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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的景宁

“云遥,睁开眼睛。”

谁在叫我?

“云遥。”

“快醒来。”

清朗的男声犹如爱人在耳畔低语,温柔至极。

景宁……

是景宁在叫我。

云遥于风暴中睁开眼睛,玲珑有致的高挑身形几乎被狂暴的黄沙遮蔽。

肆虐的风沙中,云遥看到景宁跑向自己的修长身影。

“景宁。”云遥在强劲的沙尘中跌跌撞撞跑向景宁。

云遥伸手握住景宁修长指节的瞬间,风暴像是要将他们分开般,骤然变得更加强劲。

云遥身影踉跄差点摔倒。

景宁往前一步将云遥拉入自己怀中,抬手护住云遥的后脑勺。

云遥埋在景宁胸膛,鼻息之间,熟悉入骨的白桃乌龙气息弥散。

肆虐的风沙将他们卷上半空,像要将他们生生撕扯开一般。

漫天愤怒的黄沙中,云遥看到了躺在荒漠中云雅琼山脉一般的尸体。

是一直存在于记忆深处,从未离开的她的母亲。

云遥眸色一痛,瞬间落下泪来,她把脸埋在景宁颈窝,没勇气再看。

云遥温热的泪不断落到景宁颈窝。

景宁听着云遥的哽咽声,心痛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景宁琥珀色的眼眸满溢心疼之色,不断安抚地抚摸云遥的背脊,“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都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面对所有。”

“云遥,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云遥的哽咽声逐渐停止,她用力搂紧景宁劲瘦的腰,像是恨不得和他融合成一个人一般,再也不分离。

风暴骤然停歇,两人向地面坠落。

景宁转身将自己垫到下面,抱着云遥重重摔回地面。

景宁面露痛色。

同一时间,云遥虽然没摔痛,但景宁身上的痛楚感同身受传递过来。

此情此景,实在太像当年云雅琼救她的那一幕。

多年前丧母之痛的那支箭,再次穿越漫长岁月贯穿云遥的心脏,云遥瞬间疼得受不了了。

她呼吸困难,咽喉因为哽咽而剧痛起来。

云遥撑起手臂,近在咫尺的景宁的面容,恍惚之间变成了云雅琼摔碎的面容。

时隔多年,云雅琼猩红温热的血像是再一次迸溅到云遥脸上。

景宁对上云遥痛苦恍惚眼眸,立刻知道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当年的事情了。

景宁心疼地亲了一下云遥的眼角,伸出修长手臂将云遥纤瘦的身体拥向自己怀中。

云遥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景宁身上,就像过往每次云遥失去求生意志,景宁亲手将她拉出死亡的深渊,接手她无序的人生,托举她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过往。

云遥的呼吸声又喘又急促,脸上白皙的肌肤憋得通红,几乎要过呼吸了。

景宁轻抚云遥的背脊,柔声安抚:“云遥,停止回忆,把注意力放在我的声音上,呼吸。”

景宁的声音可以媲美星网最火的声优,过往无数个日日夜夜,安抚云遥平复情绪,这一次也一样。

云遥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呼吸也开始变得顺畅。

云遥转头的时候,嘴唇轻轻擦过景宁脖子处的肌肤,闷声道:“和一个情绪动不动就失控的人在一起,是不是很辛苦。”

景宁感受到脖子上柔软的吻,呼吸急促了几分,缓了几秒,轻揉着云遥柔软的头发,笑道:“你明明知道答案,就是想听我亲口说出来是吧。”

云遥柔软的发丝蹭过景宁的侧脸,低低嗯了一声。

景宁看着云遥的眼睛,认真道:“云遥,我没有一瞬觉得你的坏情绪对于我来说是一件麻烦事,你只是经历了太多悲伤过往,我很心疼,也很庆幸,能够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拯救你,治愈你。”

景宁虔诚地吻在云遥眉心,温柔道:“最爱你。”

云遥轻抚景宁的脸:“刚刚摔疼了吧?”

景宁扬起唇角,琥珀色的眼眸笑意温柔,他抬手轻抚过云遥紧皱的眉心,温声安抚:“别担心,我不疼。”

云遥俯身在景宁侧脸亲了一下:“我刚刚都感觉到了,明明就很疼。”

景宁凝望着云遥的面容,眼眸中的情绪很复杂,但云遥都懂,她伸手把景宁从地上拉起来:“别想那么多了,生死与共挺好的,哪怕是死,我也愿意和你死一块儿。”

景宁的声音低不可闻:“可是我不愿意,我想要你活着。”

云遥转过身来,勾住景宁的小指:“那我们就一起努力活下来吧。”

景宁点点头,低头轻吻在云遥的手背上。

景宁拉着云遥,一起走到前方云雅琼山脉般的尸体前。

云雅琼意外身亡那晚的回忆针刺般让云遥心痛。

云遥转头看向景宁,目光伤感而又温情:“虽然那时候很难过,但是,我们终于相遇了。”

云遥转身靠进景宁怀里,温热的泪落在景宁肩头。

景宁轻轻抚摸云遥的后脑勺:“会再见的,云遥。”

