分析，如果说潜规则，谁最可能要潜规则她呢？
为什么王晗语会这么笃定是有人要潜规则她，那是因为饭局上，影后沈清水并没有给她难堪，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让她来包厢，那就只剩下一个，有人想要潜规则她。
心中越想越觉得如此，王晗语就连吃菜都变得磨蹭起来，生怕有人给她下药。
并不是王晗语小题大做，而是她对这个圈子的一些手段也是有所耳闻的，别说下药，就连更恶心的手段都屡见不鲜，她自然要万分小心。
所以，当红酒白酒上桌的时候，王晗语把所有的酒桌礼仪都抛之脑后了，既没有给身边的副导演添酒，也没有给自己倒酒，更不打算给任何人敬酒。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人物，即使被人背后议论不知礼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莫全导演举起酒杯同大家喝得开心的时候，瞥了一眼王晗语，当他看见王晗语空空的酒杯时，朝刘副导演使了个眼色。
刘副导演明了，拿起酒瓶，硬是给王晗语倒了满满一杯白酒。
“晗语啊，你这一点不喝可不行啊。”刘副导演亲切的喊着王晗语，然后盯着她的酒杯，示意王晗语举杯敬酒。
王晗语僵硬着脸，小声的说道：“我，我不会喝酒......”
刘副导演呵呵一笑，眼底冷了几分，“不会可以学嘛。”
王晗语捏了捏拳，脑子里全都是曾经听过的八卦，谁又上了谁的床，谁又被谁潜规则了，谁又玩NP......
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八卦此刻一一在王晗语的脑中过了一遍，她深呼吸一口气，颤着声音对刘副导演说道：“副导演，抱歉，我肚子疼，需要出去一下。”
说完，没等刘副导演回应，王晗语便离桌跑了出去。
离开包厢的时候，王晗语才觉得自己从窒息的空间里解放出来了，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头也没回的往外跑。
外面大厅里的人见她出来，纷纷看着她，直到她消失在大门处。
离开酒店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热浪让王晗语艰难的呼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她抹掉脸上的泪水，想要回到自己住的小破酒店。
然而，滚烫的晚风模糊了王晗语的意识，让她迎面撞上一个颀长身影。
刚下车的瞿白被一副柔软的身子撞了上来，她皱了皱眉，转过身来，正想说些什么，却在看见王晗语的面孔时顿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瞿白了解过，听说王晗语读大学一直都没有停止兼职，好像很需要钱的样子，她怎么可能来这样的酒店消费？
“对不起，我没看清楚路。”王晗语朝瞿白弯腰鞠躬，声音十分低落。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今晚王晗语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心情去应付任何人，她只想回到那个暂时属于她的小房间，好好的安静一下。
说完，王晗语转身就走，根本不容瞿白多说一句话。
瞿白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可是手机传来的电话铃声让她不得不停住脚步。
“我已经到了，马上来。”
电话那头的人十分礼貌的询问瞿白是否到达晚宴，这是和投资方第一次吃饭，瞿白本来就因为方晴迟到了半个小时，再不去，说不过去了。
于是，瞿白看了一眼朝公交站方向跑去的弱小身影，扭头进了酒店。
即使是坐在公交车上，王晗语满脑子的也都是今晚包厢里的那些面孔。
坐在传闻中的“老板娘”身边的那些肥硕的老男人，油腻的脸，光秃的头顶......
王晗语只觉得胃里翻腾，有些想吐。
这个时候正好是晚高峰的最后一程，拥挤的车厢，摇晃的车身，颠簸得王晗语头晕眼花。
浑身都没有半点力气。
王晗语自然知道，自己没有被人下药，只是因为恐惧，所以整个人在此时才瘫软下来。
鼻尖忽然传来一股难以言说的腥味，她顺着气味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个炸着黑毛的东西，那个东西正喷薄出粘稠的液体。
而那些液体全部射向了她的裤子！
王晗语的目光像是被烫伤了，她惊得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张笑容猥琐的脸。
那个恶心的男人正对她隐晦的笑着，王晗语没忍住，呕的一声干呕出来。
她捏紧拳头，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踹断这个玩意的命根子。
然而，一想到可能面临的赔偿，王晗语只好闭眼。
那人见王晗语不敢出声，满意的拉起了裤子的拉链，嘴里对王晗语吹起了口哨。
王晗语捏紧了手里的手机，几次按下110，又几次删除，犹豫再三，她终于还是没有报警。
公交车到站的时候，她挤开人群，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委屈、恐惧，颤颤巍巍的下了车。
在路边招手打了一辆的士后，王晗语很快就回到了酒店。
这是王晗语读大学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打了一辆的士。
回到酒店，她把那条脏了的裤子脱下来，狠狠的揉搓冲洗了四五遍，搓得浑身都没劲了，只能喘着粗气躺在床上。
真是操蛋的一天！
王晗语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呜咽声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房间里灯光昏暗，她的身影映在斑驳的墙上，一抖一抖。
王晗语从来没有哭得像今天这样难过，她以为自己能扛起自己的家已经很坚强了，可是当面临这些她从未面临的问题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渺小。
渺小到，随便一个人都能拿捏住她。
就这么哭着哭着，王晗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当耗尽了全身的精力后，睡眠总是会沉重无比，做的梦也会格外幸福。
王晗语正好梦到爸妈醒来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将她搅醒。
“喂。”王晗语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刻意压低了哭得沙哑的声音。
“我是瞿白，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王晗语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2:00。
午夜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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