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问玉一同回来的,还有他身上的绯色新闻。
那日三人在同睦殿上的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添油加醋许多,瞬间就传遍了三山宗四水阁。
有人惋惜,有人震撼,也有爱慕者伤心流涕,更有四水阁一些被他教训过的人大肆嘲讽,一时间成为宗门热闻。
年玉出门一遭,便听说了许多不同的版本,也不难猜测谣言是从哪里传出去的。宋良白御下不严,问玉从前对待四水阁弟子严苛,谣言一旦传出去,便如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
好在问玉并未出门,站在窗前研究他手里的小药瓶,窗外阳光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问玉神色黯淡,仿佛失了魂魄,年玉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刚回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
“我都听说了,这些孩子不上心修炼,编故事的能力倒是一绝。”问玉将药瓶收进袖中,对流言一事似乎并不在意。
年玉:“我已经下令让宗中弟子禁提此事,但四水阁那边……”
“无妨。”问玉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礼义廉耻对他只是无谓的附庸,“由得他们去说,况且此事也并非我过错。”
年玉:“你不是忘记了,怎么知道不是你的错?”
问玉冷哼一声,“我若有罪,怎会由得那妖女随意抹去我的记忆?兄长,你知道的,我并非会耽于情爱之人。”
年玉轻笑,“你现在就管她叫妖女了?万一你真的与她情投意合,又该如何?”
“那她弃我于不顾,是她薄情寡义。”
他语气听起来平淡,但双拳紧握,年玉便知道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平白失了清白,又没了记忆,心中难免有气。
问玉深吸一口气,又道:“能进囚龙谷的人,无外乎三山宗四水阁弟子,她对我下咒抹除我记忆,以为这样便可高枕无忧,我偏要让她知道,我还记得。若有一日我冲破咒术,想起那人的样貌,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问玉又气又怨,这几日梦中偶尔会出现一些模糊的身影,他觉得定是对方纠缠自己,可残缺的记忆中,似乎自己占据着主导的位置,抱着她哄着她,极尽温柔。
这绝对不是他!
问玉急切地想要找到真相,可越是着急越受到咒术束缚,那段过往像是笼罩在浓雾中无法看清。
身上的痕迹渐渐消去,唯一有点关联的,只有那个小药瓶了。
“如果真的无法恢复记忆,我便去凌枫院借聚魂灯来,这药瓶是她留下的,上面或许还残留她的气息。”
年玉愕然,“凌枫院那些人不会轻易借给你的,到时候肯定要你道出原委,若真给他们知晓,整个修仙界便无人不晓了。既然已经过去了,对方也并不愿意与你续缘,何不就此放下?”
“我被此事困扰数日,又怎能让她逍遥法外?”
年玉耐心地宽慰他,但深知问玉的脾气倔强,见他越说越激动,便换了个话题,“不提这些事了,那日你在和神山抓的孩子,你可还有印象?”
问玉想起那个蛮横的犟种,道:“自然,印象深刻,我从未见过四水阁有如此鲁莽之人,她是宋良白的徒弟?为何没请我们去行拜师礼?”
“那孩子叫商怀笙,她的情况比较复杂,前尘镜照不出她的过往。”
问玉微讶,“莫非她和我一样?”
年玉摇头:“她和你不一样,她在被带到四水阁之前,在军营中长大,身上沾了太多的人命,怨气深重,才会如此。”
“难怪,看着便是狠戾之人。”问玉因和神山一事已对商怀笙生出不满,听闻她从前过往,更多了几分芥蒂,“宋良白怎么会收这种嗜血之人?”
年玉注视着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因为她唤醒了断龙。”
问玉微微一愣,思索一番,不确定地问道,“断龙?哪个断龙?”
