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子也不需要张念安多担心,在看见张念安从它们身旁过去还会嘎嘎叫两声当打招呼。屋背后的空心菜经过昨晚的一场雨生出了许多翠绿的嫩叶,张念安掐了一把打算等会焯水凉拌一下吃。
崔爷爷上了年纪觉少,崔行出去跑步之后他也醒了,起来先把院子里被风雨打倒的木板和架子拾起来,等会安安起来要做黄鸭叫吃就把鱼给剖了,开水等会再浇,现在就刮了粘液等会做出来就不新鲜了。
黄鸭叫身体表面有一层粘液,得用开水烫一遍后用刀把粘液刮掉,这样煮出来的汤才不会腥;鱼肚里的一层膜和内脏全都要去掉,鱼下巴上的两根大尖刺也用剪刀剪一下,免得等会扎嘴。
崔行带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他上去冲澡,张念安就清点东西;两块豆腐一块碎了些今晚煎着吃,那块好的等会就煮了汤,葱姜崔爷爷拿去洗了,猪心和猪肝张念安想做些个别的吃法。
猪肝煮汤都吃过了,猪心一直是炒的辣椒,这次调转一下蒸个猪心吃,猪肝晚上再炒酸辣的;蒸猪心不用看时候,早上做了当个小零食吃一天都没事。把猪心里残余的血块清洗干净,内壁上附着的白膜和白筋得去干净,不然有股味道;冲洗干净后切成小薄片,放姜丝胡椒粉生抽用高度白酒腌制起来,等会把腌制出来的血水倒出来一点就可以直接上锅蒸了。
看着时间到了八点半,崔行洗完澡下来,张念安切好了姜丝把煎鱼的事交给他;油热后开小火放入姜丝剪一下,再把黄鸭叫一天天均匀铺好在锅底,这个时候会有点粘锅但没关系,温度上来之后鱼皮定了型再翻面就不会粘了。鱼皮两面都煎定型,这个时候开大火沿着锅边加开水,汤水咕嘟咕嘟几下就变成了奶白色,这时候只需加盐进行简单调味就可以把豆腐放进去小火咕嘟着了。
猪心也另起一锅水,上汽后进锅里蒸着,米饭也进了电饭煲。崔行把崔钰林栗喊起来,也不晓得他俩昨晚玩到几点,眼底下的黑眼圈能媲美熊猫了,洗了把冷水脸才清醒些。
“崔钰,你去把琳琳喊起来给她洗个脸,等会要吃饭了。”张念安在厨房里探出头说。
经过昨晚的事,崔钰和林栗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念安了,表情都有点奇怪,林栗干脆也跟着崔钰去喊琳琳起床。
张念安那几只鸭看到林栗这个生人嘎嘎嘎地叫了起来,张念安在厨房里都能听到林栗嘲笑那几只鸭头顶长黑斑的笑声,紧接着是鸭翅膀扑啦啦呼扇和脚蹼啪嗒啪嗒跑的声音,林栗的笑声一直没停过,可能是在追着鸭子玩。
看来养鹅的进程刻不容缓了啊……
琳琳一看是崔钰来喊她,自己洗了脸刷了牙完全不用他帮忙,拿着梳子去找张念安帮她梳头,张念安手里的空心菜洗到一半扔给崔行就帮琳琳扎头发去了。
小孩的头发细软蓬松,梳顺后编了两个麻花辫挽成团子,两个蝴蝶结夹上去古灵精怪的可爱,配上蓝白条纹的海军裙,胸前的领结理正,可爱又俏皮。
崔行按照张念安说的把空心菜焯了水,切姜蒜末,放些烧烤料,加点生抽陈醋和鸡精,用热油一泼筷子一拌就是一道清爽开胃的小菜。
黄鸭叫汤煮到合适的程度就可以出锅撒葱花和胡椒粉了,这道菜主要就是喝汤和吃里头的豆腐,那么多人汤自然得多一点,可六条鱼也有三四斤,盛出来满满登登一大盆;猪心蒸好后还有一点白酒的余香,端在桌上放一放后只剩下肉香,包子和米饭都盛好了,凉拌空心菜尖也端上了桌,一口酸辣小菜打开一整天的好胃口。
包子崔行买的并不多,只是吃个新鲜,指不定想换个口味吃吃呢?今天崔钰和林栗似乎是熬夜起早了没什么胃口,但鱼汤还是喝了很多的;一块豆腐还是放少了,虽然切的小但一人吃几块就没了。豆腐张念安是把口感不好的厚边都切掉了再切成小块的,就像她不喜欢吃土司边一样,这格外细嫩鲜美的豆腐一进嘴就滑进了胃里,进了肚子里还是热乎的呢。
蒸猪心吃起来艮啾啾,香味肉感十足,一片猪心放在饭上一起夹一口放进嘴里,肉汁浸进了米饭,猪心裹挟着米饭,蛋白质和碳水已经不分你我,只留下满嘴的香。
只是这蒸猪心吃多了有些腻,这时候再来一口凉拌空心菜,酸辣开胃,又是小半碗米饭进肚;哪怕是崔钰这俩胃口不好的,在吃了两口空心菜后又添了小半碗饭。
吃完早饭再来一杯柠檬水,休息一会去看看村里的水稻和整天泡在水里的鸭,吹吹满是稻花香气的风好不惬意。
张念安的鸭子会告状,这是林栗跟着张念安来她这边看鸭子得出的结论;那几只鸭一见到张念安就嘎嘎嘎的叫了起来,等林栗走近了一些后跟在张念安身边伸着脑袋朝林栗这边嘎嘎叫,有两只胆大的还上去啄了啄他的脚,脚蹼在地上拍的啪啪作响,似乎在说:你看啊,就是这个玩意儿说我们丑!就是这玩意儿一大早的来赶得它们到处跑!
