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禧对这种场景已经是见惯不怪，说什么地盘儿之类的，不过都是借口，其实就是大的抢小的，抢的抢弱的，多的抢少的。
你就算讨得再多，保不住，那也是白搭。所以很多乞丐会拉帮结派，组成小团体。这就形成了分成赫赫有名的丐帮。
当然，他们是不会武功的，当然也不会在背上装袋子，更不会什么降龙十八掌。
据萧明禧所知，风城里已经有了青龙帮、朱雀帮、白虎帮，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玄武帮。
萧明禧叹了今晚的第三声气，准备离开，没有什么光环的路人甲就别管炮灰的闲事了。
……
不远处的乞儿中，有人眼尖，看到了准备离开的萧明禧，他道:“头儿，那边有个老头，要不要咱们去给他抢了？”
乞丐头头看了一眼萧明禧的方向，估量了一下敌我力量，眼睛一亮，头一点，手一挥：“先别管这臭小子了，小的们，上，先把那老头给绑了。”
萧明禧眼见着一群乞儿将自己围了起来，嘴角直抽抽，这是乞丐呢？还是强盗啊？
这身打扮引不来生意，却引来了抢劫？
真是次奥了。
乞丐头头站在她跟前，斜睨着她:“老头，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们放你一条生路，不然，哼哼……”
萧明禧透过一层人头，看向外边被遗弃的小乞丐。那小孩干巴巴的趴在地上，不知生死。
她压着嗓子咳了几声，然后又咳了几声，最后再咳了几声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好像要把内脏全咳出来。
乞丐头头脸黑了黑:“这他妈是个老病秧子，真晦气！”
萧明禧张了张嘴，想说话:“咳咳咳咳……”
乞丐头头立马嫌弃地退后几米。
萧明禧:……他一身的灰，怎么好意思嫌弃她的？不过办法管用就行。
于是，她咳的更卖力了。
乞丐头头边上的一个花脸乞丐盯着萧明禧身后的大黄，眼珠子转来转去，然后趴到乞丐头头的耳边嘀咕几句。
乞丐头头听了，点头思忖:虽然老头不能抢，但他身后的狗养的油光滑亮的，不如宰了给兄弟们加餐。
“老头，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我们饶你一次，你把你的狗交出来给我们加餐，我们哥几个就放你走。”
萧明禧:……
萧明禧瞅瞅大黄，后者正吐着舌头冲她傻笑，是挺壮实的。
面对这种场景，萧明禧只想感叹一句，世事无常啊。刚刚你馋人家猪肉铺里的猪肉，现在就有人紧巴巴的盯着你，想吃你的肉了。
不过大黄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依旧咧着狗嘴傻乐着。
萧明禧伸手在大黄黑亮黑亮的皮毛上摸了一把，摇头道:“可怜的家伙。”
乞丐头头见她像是怕了，90度昂起头，无不得意的说:“行了，老头，你也别废话了，赶紧的。把你的狗留下，我们看在你年纪大了，也不与你为难。”
“头，头儿……”
头儿身边的手下用手肘杵了杵他，声音有点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颤一颤的。
乞丐头头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咋啦？”
“你，你看，那那那，那条狗……”
乞丐头头有些不解:“狗怎么了？你还怕……狗！？”
一身轻轻的光亮闪过，趴在地上乖乖巧巧的大黄蓦地变了模样。
乞丐头头看着面前和成年男子一样高矮的巨大黑狼，咽了口唾沫，心说，我是瞎了吗？
黑色巨狼形态俊逸，双目有神，炯炯发光，半点没有先前的傻不拉几的憨样，倒是神俊得很。
乞丐头头和它对视了几秒，大黄冲着他龇了龇牙。
“砰”
乞丐头头半个声都没出，两眼一翻，晕了。
剩下的乞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见老大都晕了，一瞬间就吱乱叫着跑了个精光，就连他们自家老大都差点忘了拖走。
不到半分钟，原地又只剩下了凄凄凉凉的一人一狗。
大黄委屈地转过头来贴了贴萧明禧，他明明冲着那个人笑了呀，怎么他们都跑了？
萧明禧揉了揉它的耳朵，又给了它一块小肉干以示奖励。
“乖呀，不是你的错。”
大黄后腿上一张姜黄色的符咒无风自燃，金红色的火星子逐渐燎遍了整张符咒纸，一下就化成了一片虚无。
大黄又变成了一条傻狗子。
萧明禧淡定地捡起地上乞丐头头掉的一把刀，掂了掂，不甚满意的咂咂嘴，但还是收了起来，不要白不要，毕竟还耗了她一张符呢。
“大黄，走了。”
萧明禧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大黄，轻啧了一声。
还真是，人仗狗势啊。
古有狐狸狐假虎威，今有萧明禧人假狗威，还真是，善哉啊善哉——