“封印数年,斩尽天下神魔的断龙。”
*
商怀笙被她师父关了紧闭,甚至在她房外设下禁制,让她不得出入,旁人来给她送饭,也只能送到廊下。
宋良白这次是真的狠心罚她,从前她犯错还准许秦湫元妄见她,现在连二人都不能入内。
商怀笙只得每日蹲在檐下,望着门外那颗长着青苔的岩石发呆,旁人来看望她,也只能在院子里坐着和她说说话。
作为同在和神山的当事人,丰宝他们也被罚抄门规百遍,但没被限制自由,他们无事时便带着书来商怀笙院中抄写,也是同她解闷。
只不过以前他们聊的是三山宗四水阁以及其他宗门各种各样的八卦,现在聊得却全都是同一个人:问玉。
商怀笙根本不想听!!
但架不住几人聊得欢,问玉作为年玉的弟弟,三山宗唯一未收徒的师叔祖辈人物,容貌,修为,才情都是修仙界一等一的,绝对的话题性人物。
与商怀笙交好的几人中,属丰宝的年纪最大,作为唯一与问玉有过接触的人,丰宝提起他时,怨念深重。
“当年的九天大会只给咱们两宗门送了一张邀请函,原本说好用实力说话,但他偏袒三山宗的人不说,还把我师父狠狠地揍了一顿,这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沙巧拜入师门时,问玉已经闭关了,她与丰宝同在宋良白二弟子程公乐门下,虽然没亲历过,但也知晓一二,“我怎么听说,是师父先用阴招伤人,师叔祖才动手教训他的?”
丰宝:“你居然叫他师叔祖!!师父最恨他了,要是听到这话,肯定要气晕过去!”
沙巧露出痴笑,“虽然问玉护短,但他帅啊,从前听闻连潮海阁圣女都对他念念不忘,和神山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傅秀轩一直低头抄书,听到她夸问玉也抬起头来,道:“说起来那位圣女,三十年前还来寻过师叔祖,可惜当时师叔祖在闭关。”
“我入宗门多年,从没听说过师叔祖有什么风流韵事,他修炼的剑术需得断情绝爱,没想到在闭关的时候坠入爱河,数百年修为算是毁了。”
商怀笙一直静静地坐着,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一惊,“这年头还有人修无情道?”
“并非是无情道。”傅秀轩解释道,“我也并不清楚,似乎与师叔祖的体质有关,他虽然还在合灵期,但单挑悟道升益期的修士也不在话下,也得益于他的修行方式。”
难怪当时他说商怀笙破了他的道身,非要讨个说法。
商怀笙心有戚戚,她也不是有心破坏问玉修行的,是他们三山宗的人对她下黑手……也不能全怪她吧。
说着,傅秀轩顿了顿,看向商怀笙,“这点倒是和你有些相似,虽然你一直在识灵期,但和合灵初阶的人打起来也毫不逊色。”
商怀笙可不想和问玉扯上关系,连连摆手,“我可不想和他相似!”
沙巧笑道:“怀笙入门的时间短,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这位师叔祖的可怕。”
商怀笙轻哼一声,闭口不言。
丰宝道:“所以他这次被骗,算他活该!”
沙巧道:“你别这么说,他也是痴情之人。”
傅秀轩说:“我倒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将师叔祖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商怀笙:“……”
她被关了半个月,外面的谣言已经传成这样了吗?
问玉怎么不知道管管?
她有点担心问玉会想起来蛛丝马迹,想问问元妄这忘忧果有多久的效用,又怕元妄追问,只能自己一个人忐忑地去翻书。
秦湫撞见过几次,还夸赞她禁足几日变得好学了,商怀笙只是笑笑,不说话。
终于过了一个月,商怀笙呼吸到自由的空气,马不停蹄地去找擅长培育灵草的四师姐吕悠,也是傅秀轩的师父。
吕悠在制药方面颇有点天赋,修仙界最负盛名的天泉医谷几次想挖她过去,吕悠都不肯离开。
宋良白将四水阁灵气最丰沛的山头送给她种植药草,还把山峰名字改成了天泉山。
商怀笙一靠近天泉山便有幽幽药香扑鼻而来,她如朝拜圣地般整理衣袖,正打算去拜见吕悠,却听见一熟悉的声音。
“这个忘忧果,真的无药可解?”