张念安蹲下来挨个摸了摸小鸭子的脑袋,安抚道:“好啦好啦,你们最漂亮啦,他不敢再追你们的,放心啦。”
几只鸭齐齐摇摇尾巴拍拍翅膀,褪下的鸭绒毛和羽粉到处飞,整理了会羽毛才钻回了水里,可始终不肯正眼看林栗。
林栗看着那群鸭,仿佛在它们的眼里看到了鄙视和不屑,不可置信地说:“安安姐,你这鸭子成精了吧!?”
张念安笑着说:“那谁叫你欺负它们了呢。”
看着张念安的笑脸,林栗突然觉得他昨晚不该和崔钰说的,他最怕的事就是崔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张念安会怎么想,她会被怎么对待,安安姐会不会怪他这个罪魁祸首……
想着想着就分了神,没人说过林栗放空思考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他有点脸臭,会让人觉得他不太开心,于是张念安走近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是昨晚去了河边累了还是半夜下雨没关空调感冒了?”
张念安的手背微凉,林栗被激得回过神来,耳朵瞬间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没,没事,就是昨晚熬了会夜,刚刚在想事,而且我本来就脸臭,再加上黑眼圈就显得不太好了吧……”
“好吧,”张念安摸到的温度有点高,但考虑到夏天就没多想,“我以为是你住的不习惯,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记得说别闷在心里。”
林栗察觉到这是个好机会,忙追问:“那安安姐呢,会有闷在心里的事吗?”
张念安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后无奈笑笑,眉眼间尽是落寞,“有也该忘了,不要惦记着难过的事,不要让不好的事一直缠着你,我也全都想着算了。”
张念安说完,又补了句:“算了,全都算了。”
“那如果有人给你撑腰不想就这么算了呢?”林栗继续追问。
张念安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栗会这么问,胡乱搪塞:“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没有必要再追究了,翻出来只觉得晦气。”
“可是关心你的人不会在乎事大事小,他们只在乎你。”
林栗说完这句话,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神色飞扬跑出去找崔钰,似乎有大事要和他商量,在出大门前,林栗回头正色对着张念安说:“安安姐,我在乎,崔钰在乎。我们都在乎你。”
张念安有一瞬间被触动了心底,她冒出了一个不敢想的念头,是不是林栗知道了她的事了?她好像记得他说过,他的大学也是S大。
这么荒谬的念头马上被张念安否定了,学校那么大,那么多人,不可能没有同名的人,况且他只是一个新生,又能了解多少呢,说不定看到了也只当一句舍友间的无聊话题而已,这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稍有一点发芽的苗头就会长成参天大树。
林栗和崔钰两人在房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崔行去了他今年租的田,计划着两个月后种草莓的事,现在开始扎大棚了;张念安带着琳琳在客厅里看电影,心不在焉,琳琳喊了她好几次都没回神。等把琳琳哄睡了之后,崔钰把她抱进房里,林栗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和张念安面对面谈了次话。
崔钰:“安安姐,昨晚林栗把你的事告诉我了。”
张念安的心抖了抖,心想果然如此,她的第六感从来没出过错。可她面上还得装作平静,反问回去:“关于我的什么事?”
“你受到过的伤害和不公。虽然我只是个大一新生,虽然我只知道只言片语,但那件事很多人都记得,只是他们都被学校勒令不能外传。”林栗说。
张念安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睁开眼后轻叹,她还是想把这件事忽略过去:“既然你们都知道不能外传,那就没有必要再提了,而且我也已经决定算了。”
崔钰想说自己和家人都会帮她,林栗先他一步开口,“安安姐,你是不想我们提起这件事对吗?”
