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春的面色僵硬了一下，望着安叶子没什么情绪的面容松开了手，他在她清澈的眸子中看到了难看的自己。
为什么好感度会不加反降？司空春心中恼怒，面上却也只能将他自己排布的戏演下去。
“我是来道歉的。”
冰凉的寒风中吹来铁锈的气息，黑白现在熊妖的尸体前，伸出爪子戳了戳它，见它果真死了，一扑棱翅膀，踩到了熊妖的背上，报复般跳了起来。
“是……为哪件事道歉？”安叶子迟疑问道。
“……”难道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向她道歉吗？司空春回想了一下他们的相识，有理由怀疑她在阴阳自己，他硬着头皮道，“我与安师姐有很多误会，但……”
“比如？”安叶子没听他说但后面的内容。
司空春暗地里深吸了口气，面前维持小心翼翼的神情:“比如我对师姐下了妖印，我只是，我只是太怕了。突然发现自己是半妖，我很担心宗门会如何处置我。”
安叶子觉得他有些茶茶的，她抿了抿唇问:“那你能解除这妖印吗？”
系统也问过司空春这话，因为妖印解除不了，到了发情期他不光要抵抗妖的天性，还会因为伤害女主受到系统的惩罚，一不小心契约就会全面崩溃。
“没有，如果有，我不会不解除，那只是我一时冲动，我太害怕了，小师姐，你能理解我吗？”
安叶子局促道:“不太能。”
“……”司空春终于发现，虽然女孩长了一副软弱面容，却意外地铁石心肠，“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在明年春前想办法解除的。”
他起了杀心。
“虽然不太能。”安叶子微微仰头看他，“但是，如果你希望，我会努力理解的。”
正嘎嘎嘲笑的系统，和蹦跳的黑白，都戛然而止，一同安静下去的，还有司空春那颗嘈杂的心。他望着眼前的女孩，一眼就能看的出，她并没有撒谎，而是真的会这样做。
理解他。如果她知道了他的过去还会这样说吗？如果她知道了这院内的妖熊是他故意放进来的，还会这样说吗？
司空春冷冷注视着她，听到系统播报:〔 2，目前女主好感度10。〕
安叶子的手被黑白撞了撞，她低头，瞧见黑白努力叼着司空春砍下来的那半截熊掌，上下晃悠。
“想吃？黑白，你是只仙鹤，不是饭桶。再说，你该吃鱼，而不是熊掌。”黑白锲而不舍的把熊掌往安叶子手里塞，“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我不会做。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小师姐，我会做。”司空春道，他弯了弯那双清隽的眼，一笑竟有酒窝，眉宇间的阴郁早就被他遮掩，“安师姐的院子我也可以帮忙整理，就当是为我之前的行为赔罪了。”
他谨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像窥探着猎物的毒蛇。对于这个抢占了他五师弟名分的小师姐，司空春有十分的恶意。但因为她拥有的好感度可以左右他的修为，于是他就对她又生了三分带着恶意与蔑视的喜爱。
安叶子将熊掌抱到怀中拒绝:“不用了。”
司空春不想放过这种趁热打铁的好机会，他那张俊秀的少年面上几乎有些殷切地讨好:“让我来吧。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可你终究是我的师姐，难道我们以前也这样生分吗？”
安叶子瞅了一眼他，沉默点了下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喏嗫:“除了生辰，我们几乎没什么往来的。你也知道，我天资……不太好。所以在修真界混，其实有些吃力。当然，这不是你的错，修道之路，谁也不想多一个注定会早早离去的同伴。比起这里，我其实更适合凡尘吧。”
做出这个决定，安叶子也是很遗憾的，好歹是穿越到了高魔世界，结果努力十几年，发现自己确实不适合，这是多么悲催的一件事情。
“不过，在凡尘我还可以御剑，或许会去当个野游郎中，或是当个侠女也不错！”
当时她这样说的时候被过路的司空春听到了，然后他们原本还算可以的关系，就疏远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大抵是看不上她这种自暴自弃的师姐，毕竟他的剑道天赋卓绝，成日里还用了十分的努力。如今失忆了，还绑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系统，但安叶子仍对他有着滤镜。
