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以为自己死定了。
阮建则那个老东西绑架了她,虽然房子里有食物,但她出不去,只能在屋里解决所有需求,饭菜馊了,她强迫自己吞下,没有洗手间,肚子疼也只能忍着,忍不住了就……
从噩梦中惊醒,阿桃额头汗津津的,心脏狂跳。破桌上的收音机滋滋作响,这点不起眼甚至有些烦人的动静在她细密的情绪里穿针引线,使她渐渐镇定下来。
冬天了,桥洞底下的铁皮房四处漏风,寒冷挥之不去,阿桃朝床脚的蜂窝煤炉子挪了挪,感受着仅有的温暖。
她第无数次想要掏出藏在上衣里的银行卡,交给刘大有,又第无数次忍住。
一阵寒风随着掀开门帘的动作钻进来,刘大有搓着黑乎乎的双手迈进铁皮房,顿了顿,嬉皮笑脸地问:“丫头醒啦,饿不?”
口音很怪、很土。
阿桃置之不理,不想承认两人之间的父女关系,也不说饿。
刘大有舔着脸蹲坐在她旁边,蹭着煤炉子取暖,阿桃赶忙躲开,捂着鼻子尖叫:“臭死了!!!”
“捡瓶子哪有干净的喽。”刘大有呲着黄牙笑,“傻丫头。”
阿桃想骂他个狗血喷头,赶他去外面的冰河里洗洗脑子,但她再次忍住了。不久前的早上,政府拆迁队去阮建则关押她的那片居民区爆破,要不是刘大有偷偷摸摸将她救了出来,她早被炸成烟花了。
原本以为阮建则关她几天出出气就算了,没想到对方想要她的命。阿桃自认为没有过多得罪过那个老男人,也深知对方只听许梦易的吩咐,因此她不得不多长了个心眼,被刘大有救出来后也没有立刻联系许梦易,硬着头皮跟刘大有躲进了这间充斥着怪味儿、昏暗破旧的铁皮房里。
刘大有翻出沾满污垢的小铝锅熬粥,他们的晚饭只有这个,阿桃盯着桌子上的收音机,听那里面时断时续的动静。
“昨日晚间……一起跳楼自杀事件……两人受伤……伤者被紧急送往中心医院……”
哪里都少不了自寻短见的傻瓜,阿桃见怪不怪,摸到天线,换了个放儿童歌曲的音乐节目。
“别换啊丫头。”刘大有吭哧吭哧地搅和粥锅,蹩脚地学广播里的口音,“出事的是你那个弟弟,接着听。”
“我哪个弟弟?”
“还有哪个,疯了的那个喽。”
阿桃边问边调回刚才的频道,信号彻底断了,事件没了后续。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她烦躁地摔了收音机一下。
刘大有骂她脾气随她妈,气冲冲地回嘴:“我就是路过看了一眼,哪知道他们怎么回事,反正你那个弟弟闹着要跳楼,有个男的去接他,也被砸晕喽,满地的血,你妈也被警察拷走喽!”
“你路过?”阿桃根本不信,“你别是不长记性,又跟踪人家想要讹钱!”
“我讹钱?你懂个屁!你妈聘给我做老婆,我好吃好喝养着她,她扭头就和小白脸跑去城里过好日子,丢下你不管,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你长大,你也是个白眼狼,见她有钱就认她,丢下我个孤老头子在河滩捡垃圾,你说我讹钱?你和你妈这辈子都欠我的!”
阿桃一蹦而起,涨红着脸掏出藏了多日的银行卡,摔到刘大有脸上,“钱钱钱,给你!”
门帘重重地打在墙上,阿桃裹紧衣服往外跑,才不管刘大有喊她记得回来吃饭的声音。
这座城市大得离谱,她被许梦易接进城来的第一天就对此有了清晰认知。许梦易一向不许她到处闲逛,她也怕自己把自己逛丢了,因此进城这么多年,对城市的道路仍旧感到陌生,特别是华灯初上的时候,更加觉得灯火通明的生活与她毫无关系。
兜兜转转,终于找到了那间酒吧。
阿桃在后门等,很幸运地等到有人出来丢垃圾。
“你好,孟林今天值班吗?”
“没看见他人,应该在忙,你要不进来等?”
“不用了,拜托你告诉他一声。”
阿桃继续等,十多分钟后,闻到一股烟味儿,孟林夹着烟立在后门处,睥睨着她,问:“遇到麻烦了?”
迟疑地摇摇头,阿桃问:“最近见过阮岘吗?”
孟林被烟烫到似的抖了下,一手利索地丢了烟,一手将提出来的垃圾扔进垃圾桶,背对她说:“没见过,你都找不到他,我更没戏。”顿了顿,“有霍诤行在,他哪儿能记得我这号人。”
“他出事了。”
“什么?”