后面跟着吕悠无奈的声音,“师叔,你已经来过我这里许多次了,我真的没办法帮你,你这不仅是忘忧果的原因,还多了几层忘忧咒迷心咒,我只会种草制药,在咒术方面真的不精通。这几种东西掺杂在一起,神仙来了也难解。”
商怀笙躲在树后听着,暗自窃喜,没想到师兄给的东西这么厉害,不愧是情场老手,这下她也不必担心问玉会想起来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商怀笙便打算离开,避免与问玉接触,却被吕悠发现了她的身影,“怀笙?”
商怀笙身形一顿,吕悠像是见到救命稻草,大声地呼喊她,“怀笙!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快来!”
她实在受够了问玉的追问,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赶他离开,只能把商怀笙拉过来转移话题。
见商怀笙犹犹豫豫地过来,问玉认出她是和神山那人,眉头微微蹙起。
“你的禁足结束了?”他问。
商怀笙站到吕悠身旁,对他这种语气十分不爽,既然他恢复记忆的可能性渺茫,商怀笙也硬气些许,回复道:“师叔觉得我不该出来?”
问玉听出她语气中的锋利,反怼道:“你还没拜师,不必称我为师叔。”
“那我们宗门的私事,就更不必道长过问了。”商怀笙说。
吕悠扯扯她的衣角,“怀笙,你不能这么和师叔说话。”
商怀笙道:“不是他自己说的话,不必称他为师叔。师姐,天泉山重地,怎么能让一个外人随便进入?”
吕悠忙将她拉到身后,对问玉露出歉意的笑容,“怀笙年纪小,心直口快,师叔莫怪。”
三山宗四水阁那么多弟子,问玉还是头一次见商怀笙这种人,讥讽道:“心直口快和没有礼教还是不一样的,宋良白一心追名逐利,对门下弟子的管教越发松懈了。”
商怀笙道:“肆意评判他人弟子,道长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礼教。”
吕悠按住她胳膊,小声道:“怀笙,你少说两句吧。”
商怀笙不情不愿地闭上嘴,狠狠地瞪了问玉一眼:幸亏她用了忘忧果,要真对这人负责,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折磨自己。
问玉不怒反笑,看向被吕悠紧紧护在身后的商怀笙,道:“我作为长辈,自然有评价晚辈的权力,宋良白若是不知道怎么教导弟子,我也乐意代劳。”
“师叔!我还有药草要收,您请回吧!忘忧果的事情我会仔细翻找医书,看还有没有旁的办法,怀笙年幼,还请您见谅。”
吕悠朝他深鞠一躬,问玉收回已经准备施术的手,他还有事要让吕悠帮忙,几分面子还是要给她的。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了。”问玉微微侧身,看着商怀笙道,“你虽在宗门修行,但总有一日会出门历练,如果一直这种行事作风,肯定会树敌无数,没有实力傍身,你会死得很惨。”
商怀笙:“这就不用你——”
“恭送师叔!”吕悠又一次按住商怀笙,急切地送走了问玉。
待他离开,吕悠长舒一口气,擦去额上的汗珠,狠狠地在商怀笙肩膀上锤了几拳,“你知道他是谁吗!你怎么能跟他逞口舌之快!”
商怀笙站在原地任她打完,才道:“是他挑衅,骂我无礼,还诅咒我。”
“你真是……都是秦湫和元妄平日惯着你!那可是问玉师叔,咱们师门上上下下,有几个没挨过他的打?他要是想教训你,可不管你是什么长辈晚辈!”
“所以我才说他也不是什么有礼教的人。”
他在囚龙谷的时候还把她大半夜的扔出门外呢。
商怀笙面对问玉总是心绪复杂,一边庆幸他想不起来,一边对耽误他修行一事感到内疚,但见他那样张扬,心中又十分不爽。
所以她才不想见到他。
吕悠见她神色黯然,也没再训她,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想吃糕点了?”
“嗯!”听到糕点,商怀笙瞬间将这些都抛之脑后,“师姐,我想吃你做的芝麻糕,热乎乎的那种,师兄每次送过来都是凉的。”
“我这里还剩些食材,你坐会儿,我去蒸上。”
“师姐最好了,我要当你徒弟!”
“哈哈哈,我可教不了你,去玩会儿吧,别揪我的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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