云遥平复情绪,走到云雅琼的尸体前,伸手抚摸尸体面容裂缝中生长出来的野花。

当云遥的指尖触碰到那些星星点点的小小野花时,野花突然急剧变大,巨大的花瓣如同狰狞兽口,顷刻将云遥和景宁的身影吞噬殆尽。

花藤蜿蜒缠绕编织成紧密的笼,再次将他们困进走不出的悲伤回忆中。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延伸不到尽头的长梯纵横其中,云遥的身影站在长梯中央摇摇晃晃,惊险无比,好像下一秒她就会从长梯上失足掉落,葬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

温润的男声响起:“云遥,快醒来。”

“睁开眼睛。”

云遥如梦初醒,头昏目眩地睁开眼睛,满目猩红,面前长梯上的血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一路向下流淌,淹没云遥洁白的帆布鞋。

云遥低头看向自己被血淹没的鞋子,感到自己的鼻子正流下温热的血液,她抬手擦了满手的血。

云遥痛苦拧起眉头,身形摇晃,从淌满血的长梯上滚落。

疼痛摔落的混乱视野中。

血一样夕阳的夕阳弥漫天际。

傍晚,放学的人群熙熙攘攘走过云遥身边。

云遥站在学校门口,远远看到白熊爷爷一如既往地开着白熊车来接自己放学回家。

云遥坐到白熊车后座,问:“爷爷,今天晚上吃什么?”

白熊爷爷慈祥笑着说:“包了你最喜欢的小馄饨,回去就可以煮了。”

云遥将买来的防晒帽戴到白熊爷爷头上:“爷爷,礼物。”

她又拿出一双白手套:“还买了手套。”

白熊爷爷这辈子都没收到过礼物,非常开心,但又心疼云遥辛辛苦苦打工给自己买礼物。

“爷爷收到礼物很开心,但是,在你成年之前,还是不要再辛苦打工给爷爷买礼物了,爷爷有钱供你上大学。”

白熊车迎着夕阳驶向街道尽头。

云遥看着后视镜上白熊爷爷苍老的面容和越来越瘦削的背脊,眼眶酸涩。

“爷爷,要是我能够再快一点长大就好了。”

白熊爷爷笑呵呵地说:“不用着急长大,现在就很好。”

云遥有太多话想说,但最终都只在心里对白熊爷爷说了一遍。

等我长大后,就努力赚很多很多的钱,爷爷你呢,就再也不用起早贪黑那么辛苦的赚钱,我带你去漂亮的上城区玩。

去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美丽的地方玩。

像上城区的人一样,生来为了享受生命的精彩,而不是吃不完的苦。

然而,上城区的顶级公民可以通过备份记忆,植入仿生人的方式得以永生。

贫民区的人,生活在如动物世界一般残酷、罪恶横行的下城区,能够自然老去都算幸运,太多人死于同类相残,是上城区人眼中蝼蚁一般的存在。

血肉之躯,又如何和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岁月对抗。

可是,真的不想告别,不想孤独的活在没有人爱自己的世界。

云遥看着天边渐沉的瑰丽夕阳,轻声说:“爷爷,等我长大,带你去看更好的世界。”

白熊爷爷笑道:“现在就很好,和我的小孙女呆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世界。”

云遥搂住白熊爷爷的脖子,笑嘻嘻道:“对,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光。”

一老一少的背影在瑰丽的夕阳下慢慢远去,那时的云遥,一心想着如何进入上流社会,让此时此刻的幸福画面可以亘古不变。

可惜命运总是造化弄人。

又是一个漫天大雪的雪夜。

深夜,云遥刚刚在上城区参加完仿生人科技竞赛,连夜往家里赶。

由于深夜航班的抵达时间太晚,云遥就没有告诉白熊爷爷来接自己,打算自己一个人回家。

云遥拉着行李箱走入漆黑的雪夜,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白茫茫的大雪中。

几年前那个雪夜以后,云遥非常讨厌下雪。

她又触景生情地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一天,她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妈妈,却也遇到了同样爱她的白熊爷爷。

无论过去多少年,云遥想到云雅琼都会觉得心口闷痛,她加快脚步走在大雪苍茫的夜里,努力安慰自己。

云遥,要往前看,就算自己再伤心,妈妈也没有办法复活。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进入上流社会,彻查此案,还妈妈一个公道,让几年前杀死妈妈的人付出代价。

云遥想得太过投入,没注意到迎面向自己走来的黑影,两个人重重撞到了一起。

后知后觉的,腹部传来剧痛,云遥惊喘着低下头,带血的刀刚好抽离她的腹部。

云遥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腹,汹涌温热的血涌向她冰冷的身体掌心。

云遥痛到头昏目眩,她捂着鲜血淋漓的小腹惊喘着倒在雪地中。

耳边是景宁慌乱的声音:“云遥。”

“醒醒”

“……”

天空中飞行器的声音嗡鸣而过。

所有声音扭曲成尖锐的爆鸣声,云遥耳朵剧痛,发出再也承受不住的惨叫声。

血一样的河流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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