系统在呜呜地哭，司空春则心中漠然，面上很贴心地鼓励她:“小师姐刚刚的剑就舞的不错，浑然天成，只是剑诀不太好，我觉得小师姐你并非是没有天赋之人。”
安叶子静了静:“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舞剑的？”
“……”
系统:〔暴露了！暴露了！啊啊啊啊啊！〕
虽然安叶子早早就听到远处梧桐树那里传来的系统尖叫，可当司空春真的自爆之后，她还是想给他一耙子。
“我……”司空春立刻要补救，却发现安叶子并没有在乎。
想起舞剑，安叶子抱着那大熊掌，转身就跑到了那一堆信封前，然后从里面抽出了刚刚觉得古怪的一封信。
上面说她家姐姐最近怀孕了，至今三月，却夜夜难眠，呕吐不止，问遍大夫和村中婆嫂，未曾有一人如此这般，短短月余，其姐已面色腊黄，形容枯槁，望仙人能赠送一枚合适丹药，无论何价，余生一定会还。
因为女孩想要参加仙门选拔，并在私塾成绩突出，自己学了一些妖魔鬼怪的知识。所以将村中的一些异样写了下来，希望能得到解答。
安叶子仔细看了看这封信，蹙了下眉，她将信收到自己怀中，转头看向司空春。
司空春正往这边探头，见她回头笑着问:“小师姐这里，怎么这么多信啊。”
安叶子往后仰了仰身子，实话实说:“你笑的有点吓人。”
司空春那张灿烂的脸，再度僵住了。
系统:〔看来，她真的喜欢酷哥。〕
安叶子抱着熊掌迟疑道:“师弟，你板着脸，更吓人了。”
其实她不喜欢酷哥，甚至不太喜欢人，不，准确的说人、妖、鬼、魔对她而言都差不多。安叶子以前一度怀疑过是情缘淡薄的原因。
司空春:……别！叫！他！师！弟！
“师姐的年龄比我还小一岁，你知道吗？”
“知道。”
“说起来，我该做五师兄才是。”
“没这个可能了。”
“……”
“不好意思，确实有人说过，我说话容易气人……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该同你道歉吗？”
司空春终于找到能够发挥自己的地方了，他决定开导一下她。
曾经司空春有一个属下，是妖中的风流人物。有一次他二人打赌，赌那只妖能不能让他最冷面的女副将对他和颜悦色。司空春输的彻底，完全不知道女副将平日里那样冷漠的妖——甚至比他还冷漠，却为何那样轻易地对那一看就不怀好意的妖展露心扉。
而那只风流妖告诉他，不论女子说什么，只要赞同就好了。赞同、鼓励，让她觉得，你理解她。
于是司空春反问她:“你为何要同我道歉呢？”
安叶子看了他一眼:“我怕你打我。”
“……”
系统尖叫:〔你到底给女主留了个什么样的鬼印象啊！〕
总之，不是好印象。不过更多的不满是对顶着灭世这个头衔的系统。它刚到，她的师尊师兄师姐师弟就失忆了。这家伙能是什么好东西，安叶子严重怀疑小师弟是被它蛊惑了。
“安师姐，我怎么会打你，难道我从前会是这样的人吗？”
“不是，”安叶子抬眸看他，神色有些古怪，“你不疼吗？”
司空春愣了下，顺着少女的目光见到了自己胳膊上一道还在冒血的划痕。
“我去拿药，你稍等一会儿。”
安叶子放下熊掌，跑进了屋内，不一会儿抱着一个药箱出来了。
她在弟子学堂是学过简单的医修知识，如果不是转峰不划算，说不定她就去做一名普通医修了。
司空春并没有扭捏，借助伤口，博取同情，这是个好办法，虽然刚刚他并没有想用到这个办法。
安叶子拿剪刀将他手臂处的衣服剪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口，看着就十分疼痛。她颦了下眉，下手的动作更小心翼翼了些，几乎看起来有些浓重的偷感。
司空春垂眸看着她，不自然蜷缩了下手，心中觉得怪异。
当年，他半妖身份被人揭晓后，他从宗门逃走，被同门追捕，受过大大小小的伤，有些时候他只剩一口气，还是活下来了。他是从尸山血海中爬上的妖皇皇位。
有时候司空春会觉得世间事太过无厘头。
一道剑诀炼千万遍，挽剑时，心中自有成竹;可一道伤受过无数遍，再度受伤时，却仍会痛。
他并不擅长将自己的伤袒露给对手，或者说，对于从前的他来说，绝无此种可能，除非，他想死在对手手中。
“你痛的话可以同我说。”安叶子瞥见他僵硬的脸，想了想道，“不过这个药确实会有点痛，但是效果特别好。我保证。”
为什么要向他保证这些事？
司空春越发奇怪，觉得他这位小师姐果然蠢蠢的。她这般平庸竟也能进这一脉，还成为他的师姐，张青阳这家伙究竟怎么想的。