“阮岘出事了。”
孟林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人在霍诤行手里,能出什么事?
“手机给我!”
“等下,在柜子里。”孟林仍旧背着身,快步离开阿桃的视线,十几秒后,跑出来,将手机递过去。
连电台都报道了,网上不可能没有新闻。阿桃点进去搜索,果然看到打了码的事发现场,她一眼认出来那是阮家老宅的后花园。
警车、救护车、人群、鲜血、白布……孟林同步读完短短的警方通报,夺过手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市中心医院。
抢救室前的红灯不停闪烁,两名警员守在一边,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中心台台长霍构和他的夫人。
他们的儿子霍诤行徒手接人被砸成重伤的事故已经在这两天内传得满城皆知,又因为霍诤行身份特殊,医院楼下等着抢新闻的记者数不胜数,他们分局压力骤增。
本市安全教育十分到位,城里居民都知道遇见跳楼的不能轻举妄动,不知道这位从小在外国长大的霍先生怎么回事,居然想到徒手接人这样的好主意。
已经一夜未睡的小警员有些犯困,捅了捅身边的同事,“还要多久啊。”同事也很困,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好在上天听到了他们的祈祷,半小时后,抢救结束,做完手术的医生出来汇报情况:“脏器出血已经止住,头部手术也很成功,接下来转入ICU,看他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
霍构松了一口气,陪在一旁的周唯瑾皱着眉问:“人醒了吗?”
“麻药还没过劲儿。”医生解释道,“家属不要着急。”
周唯瑾怎么能不急。
护士推着病人从手术室里出来,周唯瑾不死心地拦住他们,低头看向浑身插满管子的人,“阮岘,你如果还有良心就赶快醒过来,别让我儿子蒙受不白之冤!”
霍构忙扯过她,“人还昏着,你这是做什么!”
人被推走了,周唯瑾忍耐得脸上肌肉都在颤抖,“我儿子为了救他断了十五根肋骨,以后的事业都毁了,他不醒,我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洗脱非法监禁的罪名!”
霍构不想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争辩,拽着人一路上了九楼,来到霍诤行所在的单人病房。
护士见状赶紧躲了出去。
“你有没有想过因果报应。”霍构疲惫地坐进靠椅里,望着不远处仍在昏迷的霍诤行,眼神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转了一圈。
“你什么意思?”周唯瑾替霍诤行调慢滴液地速度,“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回家吧,我守着我儿子。”
“难道他不是我儿子?你什么时候能改改划清界限的臭毛病!”
周唯瑾豁然转身,怒火中烧,“你尽过父亲的责任吗?我生他的时候你在哪里!他非要去做探险这一行的时候你拦过吗?!”
“别跟我翻旧账!就事论事,阿行有今天,全是因为你当年办了错事!”
“你这叫就事论事?我办错事是因为谁?”
两人争吵不休,又拉不下面子来大声喧哗,全压着嗓子,像两头低吼的狮子在就领地问题互相威胁。
谁都没有发现霍诤行已经醒了,直到他同样不耐烦地开口说:“过不下去就离婚,别在我面前吵。”
气氛陡然沉寂下来。
周唯瑾忍着眼泪,没看已经清醒的儿子一眼,拎起手提包就往外走。
身为父亲的霍构沉默半晌,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身上疼吗?”
废话。霍诤行没办法扭头,只能眼不见心不烦,“阮岘怎么样?”
“刚抢救完,在ICU观察。”霍构清了清嗓子,漫无目的地在病房里踱步,“警方的人在外面,我叫他们进来?”怕显得过于冷漠,找补似的说:“主要是阮岘的父母指控你非法拘禁,不说清楚,你妈妈也着急。”
霍诤行没有反对,霍构出去叫人,两名警员进入病房。
“霍先生,阮先生还在昏迷,我们只能先从您这里了解情况,还请谅解。”
霍诤行艰难地抬起眼皮看着他们,“趁我还清醒。”
他的状况确实很糟糕,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昏过去,小警员马不停蹄地打开记录仪,问道:“请问您和阮岘是什么关系?”
霍诤行眨眼睛的速度越来越慢,沉默在三个人之间无限蔓延。
就在小警员以为今天又要毫无所获的时候,他缓慢地开口承认:“恋人。”
两名警员惊讶地对看了一眼。
躲在门口偷听的霍构头疼得厉害,抖着手点燃一颗烟,紧接着想起医院是无烟区,慌忙将烟头按在了手心里。
喂?有人看吗?感觉我偷偷断个更也不要紧的样子,好冷清啊,算了我不会断更的,我是个有道德的作者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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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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