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车在夜色中漂移,越临近目的地,霍诤行的内心越无法平静。
阮岘总是能出其不意地拿捏他的情绪,他不是不知道酒吧离这间酒店最近,只是故意回避这一答案,阮岘却一语道破,甚至说完就睡。
将车子交给泊车员,霍诤行抱着睡熟了的阮岘从侧门上电梯。
只是一侧身,胸前突然一阵刺痛,阮岘从他怀里滑落,险些摔到地上。
“霍诤行?”阮岘惊醒,头晕眼花地扶住一脸惨白的人,“你怎么了?”
霍诤行不敢完全靠在他身上,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扣在他腰间,“没事,抻到了。”
阮岘搂住他的腰,扛起他半边身子,一步步往房间门前挪。
幸亏中途遇到酒店经理,两人合力把霍诤行扶到了床上。
“霍先生,需要送您去医院吗?”经理担心不已。
霍诤行摆摆手,“不用,吃粒止疼药就行。”
经理用眼神示意阮岘,希望他帮忙劝说,阮岘却没接收到信息,只知道用热毛巾擦霍诤行的额头。
经理下楼去找止疼药,阮岘放下毛巾,解开霍诤行的衬衫扣子,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轻轻地揉。
“还疼吗?”
霍诤行捏了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酒醒了?”
“哪儿敢不醒。”阮岘抽回手,凝视他灯光下仍旧有些发白的脸庞,“你以后不能探险了,对吗?”
霍诤行不语。
“我真是大言不惭。”阮岘忍不住眼眶发酸,“说什么你喜欢探险就继续探险,明知道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
“阮岘。”霍诤行打断他,目光异常柔和,甚至有不算明显的笑意,“探险不是只靠蛮力,体力当然不可或缺,但勇气才是决定性因素,我还在恢复期,别这样,给我一点儿鼓励好吗?”
阮岘立刻收起眼泪,用力握住霍诤行的手,“霍诤行,你是最棒的,加油。”
霍诤行被他逗得不行,捂着胸口笑得前仰后合。
找到止疼药的经理一进来,发现房内气氛异常轻松,不由也跟着宽心,“霍先生,您好多了?”
霍诤行点头,“谢谢,麻烦了。”
阮岘跟个小管家一样帮忙倒水,盯着霍诤行吃下止疼药,又问他要不要洗澡。
“我一个人洗……”霍诤行捂着胸口,欲言又止,“算了。”
阮岘红着耳朵,“我扶着你洗。”
“好吧。”霍诤行利索地踏进浴室,“那麻烦你了。”
热水打在两人身上,阮岘小心地扶着霍诤行的手臂,“你把我当拐杖,别滑倒啊。”
霍诤行无声地笑,抹去他脸上的泡沫,在他鼻尖亲了亲,“只能是拐杖吗?”
“什么?”水声哗啦啦的,阮岘没听清,“你说什么?”
霍诤行关掉花洒,推开他碍事的刘海,与他额头贴着额头,“小岘,想你。”
阮岘赤红着脸,“瞎想什么。”
霍诤行搂着他的手臂更加用力,“连想一想都不行吗?”
阮岘拍掉他的胳膊,“你先想想今晚怎么睡吧。”
自从说过“暂时分开”,两人便分床睡,霍诤行仗着今晚身体不适,对阮岘拉拉扯扯,要求他给自己这个病人“陪床”。
他不说还好,阮岘本就有陪他的意思,他一主动要求,阮岘倒表现得嗤之以鼻,裹起睡袍跑进次卧,二话不说关上门。
霍诤行面对紧闭的房门,扶额苦笑。
套房位于酒店最顶层,周边的嘈杂传不到高楼广厦里来,夜色沉静,霍诤行躺在床上,对着窗外闪过的车灯发呆。
他本以为今夜不会再有阮岘的陪伴,却不想这小家伙自己喝醉酒送上门来,虽然不能同床而卧,但共处一室,也能让他稍微心安。
阮岘那份工作委实辛苦,霍诤行想不出教人画画有什么乐趣可言;还有宿舍,免费的宿舍条件能好到哪儿去?左岸,这个前脚答应照顾阮岘的画室老板,后脚就放任员工醉酒后独处……
有关阮岘的一切在他脑海中转来转去,止疼药逐渐起效,脑子越来越沉,霍诤行几乎要枕着“阮岘”两个字睡过去。
朦胧间,一只短脚猫踩上他的床榻,橘白相间的毛色令它看上去分外柔软温暖,仿佛深夜里的一团萤火。
霍诤行控制不住地搂紧它,今夜真是好梦。
天未明时,阮岘挣扎着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挪走霍诤行搭在他腰间的手臂,对着他的睡颜看了半晌,这才轻手轻脚地起床,开门离开。
他给霍诤行留了纸条,放在餐桌上,一个人按照地图导航回到画室。
还没到开门时间,幸好左岸昨天给了他后门钥匙,阮岘进去后直接回到顶楼宿舍,窝在还没完全铺好的床上补觉。
上完早上排好的两节课,阮岘才有时间去食堂吃饭。
才坐下,霍诤行的电话打了过来。
阮岘接了,咬着馒头问:“怎么了?”
霍诤行睡到这个时间才醒,声音透着沙哑,“昨天我睡着后,你过来了?”
阮岘嚼馒头的动作一滞,“没有,我比你先睡着。”
霍诤行说:“这样吗,我梦到一只小猫钻我怀里,以为是你。”
“你少物化我。”阮岘捏着筷子,语气严肃,神色囧然,“我是人,是人!”
捻起从枕头上的一根差不多十厘米的黑发,霍诤行轻笑,“好的,人。”
*
“丽丽!”