“嗯，我知道。”他神色乖觉地应下。
安叶子终于在这乖觉中，找到了一丝从前的熟悉感觉。
小师弟司空春从前是个十分努力的人。
他们一脉的弟子基本上都没什么背景，在宗门能有如此地位，纯粹是靠一届一届弟子们的武力值和死亡值堆上去的。
宗内有一处关押妖魔的地方叫做死坟林，镇压的人必是剑疯子一脉的弟子，因为他们这一脉的剑道最厉害，但也因为最厉害，所以修此脉的人很容易出问题，比如她平日里爱捅自己的大师姐。不过，就算知道这些事情，司空春也仍旧很勤奋。
安叶子记得，他才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比她看起来年岁还要小的多。
临安宗没有什么有组织的育婴堂，医峰也不会管七八岁能做事的小孩，但弟子学堂人员也参差不齐。
师尊安排司空春同二师兄同住一峰，安叶子带他去将衣服换洗了，拿了自己的衣服来给他。
走路时，他湿漉漉的像只小流浪狗，牵着安叶子的衣服，低着脑袋。
于是安叶子便对他说明天还会来峰上看他。
二师兄关自秋是个铁直男，性情冷又硬，安叶子疑心这种小动物交到他手里会在他没留意间悄悄死去。
于是第二天安叶子带着衣服和东西去找他，半道还捡了金子，但看见他已经换上了弟子服开始一遍一遍地挥剑了。
小小的一只，很认真地那些和自己差不多长的剑，认真练习。
他是极有天赋的，仿佛生来就该拿剑。
远远地，看到安叶子，小孩眼睛亮了亮，放下剑朝她跑过来，不好意思地叫她小师姐。
他在认人方面也极有天赋，就算安叶子有前世记忆，也是花了足足半年才将自己师门的人和脸还有位置对起来，虽然那也是因为他们不常见面罢。——毕竟那个时候，她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虽然有一个好的开始，但后来，安叶子和他仍旧疏远了。毕竟天才和普通人的世界总是有壁的。当然，主要是司空春每时每刻都在修炼，而安叶子则天天在弟子学堂混，两个峰的距离虽然不远，但也不近，基本上他们一年也难以见到几面。
“你是怎么发现你半妖的身份的，失去关于我的记忆之前，还是失去关于我的记忆以后？”
司空春没想到她会这样平淡地问出口，他顿了顿，苦笑着编纂半真半假的谎言:“就在前几天，我发现自己的眼睛出现了妖异的样子，一旦我情绪激动，它就会出现，我查了自己的身世，并没有查出什么，但我很确定，妖瞳是只有妖才会出现的东西。小师姐，你会在师尊面前拆穿我吗？”
“我现在身上有妖印，也没办法拆穿你吧？”
“如果小师姐真的要说，我不会阻止的。那只是我一时冲动，其实心里也很后悔。”
司空春可谓是后悔极了，因为开头的不顺，导致他现在不得不坦白一些事情。
她该怎样才会爱上他呢？
真麻烦。
安叶子低着脑袋将东西收拾好:“之前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你修道十余年，体内的妖脉怎么会突然被激发？”
〔好感度 2，目前女主好感度12〕
“不知道，或许和关于小师姐你的记忆一样被忘记了。”
安叶子抬眸看他，想要透过他看他体内的那个可恶的系统，认为他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好感度 4，目前女主好感度16〕
司空春怔了怔，旋即笑弯了眼睛:“我原以为小师姐你会很难接触，没想到，意外地容易。”
安叶子合上医疗箱，也听到了系统的播报，无奈:“虽然你们不记得我了，但我记得你们，记得你。跟你的记忆不同，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可是做了十几年的同门啊，小师弟。”
司空春上前把熊掌拿起来:“那我帮小师姐把这个料理了吧。”
“可是你手臂受伤了……”安叶子纠结道。
司空春无辜地抱着熊掌:“那怎么办？”
黑白转头看看司空春，再看看安叶子，扑棱起翅膀来。
安叶子看了看大熊，拍手决定:“我们去找三师兄吧！他最会做野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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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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