张念安说:“对,我不希望你们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我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这么揭开伤疤来让我说出我受到的痛苦,无疑是在我伤疤上撒盐而已。”
“安安姐,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林栗嘴上说着不强求,可灼灼目光却是势在必得,“但我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既然学校捂嘴的速度那么迅速,处理舆论的手段那么娴熟,这类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我在那所学校里还会待三年,在这三年里我会有我自己的想法和举动,我一定会找到那个人的小辫子,然后……”
“到时候安安姐不理会也没关系的,我做这些也不单单是为了安安姐,只是不想再次出现一个受害者。”
不得不说,林栗很会游说。
张念安能把自己的事一笔勾销,一句算了,一点赔偿金就能将那些伤害全部遗忘,但她也不想看到有另外的受害者出现。可只要那个人还活着,只要那个人的家庭势力还扎根在S市,就一定会有其他的人像她一样,被伤害被捂嘴。
张念安沉默了,现在回想起被侵犯的那一天都有些想不起来具体的事宜了。她只记得那时候天还很冷,刮着风,她刚从哪里出来要回宿舍,女生宿舍外头有一段路路灯坏了,投诉了很多次学校也没来修。她当天是去做了什么怎么会那么累,准备考研?兼职?她忘了。
可她还记得被人突然摁倒在地,地上很硌很凉,她的后脑勺撞在地上眼前一黑,紧接着是一个耳光和捂着她嘴的手,手上有很重的酒味和烟味。
那个人一只手捂着她的嘴,整个人坐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撕扯着她的衣服,拉链都被撕坏了,毛衣和打底衣全都被扯坏了,身上很痛,她很害怕,但她叫不出声。
就像被捆住了嘴绑了脚的鸭,用翅膀在地上试图抓住救命的稻草,可它没有手,只有不好着力的轻飘飘的羽毛。
很冷。
很痛。
有温热的血流出,被北风一吹变得冰凉,仿佛结了冰碴,她从始至终都没看清那个人的样貌,她遍体鳞伤的回了宿舍,一路上什么人都没看见,连平时天天坐在宿舍门口的舍管阿姨都不知道去了哪,平时吵闹的宿舍也很安静。
张念安推开了宿舍门,是一片的死寂,随之而来的就是恐慌、慌乱。舍友们尖叫着去叫人,随后是报警和救护车,她进了医院被治疗时做了个验伤报告,警察来跟她了解情况,医生递给了她艾滋病的阻断药,女警递了杯温水,问她家里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张念安想了很久,不知道该给谁的号码,她当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崔爷爷,可是她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乡下太封闭,她担心自己会让崔爷爷他们面上无光。
她说:我没有爸妈。
张念安听见自己这么说了句,女警立刻表现出了同情。
一开始辅导员都来了解过,警察说DNA也开始在排查了,她的舍友也天天在论坛上表白墙上发布她的遭遇,想借此找到凶手;可不知从哪一天开始,风向突然变了,辅导员变了脸色,舍友们的手机也被收了上去,张念安还在养伤,她哭着问辅导员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查下去?
辅导员叹了口气,说:只要不追究,你们整个宿舍都能保研,你还能拿到一笔不小的赔偿金。
张念安愣住了。原来在她看来她最坚实的后盾舍友们,最近突然变得冷淡的原因,只是为了一个保研的机会。
学校里的论坛也开始出现对她不利甚至是抹黑诋毁她的帖子,盲目的揣测、刻意的侮辱,用词之恶毒让张念安觉得恶心。
医生渐渐的不往她房里来了,警察带走了她的验伤报告,张念安苦苦哀求着那位女警,可她也只是爱莫能助,只能更多的同情她一点,却做不出什么实事。
张念安什么都没有了,证据和后盾都没有了。
舍友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她了,警察医生也很久没来了,只有辅导员偶尔来两次,都是来劝她不要再追究,拿了钱就走吧。
张念安摸着医院床垫底下的几张复印纸,笑了,说了声好。
她妥协了。
她回到了学校,面对着她人异样的眼神,和舍友的刻意避让,她什么都不想管,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只是在辅导员和她谈赔偿的时候她说她不要保研,只要钱。
她想回家了。
之后的日子平淡如水的过着,她极少打开手机,那些脏东西碍不了她的眼,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留不下一点痕迹。拍毕业照片前,舍友问她要不要拍完照去聚餐,她答应了,可结果是她并不在内,张念安也并不在乎,都无所谓了,已经都没有关系了。
一切的一切都算了。
吃不下饭,两只手天天打点滴都快废了,暴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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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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