吃完饭的阮岘刚把餐盘交给食堂阿姨,就被“丽丽”两个字钉在原地。
一个胖乎乎的女生手举两枚大包子,跑向等在食堂门口的女孩子,一边吃一边抱怨,“下来得晚,包子都凉了。”
何丽丽清瘦高挑,不像其他学美术的女孩子那样爱打扮,简简单单梳着马尾辫,穿的是蓝白色的高中校服。
她脾气也很温和,被抱怨了也是微微笑着,“抱歉啊,怪我收拾得太慢,明天给你带我妈妈做的蛋糕。”
胖女生兴高采烈,快乐地啃起了包子。
阮岘不动神色地观察何丽丽,他想原来汤帅喜欢这么清丽的女孩子,何丽丽的确漂亮得鹤立鸡群。
思及汤帅的黄头发和耳钉,不是他以貌取人,阮岘纯粹地认为两人并不般配。他们画画的人最讲究画面的美感,汤帅和何丽丽站在一起……画面太美,阮岘不敢看。
还是劝劝汤帅改变一下造型吧。
阮岘想好对策,与何丽丽她们擦身而过,往电梯的方向走。
“老师?”
阮岘以为是在叫别人,专注等电梯。
“阮老师?”
指名道姓,阮岘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为人师表,连忙转过身,朝也过来等电梯的两个女孩子点了点头,“你们好。”
胖女生可爱地笑出一对酒窝,“阮老师,你是新来的吗,我是谢欣,这是我的闺闺何丽丽。”
“龟龟?”阮岘卡顿地看着她们。
“是闺蜜的闺啦。”谢欣嘻嘻一笑,“阮老师你才毕业吧,好嫩哦,能不能来带我们油画一班?”
何丽丽话不多,但也期盼地看着阮岘。
阮岘张了张嘴,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过试用期,再等等吧。”
谢欣大呼可惜,还要说什么,电梯到了,三个人一起上去,出了电梯,恰好遇到前来溜达的汤帅。
汤帅看到何丽丽,眼睛直了,黄了吧唧的脸蛋子上立刻打翻了胭脂,羞涩得像是变了个人。
阮岘怕他要对人家小姑娘说些出格的话,朝他打招呼,“啊,小帅,来来来,有事找你。”
谢欣哈哈大笑,“小帅?哈哈哈,巧了巧了,我旁边的是我们班的小美。”
阮岘不懂梗,莫名其妙地看向何丽丽,何丽丽锤了谢欣一拳,扯着人慌张地跑回油画一班。
汤帅懊恼,“错失良机啊,应该搭话的!”
危机解除,阮岘爬上顶楼去帮左岸打扫卫生。
左岸昨天直接把家门钥匙给他,阮岘打开房门就明白,不是左老板大气,而是家徒四壁。
原以为老板的住处会极尽奢华,结果跟他那间员工宿舍相差无几,甚至还不如员工宿舍,连张沙发都没有,跟进来的汤帅见怪不怪,直接席地而坐,拿起手柄打游戏。
阮岘从没做过家务活,头绪不多,选择先进卧室叠被子。勉强叠好,找来吸尘器,对着墙角和地面一顿乱吸。
“阮哥,你昨天不是问我辅导班贵不贵吗,我问我妈了。”
“什么?”阮岘被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关掉吸尘器,“你刚才说辅导班吗?”
“对啊。”汤帅丢掉手柄,往地上一躺,“一对一,一节课五百,五人小班,一人二百。”
阮岘目前的课时费只有一百块,如果他选择报辅导班,哪怕是小班,每天最少要排三节课,才能同时保障学习和生活。
于是午饭时,阮岘找到左岸,要求加课时。
左岸吐出一串烟圈儿,“下周再说,才来两天就给你加课时,别的老师不高兴。”
这是阮岘没想过的,人际关系是他的短板,既然左岸这样说,那就有他的道理。
但是他需要钱,一刻也等不得。
他偷偷问:“我是兼职老师,在没课的时候找其他兼职,是不是不算违反合同?”
“道理是这样的。”左岸灭掉烟蒂,稀奇地问,“你哥可是霍诤行,你真有这么缺钱?”
“他是他,我是我。”阮岘被自己的没良心惊了一瞬,随即厚着脸皮说,“我不用他的钱。”
左岸起立鼓掌,“行,愿意找就找吧,只是别累着,你没社保,生病花钱可没地儿报销。”
阮岘谢过左老板,收拾一套素描用具,背起画板,按照导航步行半个多小时,总算来到曾经赚过第一桶金的夜市。
面前是一片文化广场,划分为不同区域,阮岘凭借记忆找到一间糖水铺子。
“是你?!”年轻的姑娘把糖水递给客人,招呼阮岘过来,“快一年没见你了,大画家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阮岘抚着画板,笑出一对酒窝,“我来谢谢您,去年的荔枝糖水很好喝。”
姑娘噗嗤一笑,“别您了,咱俩应该没差多少岁,我叫宁珍珠,交个朋友吧。”
阮岘轻轻握住她伸出来的手指,不太熟练地自我介绍,“我叫阮岘,你好,宁珍珠。”
因为不够熟练而显得太过板正,宁珍珠说他有趣,“再请你一杯荔枝糖水,希望你能常来光顾。”
阮岘还没开工资,又实在嘴馋这杯糖水,只好红着脸接受了,“等我赚到钱,请你吃饭。”
好嘛,钱没到手,已经欠两个人的饭了。
和宁珍珠告别,阮岘趁天还早,迅速占领位于入口的一处好地盘。
他坐在地上,盘着腿,怀抱画板,边描摹不远处的高楼,边安安静静地等待夜市开始。
宝贝,那不叫物化,叫宠物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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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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