萧明禧走了几步，忽的想起什么，又转回头来。
——
望舒盈盈，那具骨头架子依然瘫在地上，身上的那件破麻布衣耷拉在地上，像是要融进土里的颜色。头上顶着杂七杂八的枯槁乱发，没什么光泽，看上去还不如大黄养的好。
萧明禧终于还是没忍住，这么个小孩就这样丢在这儿不管，她的良心过不去。
阿弥陀佛。
她在小骨头架子旁边蹲下来，端详一二后，伸出手戳了戳那躺在地上的小孩:“喂，小骨头架子，喂，醒着吗？”
没什么动静，萧明禧收回手，思索着，这小乞丐好像比看起来还要瘦，难道饿晕了？
她从怀里又掏出一块小肉干，递到小骨头架子嘴边，在小骨头架子干的起皮的唇上碰了碰。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什么反应。
萧明禧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晕了的人怎么会张嘴吃肉？
她正想缩回手，但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见小骨头架子突然张开了嘴，直接咬了上来。
“撕——”
萧明禧痛得倒抽一口凉气，她想收回手，却发现小骨头架子虽然瘦，但力气似乎不小。
他吃掉她指尖拈着的肉干后，似乎将她的手指也当成了肉干，死死的咬住不放。
萧明禧的指尖上沁出了些点点殷红，在小骨头架子的唇齿间晕开，将他如纸般苍白的唇染成了绯色。
“痛死了！小破孩，快松口。”
萧明禧使劲地摇了摇小骨头架子，终于手指上咬合的力度小了下来，小骨头架子那脏兮兮的小脸上皱了皱。
随后，一双明眸在萧明禧的眼前展开。
萧明禧呆住了，她觉得，那是真正的夜的颜色，万家灯火映照其间，能勾露出一个盛世的繁华。
“好漂亮！”
萧明禧在那一个瞬间，非常痛恨前世的网络文学，让她的词汇量异常的贫瘠，以至于她在这双眼睛前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它。
若一定要有，萧明禧觉得，那一定是——
人间。
萧明禧禧看得痴了，真没想到小骨头架子竟生了一双这般慑人的眸子。
她伸出另一只手，忍不住想去触碰，手指刚触到他的眼尾，就见小骨头架子原本有几分迷猛和无措的双眼，刹那变得凶狠和凌然。
萧明禧被他的眼神唬地一愣，等反应过来时，她觉得手指剧痛，下巴上一凉。
萧明禧终于想起自己还被当成小肉干咬在小骨头架子嘴里的手指，欲哭无泪。
她低下头，却正好看到小骨头架子手中的一层白色不明物体。
盯着那簇染了灰色手印的不明物体一会儿，强忍住伸手去摸下巴的冲动，颇为痛心疾首的指着小骨头架子:“你，你——”
突然想起自己尚在小骨头架子嘴里，快要壮烈牺牲的手指。
她默默地收回手指，举着拳头放在唇边，咳了几声道:“不知好歹。”
小骨头架子歪了一下头，不明所以，但总算是咬的没那么用力了。
萧明禧趁机抽回了手指，手指上有一圈深深的牙印，血肉模糊，隐约能看见骨头。
不看还好，这么一看，萧明禧觉得更痛了，这么深的伤口，手指不会断掉吧？
她瞪了小骨头架子一眼，丢下一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之后匆匆离去。
——
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小乞丐垂下眼，刚才那人所在的地方，此时正端端正正的落着一个小布袋，里面是满满的小肉干。
*
灯火已尽，夜色阑珊，偶尔会有什么不知名的夜鸟在咕咕的瞎叫唤。
也许在华阳墨客的口中，这是夜影寒鸦的意境，但在这个不大的小村子里，那只能说是扰人清梦的聒噪。
沉沉的夜幕里，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快的从田埂间掠过，身后是一道同样奔的迅速身影。
一户人家的外篱“吱嘎”的响了两声，只一小会儿，夜色又归于宁静。
简单的小屋里，萧明禧举着血流不止的手指，眼泪汪汪的看着正坐在桌前闲闲挑灯的女子，忽明忽暗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映的忽高忽低。
“跑哪里疯去了？”
萧明禧眼睛一亮，正要答话，却听——
“汪汪，汪汪汪，汪。”
大黄兴奋地叫了几声，又冲着它的主人龇着它的大白牙。
孙大娘笑着点点头，随后又睨了萧明禧一眼，道:“没有问你，三句话里有两句半是假的。”
萧明禧扁了扁嘴，悻悻地低下头。
一人一狗交流了起来，在萧明禧的上下眼皮子第十次磕在一起，角落里的大黑打了第十一个哈欠时，孙大娘终于正着眼看了她一次，她支着下巴问:“哟，做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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